徐杰||【小说】鼓瑟吹笙

      鼓 瑟 吹 笙

 

                           文 / 徐杰   

                    1

 

“娶刘正英为妻。”

 

这是一个小纸条上写的几个字在爷爷的小匣子里放着，他说给爸爸的，不是给其他几个弟兄的。

 

不知道爷爷为什么非要爸爸娶刘正英为妻的真正秘密，爷爷一共养育七个子女，五个儿子，俩个闺女，据说俩闺女是奶奶生下来就藏起来了，要是不藏起来爷爷一看见定会摔死不要的。

爷爷不允许女人在他的门庭出现。

 

偏偏奶奶就出现在他的门庭里，他枪杀了几个女子是在纸醉金迷的歌舞厅，打死那几个舞女后爷爷趁着混乱逃走了，遇到奶奶就是爷爷逃匿的地方，奶奶嫁给身背几条命案的爷爷度日居然一点也不怕。

 

爷爷的翻身日子是在解放后，那几条命案自然也随着解放的大旗一扫过去。

 

爷爷说这辈子别让见到丫头，小脚的奶奶不这样想，偷偷要了两个丫头。

 

俩姑姑长很大了爷爷才看到，这也怪跑药材生意常年不在家的爷爷,由此俩姑姑一见到爷爷就狠命的逃跑。

 

所以奶奶怕爷爷对俩姑姑做大孽，早早的把俩姑姑找了男人嫁出去。

 

伯伯和爸爸见到爷爷，也总是猫着眼儿小心的看爷爷从几个兜肚的上衣口袋拿出大沓的银钱，奶奶看爷爷数钱从不说话。

 

这个家爷爷是权威，兜肚里的钱就是权威，都知道爷爷是富甲一方的药贩子。

 

                  2

 

爷爷懂中医更懂药材，他跟了国民党的军队，那是一场造化让他成了一名国民党的军医，军队是一个厮杀炮焚的地方，常有伤员在爷爷的眼皮底下晃动，他的草草絮絮自然派不上多大用处，改学西医。

 

爷爷曾经眉飞色舞地说：“医生看病给猪阉割没有什么两样：外科的，刀子锤敲，内科的，西药上，偶有遇到风寒之类的用中药，但那些兵蛋子们很少喜欢用中药，几片西药能管事的，那年头西药真他妈的管事，两三片就奏效，那些兵蛋子们对爷爷的手艺很是高看。”

 

事后，爷爷说像阉猪一样看他们活了就活，死了也不管他的屁事，所以爷爷很胆大，有一个患阑尾炎的兵娃子疼得要命，找他，他居然胆不颤心不惊的开了那兵娃肚子割了阑尾，那兵娃子居然活得好好的，他说肚子割开后找不到阑尾，可笑的是他说他都不认识阑尾到底什么玩意。

 

嘎嘎，听了浑身起鸡皮疙瘩。

 

真嗨。

 

那年部队要去台湾，爷爷怕了，爷爷说去台湾的都是去送死的，也就是那年爷爷在歌舞厅枪杀几个女子后他趁机就逃跑了，先逃到湖南又混迹到四川最后跑到湖北，就是不回河南。

 

对药材更加精通的时候也就是在四川呆的那些年，他隐姓埋名在那里潜心研究药材，做了大量的笔记，爷爷的字迹很漂亮，爷爷也有一副漂亮的面容，他木乃伊似的缺少女人缘，撞上奶奶是他的幸运。

 

奶奶却不幸。

 

爷爷只有想要奶奶生娃子了才回来看一趟奶奶，一共回来七趟有了七个孩子，剩下的时间是奶奶熬活寡。

 

奶奶养了爸爸等几个孩子。

 

不过爷爷不算坏，每次回来给奶奶一笔钱，养娃子的钱。

 

奶奶养娃子余剩时替自己买了一些金银首饰。

 

奶奶积少成多成了富婆。

 

                 3

 

奶奶患上脚疾，一双小脚常常搞得稀烂，流黄水，严重时就成了脓水。

 

爷爷使出自己的厉害想治好奶奶的脚疾，谁知那脚疾特顽固，不仅没有治好相反肆虐蔓延，整个脚奇痒无比，奶奶不敢说爷爷这点球本事都没有，还是耐心任爷爷在那里折腾。

 

爷爷没有治好奶奶的脚疾，奶奶的脚在好好坏坏的反复中过去许多年，爷爷的几个孩子中大伯和爸爸有点出息，二伯，四伯，七叔的没有什么出息的，爸爸排行老五，大伯从学堂里学得一点东西，又让伯伯在日后的学校学习中很是出类拔萃，爸爸也不甘示弱学习成绩也不次于大伯伯，他俩居然大学毕业后又读了博士，硕士先后出国，伯伯去了德国学习西药，爸爸呢去英国和伯伯一样也学了西医。

 

爷爷跑的药材生意总的来说很顺气，银钱滚滚而来。

 

爷爷的确很能说，能把那些山上的破草根子说的神乎其神，那些似懂非懂的人简直把爷爷看成了神仙，男人的嘴巴，女人的韶华。

 

奶奶是一个漂亮的美人儿。

 

遗憾的是奶奶常常拿出小脚用手搓来搓去，那是因为脚气奇痒的结果，奶奶无数次心里怨恨爷爷那张吹破天的嘴，就这个小病却治不好？

 

爷爷笑笑说奶奶：“你的脚疾是被福气杀的，有点毛病是老天派的。”

 

奶奶就不说话了。

 

伯伯和爸爸回国后，伯伯自己带回来一个女人，和伯伯同留学德国的一个中国女人，长一副魔鬼的獠牙，特难看，伯伯不知道怎么看上这么一个女人？是不是有文化的女人都长得丑，没文化的都是聊斋里的狐狸精？

 

伯伯娶回来了一个满嘴獠牙的女人。

 

爸爸一直拖着不娶，不知是爷爷作怪还是爸爸婚姻不透。

 

也有人领来各样女子要爸爸看，爸爸一个也没有看上，爷爷的小匣子里写的那个人名，谁也没有见过，其实爷爷也没有见过那个只有名字的女子。

 

                 4

 

爷爷购置了一份田产，建造了一座很大的房子，按照现在说那是一个工厂。

的确爷爷是想开工厂的，因为伯伯和爸爸带回来的海外技术，把草根制成类似西药颗粒的工厂，爷爷有一个心思想希望治疗奶奶的脚气。

 

在爷爷的酝酿下一个地下工厂开始作业。

 

制作颗粒的机器很高大，也很气派，几条生产线，每天爷爷监督着伯伯和爸爸，伯伯和爸爸监督这些工人们。

 

一条生产线是半成品，工人们带着白帽子，白衣服俨然成了医院的医生打扮，个个精神集中，生怕爷爷拄着一把拐杖敲了他们的不是。

 

一条生产线是类似小时候吹玻璃球的那种，一个个玻璃瓶儿从工人的手里流出来，一个接一个，那些工人们很听话。

 

爸爸看着每天鼓出的玻璃瓶儿都难受，那些工人干嘛那么用力，腮帮子累的都是鼓腾的，伯伯却说这是他们该干的活。

 

银钱不少一个。

 

工人们每月都能拿到银钱，这是爷爷的功劳，伯伯和爸爸只管技术，爷爷每次进工厂来要带上他当军医时弄的一个望远镜，那个望远镜很精致，尽管有些地方脱了些漆的，爷爷喜欢，后来伯伯给他从德国带回来同样一个，才知道爷爷那个望远镜是很值钱的。

 

爸爸发现一个神秘的秘密是爷爷每天用望眼镜看一个地方，工厂里十二间第二层办公楼上看一个地方，且总在二层的第四间看。

 

爸爸很好奇，爸爸很呆，怎么不想女人？

 

奶奶不怎么来工厂，她却记挂爷爷和她说的药名：妙神。

 

奶奶把自己的那双小脚押到了这座工厂每天工人们鼓瑟吹笙的起伏节奏里。

 

                    5

 

“娶刘正英为妻。”

 

爷爷每次从办公楼的二层第四间看完后转回家一定要打开那个小匣子看看这张小纸条，纸条上的字很清晰，毛笔小楷，写的雅致，精巧，那张纸条很讲究，四四方方的，完全一个正方形，纸张质量也非常漂亮。

 

那字不是爷爷写的，是一个人写给爷爷的，并再三嘱咐爷爷一定要铭记。

 

那人从此失去讯息。

 

爸爸一直没有女人，难道是上天注定？爸爸并没有想要娶到一个什么媳妇，更没有想到自己要娶的女人名字叫“刘正英”。

 

爷爷迷惑，也不迷惑，他觉得这是笃定的也是上苍的宿定。

 

爸爸每天带着高度近视镜绕着一个个鼓瑟吹笙的工人们看那些生产出来的产品“妙神”，很好玩的一个名字，它的真正名字是英文，爸爸能看得懂，伯伯也能看得懂，爷爷看不懂，爷爷只是认识那些进来车间的草根了，碎叶子，他说那是宝。

 

伯伯打趣说：草根穿上了个英文，就是美女了。

 

爸爸脸红了。

 

伯伯说的美女在这里并不是指的美女，爸爸的神经似乎敏感起来了，美女是否要出来了，爸

爸按捺不了伯伯说的“美女”，一股暗喜。

 

爷爷正式和爸爸说：儿啊，你要娶一个叫“刘正英”的女子当老婆。

 

爸爸一脸愕然的问爷爷道：“那女人是谁？”

 

“一个不认识的女人，但很好的女人.”  爷爷回答的很沉稳。

 

“老爷子，自然不认识，又怎么说是的好呢？”

 

“这是上天的旨意，我被神算了一把，你这一生就要娶她回来。”

 

“哈哈， 滑稽，岂不成了笑话。”

 

“不笑话的，你就等那一天吧。”

 

奶奶等“妙神”能否治疗她的脚疾才是大事，关乎爸爸娶“刘正英”为妻的事情她没有几分心思要管的，她觉得家里大事都是爷爷操持的，不管爷爷再怎么和那些工人一样鼓瑟吹笙的捣腾，她都不会说什么的，她的脚疾不会好是对爷爷最大的调戏。

 

她会用很多时间来摸这破脚的，爷爷依旧是眉飞色舞的说“妙神”一定能治好奶奶多年的脚气。

 

奶奶只好把一肚子的鄙夷全塞到肚子里。

 

                  6

 

爸爸偷偷地拿了爷爷的望远镜，模仿爷爷从二楼第四间看的时候，他简直要跳起来了：“对面的也是一座二层小楼，对着爷爷所在的这个房间没挂窗帘，一个女子，一丝不挂，一会起来，一会坐下，简直一个玉玺玲珑，酮体剔透的美丽白鲨......”

 

他立刻撤出身体，放下望远镜，老爷子？

 

爸爸从那个房间出来一身冷汗，那女子，那身体，怎么没有看见她的脸，她的脸到底是什么样呢？他有一种深深的遗憾，想重新架起望远镜再看一遍，他想看到那个女子长的什么样儿。

爸爸的脚步自从有了那一次望远镜的经历，再也收不住了。

 

伯伯很久没有发现爸爸钻到办公楼干什么，他以为爸爸在进行草根的研究配比？爸爸什么样的人伯伯还是很了解的，总之，爸爸很反常，决不像是搞研究的。

伯伯那个獠牙女人到厂子来，爸爸躲得远远的，不愿意看到的。

 

爸爸绝不会娶一个满嘴獠牙的女人为妻的。

 

爷爷这个时候就会给他一个似梦又不是梦的交代：一定要“娶刘正英为妻。”

 

爸爸终于见了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惊奇的巧合名字就叫：“刘正英”

 

令爸爸最大恐慌的是这个女子竟是老爷子看见，他也看见的那个女子！那女子充满腼腆的出现在爸爸的面前，媒人介绍的很优美，也很宏大，说这个女子是留学法国归来的一名画家，能配上爸爸的博士学位的，人家家底也是富足的，不用贪你家的几两银钱的。

 

 

奶奶依旧搓了那双烂脚，直到那女子真的到了门上奶奶才确定小儿子应该有个媳妇了，那个媳妇正是爷爷一直唠叨的“娶刘正英为妻”。

 

爸爸娶了回来。

 

爷爷拿出那张小楷字的四方纸放蜡烛上烧掉了，几个字随着火苗的烈焰和熄灭不见了。

 

爸爸怎么看那个刘正英怎么顺眼，这就是爷爷说的上天安排？

 

爷爷并不认识这个女子呀，他的望远镜过去看到的，怎么知道就是她呢？

 

                  7

 

爷爷带着工人们用鼓瑟吹笙的力气生产出来的“妙神”游走各大城市，爷爷真是一个干将，六七十岁的年龄居然那么健朗，跑起路来依旧像在国民党部队进行的夜行军一样，不老的双腿，不老的心，不老的谈吐把那“妙神”很快带遍中国大面积的土地上。

 

大人小孩一提起“妙神”就想起爷爷这个精神矍铄的老头儿，一个烂脚的奶奶当然没有人会知道的，外面风传开来这个“妙神”的神效真的是神奇无比。

 

谁知道奶奶在家一个劲的叫骂呢，一个小小的脚疾令她彻夜难安呢，那奇痒，那脓水怎么和爷爷在外边鼓瑟吹笙的游说联系到一起？

 

再说了，爸爸和伯伯是把头扎进破药材堆里一心研究出来的成果，按照爷爷的话说是“祖传秘笈”

 

哈哈，奶奶抱着那双奇痒无比的烂脚想上吊。

 

爸爸自从有了刘正英做媳妇儿，不再摸爷爷那副德国买来的望远镜，出奇的是爷爷也不再去二楼的第四间看对面的风景了。

 

时间过了一年。

 

那望远镜沾满了灰尘。

 

爷爷也不曾说，爸爸也不曾说。

 

刘正英对着爸爸却说出了真相：“我家老爷子和你家老爷子不认识但又想接近，就是看中你家的家产，特别是你家老爷子研制的那个“妙神”的药后，觉得跟了你家吃香的喝辣的，一辈子享不完的清福，于是我家老爷子派一个会卜卦的几尽绕圈子挂上你家老爷子，给他一个方纸写上几个字，一定要你家老爷子收好，你家老爷子不仅收好那张纸片，一步步按照卜卦实施了“娶我为妻”的计划，我那时刚从法国留学回来，许多男子不是门不当户不对就是学历也不相平衡，自古郎才女貌成伉俪的，咱俩这叫双才双貌的，你也有身价，我也有一种对等的身价，就这样......”

 

爸爸嘴张得老大，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当爷爷的“妙神” 在中华大地上获得家户喻晓的口碑时，奶奶带着她的一双烂脚离开了这个世界……

 

      2013于北京通州

                               

徐杰：

         网名月上千风，笔名梦柯，1971年生于南阳，现为南阳市作协会员，兼擅多种文体创作，其小说、散文、诗歌等作品陆续刊发于《中国散文大系》、《星星诗刊》、《文艺百花园》、《世界汉语言文学》、《躬耕》、《青年新诗一千家》、《奔流》、《白河诗丛》、《天津诗人》等多家媒体刊物上发表，同时作品散见各大网站媒体。 

谷亮：

70后，自由职业者、主持人、教书匠、演员。无科班出身的光环，千禧之年与麦结缘，而立之年方幡然醒悟：此生应属于舞台，遂创立主持工作室。

为了传承主持和声音艺术，开始带成人学生，因成人学生时间无法满足教学的热忱，不惑之年起像带小徒弟一样带播音主持与表演班孩子，成立教书匠谷亮私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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