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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崇明||【小说】牧之歌(下)






牧 之 歌(下)

               文/ 赫崇明
 
人生是一首无韵的歌
       ——《序》
             
              (七)
 
温泉大队党支部书记康力文是有着30多年党龄的老干部,为人憨厚对党忠诚,只是由于没有文化,工作能力水平凹些,工作魄力弱些,大队的实权掌握在大队长温金仓的手里。
 
温泉大队所在地又叫温家窝铺,全村百分之八十的人家姓温,沾亲挂戚,宗族关系盘根错节,一有风吹草动,姓温的人一起上,这对于外姓的村支书康力文来说,实在是无法左右大局面的。
 
温金仓早年在省城一家工厂当过工人,三年困难时期,粮食不够吃,涂改粮证,被开除公职,送回乡下劳动。凭着他在外面的见识和固有的刁钻本性,很快就平地拔葱,先是在大队当民兵连长,后来又巴结上公社一个头头当上大队长,一干就是十多年。大队会计、民兵连长和妇女主任都姓温,四个生产队长有三个队长姓温,温家在温泉大队的势力真是铁板一块。
 
对于这个年轻的大学生,温金仓根本就没有把城桥放在眼里,他表面上装出十二分的恭顺,背地里却唆使他的家族人员,处处给城桥的工作设障碍,搞破坏。
 
城桥到村的第一天见面会上,温金仓就指使他的小舅子(村小学校长),以请教的名义,在大庭广众面前找来一个生僻的怪字难为城桥,这个字在《辞海》里都没有,在《辞海-补遗》中不费点力气都找不到,弄得城桥满脸通红,十分狼狈。
 
事后,温金仓在社员中散布:“工农兵大学生就是不行。”
 
老支书看在眼里,气在心上。晚上以送被子的名义,来到城桥的住处和城桥交代些注意防范的事,让城桥多留个心眼,免得上了温家人的当。正说着,窗外闪过一个黑影,老支书立马打住话茬,转身走了。
 
躺在土炕上的城桥,脑子里闪现出电影《箭杆河边》里面,农村复杂的阶级斗争的镜头,他预感到在温家窝堡的工作,接下来的斗争将更加激烈,更加残酷。
 
              (八)
 
秋收工作进行得很顺利,虎口夺粮的紧张劳动,暂时掩盖了一切的邪恶阴谋。庄稼拉进场院以后,县农业局来人评估粮食产量,城桥、老支书和温金仓领着县里来的几位专家,挨个生产队评估产量。
 
四天的评估工作结束,把评估组送走后老支书对城桥说:“有鬼!三队的黄豆产量不对,至少也得差三成。”老支书告诉城桥:“三队的黄豆种了XX亩,每亩最少也得拉XX车,起码能垛XX垛,现在场院就那么几垛,剩下的拉哪里去了?”城桥一听就火了,立马要找温金仓问个究竟。老支书按下城桥,叮嘱他稳住驾,慢慢找机会,把问题弄清楚再做理论。
 
第二天,城桥不动声色地领着老支书和温金仓到各个生产队检查工作,当他们走到三队南大洼子时,他一眼就看到,防护林后面山一样的整整齐齐码着几垛黄豆。城桥厉声问三队温队长:“这是怎么回事?”温队长蒙了,脸憋得通红,回答不上来,只是一个劲的看着温金仓。温金仓轻轻干咳了几声,不紧不慢地说:“在农村瞒产私分是常事,社员们辛辛苦苦地干了一整年,最后弄个粮仓底朝天,当干部的那叫对不起大家,再说不留点后手,明年春耕生产也是个问题。”然后走近城桥压低了声音说:“农村的事情复杂着呢,学问也大着呢,不比你大学课本上少,你岁数小,慢慢学吧”说完领着温队长走了。城桥回头看一眼老支书,老支书正低着脑袋往烟袋锅里塞烟叶呢,眼睑垂下来,装作什么也没听见。城桥愤怒的冲着温金仓喊道:“你这是打着社员的旗号,跟党委唱对台戏,这是不能原谅的原则问题。”说完骑上自行车回公社去了。
 
党委书记下大队检查工作去了,城桥见到章生是第二天的事了,城桥按耐不住自己的激动,一口气把温泉三队私藏黄豆的事都抖落出来了。听完城桥愤怒地诉说后,章生书记抬头看了他一眼,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这个副主任是干啥吃的?摆设!”他立马叫秘书通知党委成员赶回公社开党委会。在党委会上,章生对城桥进行了猛烈地批评并让秘书马上把温泉三队瞒报产量,准备私分的事实报告给县委。
 
县委书记在全面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后作出批示:“温泉三队瞒产私分的错误是严重的,责成县纪委和农业局马上组成联合调查组赴五加坡公社实地调查,事情一旦查清楚对当事人要严肃处理。”县委书记沉思一会在批示的下方又补充一句:“鉴于城桥同志初到农村,缺乏农村工作经验,对情况掌握不够,公社党委主要负责人要从正面多做指导,扶持新生力量正确成长,绝不允许打压、排斥更不允许借机整人。”章生把县委书记的批示看了一遍又一遍,掂量出其中的份量来,他决定把此事压下来,再伺机给城桥下个绊子。
 
            (九)
 
县里调查组前脚刚刚离开温泉大队,一伙温姓人便来到大队部找城桥算账。有人骂骂咧咧,有人摔瓶子、砸玻璃,温金仓的一个远房叔叔叉着腰,大骂城桥吃里扒外,断了温家窝堡的粮路,扬言要领着全村社员上城桥家去吃饭。老支书一眼就看出这是温金仓使得坏,他怕城桥吃亏,于是,站出来打圆场,连说带劝的,连哄带吓的,总算把这伙人打发走了。回头看一眼面色苍白、浑身发抖的城桥,丢下一句话:“温家窝堡不是好人呆的地方”,转身开了房门也走了。
 
城桥病倒了,体温烧到38.6度,躺在被窝里盖上两床被子还嫌冷。晚饭是老支书的小儿子给送来的,城桥实在没有胃口,只喝了两口汤就撂筷了。迷迷糊糊中,城桥听到房门响了一声,有人走了进来。城桥眼睛也没睁,随即问了一声:“谁?”没有回答。确是有人走到他的床前,一只纤细的手放在城桥的额头摸了一下:“哎吆,烧的这么厉害呀?来我用温水给你搓一搓”,城桥听出是大队妇女主任温红艳的声音。他挣扎着坐起来,随手扯开电灯绳,30瓦的昏黄的灯泡亮了起来,把小屋照的一片昏黄。温红艳端来一盆冷水放在床头,又从暖水瓶里倒了一些热水用手搅合一下说:“温乎的,正好”,说完顺势就跳上床,要扒城桥的衣服,城桥一激灵,一把把温红艳推下床,厉声喝道:“你这是要干什么?滚出去!”说着跳下床,踉踉跄跄走到门前,一把把房门推开,“滚——”字还没有说完,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城桥醒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他不知道身在何处?只觉得床铺软软的,被子软软的,屋子静静的。他摸索着拉开灯绳,才辨认出自己是在公社卫生院的病房里。望着满屋明亮的灯光,城桥想起了温家窝堡小屋里的一片昏黄来。他后悔自己做事太鲁莽,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温红艳推下床去,辜负了姑娘家的一片好意。他抬起手了,想要打自己一个耳光,但是手举起一半又放下去了,“再怎么见面呢?该说点啥呢?……”城桥这样叨咕着,迷迷糊糊的又昏睡过去了。
 
城桥再一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屋子里来了许多人,有公社的领导,也有大队的领导。与温红艳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对视的时候,城桥的脸火烧起来,心里充满着无限的歉疚,他冲着温红艳点点头算是回敬了。党委书记章生听到城桥醒来的消息,从门口挤了进来,来到城桥床前对他说:“城桥同志,你太急性了,农村工作不是一夕一朝的事情,要有滴水穿石的耐心,这一点我得批评你!”城桥看到党委书记来了,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被护士给按住了。“城桥同志,你要休息一段时间,身体彻底恢复后再谈工作,现在我给你的任务就是养好病”章书记说着,向大家挥挥手又说:“同志们都回去吧,让城桥一个人静养一会。”随着章生书记的手势,众人纷纷走出房间。温艳红是最后一个离开的,她走到城桥床边,留下一个信封,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出房间。
 
屋子里又回复了平静,正午的太阳光照射进屋子来,明亮刺眼。城桥打开信封,只有一张小学生田字格的草纸,上面歪歪斜斜的写着:城主任,请原谅我的轻率,我只是想给您擦一擦身子,你误会了我的好意……看到这里城桥的鼻子有些发酸,他谴责自己的莽撞和神经质,工作上的不顺心,不该发飚在一个女孩子身上。虽然她也姓温,但是办事不要株连九族,伤害了人家的一副好心肠。城桥决定:等身子恢复后,马上回温泉大队,向温红艳陪个不是,说一声:对不起!
 
吃晚饭的时候,护士来到房间征询城桥吃点什么?城桥还没有回答,温红艳提着一个竹篮子走了进来。她笑着对护士说:“我知道城主任喜欢吃什么,我给他带来了。”护士扔下一句话:“那就好”,转身走出去,随手将房门关严。温红艳象变戏法一样,从篮子里取出一罐鸡汤,几碟小菜和一碗蒸小米饭,恭恭敬敬的摆放在床头柜上,又回身给城桥倒了一杯开水。城桥的眼睛湿润了,“对——不——起”三个字还没有说完,大滴大滴的泪珠就滚落下来。温红艳掏出一块崭新的白手绢替城桥擦去泪水,轻声对城桥说:“吃饭的时候不要哭,会做病的”。但此时,温红艳的感情闸门已经关不住了,泪水像决堤的江水奔涌而出。
 
明亮亮的月光,透过窗棂倾泻进来,地上白花花的一片光明。“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城桥低声朗诵着李白的名句,思绪回到了晋北高原那些难忘的岁月。大学毕业,城桥分配在晋北高原一个铁路工程处工作,每当明月照进屋子,望着满地的月光,他就会思念起远在两千里外的故乡,亲人……“月光明,地上霜,想亲人,思故乡”叨咕着这几句诗,城桥就进入了梦乡。现在回到故乡来,月明之夜,却又会思念起晋北高原那些人、那些事,特别是他的钱线线。刚刚回到故乡的时候,一个星期能收到钱线线的一封来信,有时一个星期能收到两封钱线线的来信,后来钱线线的来信数量明显的少了,现在一个月也未必收到钱线线的一封来信,“人在人情在”,“感情与距离成正比”城桥开始怀疑这个观点的正确性,今晚的钱线线在做些什么呢?
 
“笃——笃”两声敲门声,温红艳轻轻推门走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大罐头瓶子,是一瓶山楂罐头。温红艳打开罐头,盛了满满的一勺子山楂,送到城桥的嘴边说:“山楂清火驱寒快吃口”,盛情难却,城桥乖乖地张开嘴去接。一边嚼着山楂,城桥用余光偷偷的瞧着温红艳,许是紧张亦或是羞涩,温红艳红红的脸上一双美丽的大眼睛,急速地躲避着城桥火辣辣的目光,额头有细细的汗珠浸了出来。说句心里话,单单从长相看,温红艳肯定胜过钱线线了,但是,钱线线身上的城市知识分子气质,是农村姑娘温红艳永远也不可能有的,这个只读了三年级的小学生,无论怎样打扮、装饰,也掩盖不住乡下姑娘骨子里的土气本质。吃完罐头,城桥看一眼腕上的手表,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他劝温红艳早点回去免得家人惦记。温红艳很听话,收拾一下东西就走了,走到门口,回过头来冲城桥甜甜地笑笑说:“你也早点睡吧,明早我给你送饭来”,说完轻轻地把房门关上,走了。
 
屋子里静了下来,城桥顺手拉一下灯绳,把电灯熄灭了,然而,盈满房间的雪白的月光并不比电灯光逊色,依旧照得满屋子的光明。城桥回味起高红艳那甜甜的一笑,心头陡然地跳动起来,这一夜他失眠了。
 
             (十)
 
公社党委会散会的时候已经过了饭口,章生书记叫秘书在公社食堂安排一桌便餐,委员们七口八口的吃完饭,就分头下到各自分管的大队去落实征购粮的任务去了。
 
温泉大队虽然出了瞒产私分这档子事,但是,征购粮的任务数,按照往年的标准,既没有增加也没有减少。老支书组织召开支委会,让大队会计参照往年的分配数,具体落实到各个生产队,会议开得很顺利,没有出现什么争执。当前最要紧的工作就是要抓紧时间打场、脱粒,争取在县委指定的时限内,完成征购粮任务。老支书连夜把四个生产队长找上来,一对一的拍板叫阵,立军令状。看到任务落实的很顺利,城桥的心里挺敞亮的。
 
散会已是后半夜时分,一勾弯月横在西山顶上,苍茫的月光,透过淡薄的云层,把温家窝堡照得朦朦胧胧的。大队部建在村子后面的山岗上,是整个村子的制高点,站在这里能把整个村子尽收眼底,村子一片沉寂,偶有几声犬吠,更增加了夜的深沉,人们沉浸在浓浓的睡梦中。可是此刻的城桥却没有一丝的睡意,他回想起自己曾经走过的道路,从大学毕业分配到晋北高原的铁路工程处,从晋北高原又回到松嫩平原的五加坡,他仿佛穿越了一个世纪的时空。他想起了钱线线,此刻的她正在做着怎样的美梦?他又想起了温红艳那甜甜的一笑里流泻出来的柔情……突然一阵冷风吹过来,城桥打了个激灵,有几片晶莹的雪花飘落下来,冬天到了。                                            
 
              (十一)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响起,城桥起身披衣去接电话,电话的另一端传来了党委书记章生愤怒的吼声:“你们大队是怎么搞的?送粮库的公粮都是筛漏子……”,停顿一下,章生大声命令城桥马上赶回公社。
 
放下电话城桥开始琢磨,好端端的一车车粮食怎么能变成一车车的筛漏子呢?城桥清楚地记得今天早上温泉大队送粮车队出发时的情景,一袋袋装满金黄玉米的麻袋由几个壮实的社员扛上马车,小山一样的高高隆起,车两侧插着鲜艳的彩旗,又高又壮的辕马身披彩绸,在大老板“啪——”的一声鞭响号召下,车队叮叮当当的上了公路,引起社员们的一阵欢呼……再说了,玉米是昨天晚上脱的粒,他和老支书都在场亲自见证了这件事,明明看到社员们把金色的玉米粒子装进麻袋子,怎么能又变成筛漏子呢?
 
当城桥赶到粮库时,章生书记抓起一把又小又瘪的筛漏子送到城桥面前,怒不可遏地吼道:“你睁大了眼睛好好看看,你们这是送的什么公粮?”城桥傻了,他嘴里喃喃地说:“怎么会是这样子?怎么会是这样子?”
 
公社党委会一直开到深夜。会上,章生书记又一次大发雷霆,他指着城桥的鼻子吼道:“上一次出了个瞒产私分的问题,党委考虑到你的特殊身份,没有深究。这一次又出现了以次充好的事件,你——城桥同志该作何解释?如果党委依然姑息下去,今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你自己说说,该怎么处理?”党委委员们没有一个吱声的,大眼小眼地盯着城桥,会场气氛凝固了。城桥要说什么没有说出口,章生书记补充一句:“解铃还是系铃人,这件事情还是你自己跟县委解释去为好。”有几个委员也附和道:“还是你自己去解释为好。”城桥一句话也没说,站起来推开房门走出了会议室。
 
在火车站的站台上,城桥遇见了他的初中同学。十几年没有见面,话就聊得没完没了,正聊得热乎,公社秘书气喘吁吁的跑来告诉城桥党委章生书记请他回去。城桥返回公社时,章生书记的态度明显的平和下来。他首先肯定了城桥的工作,然后告诉城桥筛漏子已经退回去了,党委决定把事情压下来,不要外传了,最后让城桥马上返回温泉大队,调查一下事情的原委,拿出个意见。
 
经过明察暗访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真相,还是温金仓背后鼓捣的鬼。在党支委会上,温红艳第一个站出来向温金仓开的火,随后又有几个老党员站出来揭发温金仓,火药味虽然不太浓但是在温泉大队还是头一回。温金仓下不来台,居然打了温红艳一个耳光。城桥愤怒了,他用拳头狠狠地砸着桌面,高声宣布撤销温金仓大队长的职务。温金仓两眼通红跳起来对城桥大喊:“我是党委下的令,你一个小小的副主任有什么资格撤我的职……”,老支书急忙站起来劝架,会议不欢而散。
 
城桥也觉察到自己太过于冲动,自己只是一名党委委员副主任,怎么能越权宣布撤销一个大队长的职务?但是水已经泼出去了,不可能再收回来了。城桥决定赶回公社向党委汇报。温金仓已经恶人先告状,党委章生书记一改往日的冷峻态度,和颜悦色的对城桥说:“组织人事安排是党委集体的决定,任何个人无论是书记还是委员都无权个人作出更改,这是最起码的组织原则。”然后章生话题一转说:“温金仓这个干部人不错,有魄力,有能力,工作开扎,就是文化低点,方法简单,要正确引导,温泉大队除了温金仓还真找不出个大队长来。”最后,章生书记认真地对城桥交代说:“你回去向温金仓陪个不是,检讨检讨,把事情圆下来吧。”“我不同意。”城桥激动地说,“问题出在温金仓身上,党委不作处理,我凭什么。给他道歉?再说了……”章生打断城桥的话接下去说:“现在正是征购粮大忙季节,把大队长动了,那全大队的工作谁来抓?再说现在也不是动班子的时候。”章生站起身来,走到城桥跟前用手拍拍他的肩头低声说:“农村工作的复杂性就在于沾亲挂戚,人际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弄得不好会搅动全村子的人,局面就不好收拾了。回去找温金仓个别谈一谈,交换一下意见,无论如何不能耽搁征粮工作开展。”“那温金仓的工作怎么办?”城桥问。“先稳一稳,年底再研究”章生书记不容置疑的说着,把城桥送出了办公室。
 
谈话的范围缩小在大队支委会,城桥检讨了自己的轻率表态,要求大队班子团结一致把征粮任务完成好,不要再出送筛漏子的事了。老支书带头表态,支委们也一致表示齐心协力把征粮工作搞好。可是,温金仓却不饶不依,要求开社员大会,要城桥收回撤销他大队长的决定并要求城桥在大会上检讨错误,赔礼道歉,否则,要去省里告城桥。温红艳急了,指着温金仓的鼻子大声吼道:“你再胡搅蛮缠我就上省里告你,让你进笆篱子”。老支书急忙站起来平息事态,支委们也都纷纷站出来规劝温金仓退一步,顾全大局,以工作为重。城桥站起来平静地对大家说:“该说的我都说了,这件事情不要再纠缠下去了,当下,最要紧的是打场送粮,保质保量的完成公粮任务,其他的事情党委会有一个说法的。”温金仓没有吱声,怒气冲冲的一摔门走了。“散会!”老支书宣布,大家就都走了。温红艳最后一个走的,走到门口回头冲城桥笑一笑说:“小河沟翻不了船,老百姓的眼睛里不揉沙子”。
 
             (十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封匿名信又在温泉大队掀起一阵波澜。信上说公社副主任城桥和大队妇女主任温红艳乱搞男女关系,影响恶劣……县纪委下来人搞调查,老温家的人炸了窝,冲进大队部要取城桥的人头,一时间温泉大队乱成一锅粥。还好,城桥正在公社参加党委会,老支书立马打发人去公社给城桥送信,让他躲一躲,避一避风头。温红艳砸开大队广播室,向全大队的社员澄清事实真相,还城桥一个清白。老支书老党员也联名写了《保举书》交给县纪委的人,《保举书》里白纸黑字写着:“城桥主任绝对是个清白的人”。温红艳也亲自去县里找到纪委书记说明情况并且揭发了温金仓的错误事实。县纪委重新安排调查组进驻温泉大队调查。一时间“温泉大队”四个字在全县出了大名。公社党委专门召开会议,章生书记出人意料地表态让城桥撤出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使委员们很诧异,大家互相看了看,也都纷纷表态同意城桥撤出来,离开这块是非之地。出乎大家意料之外,城桥却不同意撤出来,他坚持要留在温泉大队一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的结果才肯罢休。
 
春节临近了,雪后的温家窝堡像个童话世界。原本村子就坐落在山坳里,一幢幢的泥草房被大雪包裹起来,像负重的老人在山坳里伫立着,喘息着,哭泣着。有炊烟升腾起来在树杈间缭绕,飘飘渺渺。偶有挂在屋前的几盏红纱灯在风雪中摇曳,远远看去像盛开在冰雪中的朵朵藏红花,给寒冷的冬日增添了无限的生机。城桥站在山岗上俯视这个无声无息的小山村,他知道,在这平静的下面有着怎样凶险的暗流涌动。
 
大队部只有通讯员一个人在睡大觉,听到有人进来他一骨碌爬起来,看到城桥主任回来了,就张罗着要给做午饭,城桥说他已经吃过了,让他马上通知召开支委会。老支书第

一个来了,跟着支委们也一个一个陆陆续续的来了,他们看到城桥都挺诧异的,瞪大的眼神分明在问:“你怎么又来了?”在支委会上,城桥按着党委的要求对当前的工作进行了安排,特别对今冬明春的农业生产强调的很详细,很具体……老支书衔着烟袋,认真地听着,心里却琢磨开了:听说党委要调城桥走,怎么又回来了呢?这今后的工作还怎么开展呢?支委们也各揣心腹事,低着脑袋,闭着眼睛,大气不呵,会场气氛异乎寻常的严肃。温红艳一直用眼睛盯着城桥,手里拿着的笔一个字也没写,她的心里在想着什么,没有人能知道。温金仓却显得很平静,他第一次掏出本子认真的记录着城桥的讲话,不时的点着头表示赞同。老支书看了温金仓一眼,心中滋生出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高兴?不祥?城桥一口气讲了一个多小时,口干舌燥的,抬头想找点水喝,温红艳马上意识到了,马上给城桥倒了一杯开白水送过去。城桥抬头说了一声:谢谢!目光正好与温红艳火辣辣的目光碰到一起,心中升腾起一丝莫名的冲动。老支书领着大家讨论了城桥主任的讲话,大家七嘴八舌的发了言,对今冬明春的农业生产,提出了不少的合理化建议,会场气氛活跃起来。温红艳被这祥和的会场气氛所感染,忙着端茶倒水,红苹果一样的脸蛋上跳跃着兴奋的光泽。温金仓看准了火候,站起来扯开大嗓门发了言,首先表态坚决拥护城桥主任的安排并对今冬明春的生产提出了具体的意见和建议,这使城桥很惶惑。散会时,温金仓大声宣布晚上请城桥主任去他家吃饭,请大家作陪。
 
席间,温金仓说了许多对不住城桥主任的话,温家的几位长辈也发了言,对城桥主任的人品和工作给予肯定,这使老支书很感动,支委们也很兴奋,温红艳心中充满了快活。城桥环桌看着这一张张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思绪回到了过去……老支书站起来说:“我当支书几十年,乡里也来过不少的蹲点干部,但是,没有一位像城桥主任这样一心朴实地把全身心都放在工作上,放在要改变温泉大队的面貌上的好干部。”老支书代表温泉大队的全体社员向城桥主任致敬!温金仓带头热烈鼓掌,掌声响成一片……城桥眼含热泪给大家行了一个90度的鞠躬礼,感谢温泉大队上上下下对他工作上的支持和对他生活上的照顾。
 
月亮从东边的山坳里升起来了,苍白的月光把大地照得一片明亮,温家窝堡横在山坳里像一个熟睡的婴儿,没有喧闹,没有哭泣,一片温馨,一片静谧。看到眼前这个宁静的山村,城桥的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了老支书那无奈的眼神,想起了温金仓那狂傲的表演,想起了温红艳那甜甜的一笑……农村是一个小社会,这里沉淀着质朴和勤奋,也隐藏着刁钻和愚昧,但是,总体上看还是正义和理智占了上风。要依靠善良的村民,把农村的事情办好。他要利用过年的休息时间,搞一份温泉大队经济发展规划,他期盼着这个规划的实现,不单单是为了自己的工作,更主要的是为了温泉大队的发展和未来。
 
             (十三)
 
离开温泉大队回公社的时候,温金仓备了一挂马爬犁,爬犁上装着猪肉、小鸡还有黄米面、冻豆腐,临走的时候温金仓还让大队通讯员往爬犁上装了两大塑料桶的白酒。城桥表示坚决不要,老支书出来打圆场,要过年了,城桥不得不给高金仓一个面子,把东西拉回去交给了公社的食堂。城桥万万没有想,他这一走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温泉大队了。年后,县委对五加坡公社的领导班子进行了调整,城桥被调去县交通局当工程师,离开行政工作岗位,发挥他大学所学的专业特长,搞技术工作去了。若干年后他才知道,这又是章生书记给他下的一个绊子,“小人的力量是大不可以低估的”,城桥反复咀嚼着鲁迅先生的这句名言,感慨万千。

2016.6.16





赫崇明 :

   黑龙江省作家协会会员,著有《城桥》《崇明岛之绿》《拾之穗》等小说、散文、译文集。





谷亮:

    70后,自由职业者、主持人、教书匠、演员。无科班出身的光环,千禧之年与麦结缘,而立之年方幡然醒悟:此生应属于舞台,遂创立主持工作室。

为了传承主持和声音艺术,开始带成人学生,因成人学生时间无法满足教学的热忱,不惑之年起像带小徒弟一样带播音主持与表演班孩子,成立教书匠谷亮私塾。

【联系方式:13803773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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