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玉新||【散文】峡谷笔记

         峡谷笔记

 

                    文/赵玉新

 

彼岸，只隔着一张车票；向往，是寻找异样的春光。

 

欢喜不觉路途寂寞，几支欢歌就唱到了云台山。

 

红石峡，一个美丽的名字，作为云台山的招牌，成为众多游客欣赏的首选之地。

 

有人说，它集泉瀑溪潭于一谷，融雄险奇幽于一体。有人说，它是“自然界山水精品廊”，是“华夏第一奇峡”。

 

绝美的风景多在奇险的山川，绝壮的峡谷多在山崖的深处。

 

我们沿着弯曲的山路，绕过一座山，一步步地向谷底探寻。

 

一路上风景迷人。峰峦雄伟，怪石嶙峋。千山一碧，云丝缭绕。虽是夏日，却幽静凉爽，清风拂面。半似人间，半似仙景。喜爱山水，只因它们倾其妩媚。

 

穿过几处狭窄的栈道，风悠悠似空谷凉气，雾茫茫似深涧生烟。仰头一看，竟是众峰林立的红色山崖。我们就像进入一个奇异的世界。崖壁陡峭，如墙壁垂立。其高穿破苍穹，直指天宇。山峰交错，像海市蜃楼，又像缥缈的仙山。

 

上帝没有把梵高带走，把他丢在了风景里。他用精神的颜料在画着他绚烂的作品。如果说《向日葵》是他在追求生命的太阳，那么红石峡的岩石则是抒发了敬畏生命的华章！它美得令人眼花缭乱，震撼得令人咋舌。你感觉不到自身的意义，你可以认识到生命和死亡的所有真理。

 

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正想问岩石为什么是红色的，导游说，大约12亿年以前。这里是一片海滩，由于地壳多次运动、挤压，山就诞生于这大规模的造山运动中。

 

红石头是造山运动形成的断层带，由紫红色的砂岩构成。它富含了铁的矿物质，又经过上千年的演化，风吹日晒，才变成了红色。

 

我用手摸摸石头，有玉的光滑圆润，也有肌肤的细腻柔和。山也在打磨自己，努力磨炼出自己的完美。没有自我尊重，就没有独特的个性精神。

 

我想象着那场壮观的裂变与隆起，一道闪电，一声巨响。海平面露出山体，慢慢地挣扎而起。谁目睹过这惊心动魄的瞬间？是吃惊还是惧怕？是赞叹还是好奇？

 

想象中，这仿佛是一部惊悚大片，以震撼美和残酷美来打动视者。它触及云天，高擎太阳，起伏跌宕，绵延万里。是倚天之剑，带满清霜。是奔腾的铁马，不死不休。是凝固的狂涛，气吞烟霞！

 

于是有了瀑布前川，有了枯松倒挂，有了黄鹤之飞。这是大自然最伟大的巨变和最壮丽的史诗！

 

到峡谷之底需要通过一个天然洞。山上无洞不奇，有洞才会神秘。洞里狭窄，有点儿黑。走上几步，凉风袭来，觉得清凉起来。再行几十步，一道亮光射来，豁然开朗，原来是出洞口了。

 

首先看到两座山峰，两两相望，耸立对峙。突兀凌峭，崔嵬峥嵘。他们颇有双胞兄弟的印记。这是地壳运动造成的地质遗迹，是缩小了的世界，是扩大了的艺术。峡底深得不可久看，听说过晕车晕船，第一次听见有人喊着晕山。

 

站在它们面前，人类还骄傲什么？历代皇朝都有刻石封禅之举。秦始皇刻石颂功，汉武帝行封禅仪式，武则天封禅祭祀。他们不过是巩固皇权，粉饰太平，带有皇权神授的意味，不过是愚弄百姓罢了。

 

人类还傲慢什么？他们为所欲为，忘却了对自然的敬畏，在错误的道路上加速奔走。砍伐树木，开采石料，任意捕杀。历史上凡是失却了该有的文明，全部灭亡了。

 

他们岂可与山相比。它们历经千秋锤炼，忍受万世风霜。它们涵纳万物，恪守本分。它们坚守执着，虚怀若谷，造福人类。诠释着生命的博大、庄严、坚韧和永恒！

 

山的自然与精神高度是一个人的价值标杆。是造物主留下的格言与警句。

 

读山的人要读出山的雄奇和厚重，山也在读我们，审视我们的品格和领悟能力。

 

那千年的山顶悬石，正悬在我们的头顶，卡在两山中间，让我们胆颤心惊，但始终没掉下来。——永远也不会掉下来了，除非地壳再次碰撞。

 

一只鹰盘旋在一线天处，大叫几声，不知何去。这是自由、勇猛和胜利的叫声！它有着青春的声带，有犀利的眼神。它是山的翅膀，山给予它强者的力量，山赋予它生命无限精彩的意义。

 

山是不能飞翔的，可是思想的翅膀却可以凭借雄鹰而起飞，飞到不可知的远方。山是有限的，看得见的，山又是无限的，看不见的。

 

世界都静着，不用谁来多舌。各有各的鉴赏角度。各有各的思想认知。谁也不要打扰这华丽的思绪。

 

往前走，小道弯弯曲曲。最窄处只容一人通过。一不小心就会滑下去，粉身碎骨。

 

忽闻哗哗的水声，由远而近，落下来，叮叮咚咚，悦耳动听。噢，到了峡谷深处了。

 

只见很多条瀑水从山间流出，飘飘洒洒，仿佛天女散花。水色清纯透亮，流入潭中，成了碧绿的瀑布潭；落在石上，溅成飞花碎玉。虽没有“银河落九天”的气势，倒也有飞落千丈崖，石上碎冰花的奇观。我掬起一捧扑在脸上，凉凉的，柔柔的，它可是难得的美容水。

 

我不愿为了赶时间而走马观花，我干脆坐在崖边的石头上，静心聆听这震撼山谷、摄人心魄的流水声。像是置身乐池，乐声明快，每个细胞都充满了活力。

 

更吸引我的是那潭水。没见过这么绿的水。它摇摇晃晃，像是一大块儿滚动的碧玉，又像一潭琼浆玉液。嫩嫩的，清清的。又像养在深闺中的少女，在春天穿上绿裙子，偶尔出去游玩，吸引了众多惊诧的目光。

 

没见过这么清的水。水里游着黑色的小鱼，傍于细石，自由戏水，欢快跳跃。水草肥美，五颜六色，竖立挺直。蜻蜓点过，似有言语。岸上绿树红果，层层点染。水上奇观，妙不可言。

 

最妙的是下了细雨，千点水滴，落入水面，开成万朵绿花。然后荡成涟漪，汇成波纹，细若魚鳞。最后成了少女的罗裙，随风轻摇，动人心怀。

 

不管你有多么迷茫悲伤，只要坐在这里，而听而看而想，心灵都可以得到净化和慰藉。这里没有了世外的喧嚣，它荡尽了形形色色的嘴脸。水也能识人，透过明亮的镜子，可以照见美丽与高贵，丑陋与卑劣。

 

会有那么一天，景区会设下牌子: 心灵纯净的人是不需要通行证的。

 

突然发现，潭水从没流过这山谷。外边的世界很精彩，它也该享受奔腾的欢乐！

 

可它似乎很安宁，很坦然。坚守一方，心无旁鹜。静中有乐，动中有趣。大有舒雅的心意，无风自生涟漪。

 

是啊，心定常如止水，自安不喜行云。看的多了，就做不好自己了。世上没有可以复制的自己，我做静止的水，挺好！

 

山是谷中的伟丈夫，水是谷中的美女子。

 

他们是静与动的搭配，是刚与柔的结合，是沉稳与灵动的交织，是声与色的调和。只有山水融合才能交织出世间永恒的美景。山庇护水，有了清潭池塘；水滋润山，有了花草绿树。两者执着坚守，才有了山清水秀，山高水长。

 

那只鹰又出现了，“嘎”的一声，打断了思绪，然后盘旋起飞。似是懂得了人的思想，放心地离去。

 

全程已到尽头，回望红石峡，赤峰搂着绿水的小蛮腰，千年不变，相看两不厌。

 

遗落在峡谷中的层岩，像是他们写下的万卷图书，层层叠叠堆放在一起，向峡谷远方伸展。写给过去，写给现在，也写给未来。

 

山谷里有一种精神品格: 坚守，永恒！正是这种品格影响着大山人的性格。

 

谷尽上崖的路十分难行，不小心会再掉下去。峡谷口站着一个少年，是当地人，十五六岁模样，浓眉大眼，长得非常结实。他看到一个妇女抱着小孩很是费劲，就在上面接过孩子，抱起来，另一只手拉着那女人，并让那女人再拉上我，让我们有点气力一梯一梯往上攀。

 

很多时候，再苦再痛不曾哭过，倒是突如其来的温暖，一下子就能把人逼出泪来。

 

上崖后，我看见那少年的家人在卖饮料和烤火腿肠，大概是他的父亲。他则在小车的后位做着作业。

 

我坐在那里喘息，买了两个火腿肠和一瓶饮料。

 

“只是在这陪父亲吗？”我问。

 

“不，山路很远，很陡，要帮父亲推车的。”

 

“妈妈呢？”

 

“妈妈生病了，还要照看二岁的弟弟。等攒够了钱，就到大城市给妈妈治病。”

 

他数学作业做完后，又做语文作业。在做排序题时，我见他很是小心翼翼。因为这类题是平常考试乃至高考的一个难点。

 

我问: “做这样的题要讲究什么方法？”

 

他说: “看前后词语是否勾连，看句间的时空逻辑顺序，有时还要看标点符号。”

 

我很是欢喜孩子的认真，补充道: “这种题有三种类型，排序，复位和填句子。但不管哪种形式，都要注意以上几点。

 

“这道题你做对了，因为你找到了中心句。其它都是从属关系。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逻辑顺序。”

 

“你是老师吗？”他问。我踌躇了，我没承认，因为他的精神光辉远远超过了我。他不仅是学生，还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平时既要上学，又要照顾父亲，很辛苦吧？”我问。

 

他笑了笑说: “处在艰难中的人没有权利诉苦。”

 

很久没有激动过，在这千里大山里，在这峡谷的顶端，看着他还是瘦弱的双肩，我的泪稀里哗啦。

 

山有多高，内力就有多大。担子有多重，力量就有多强。他的品格是山水的滋养，有着山的坚韧，水的坚守。

 

生来不借东风力，唯信枝头腊梅花。愿大山保佑他，愿他的精神与山水共存！

 

黄昏来临，我们登上了大坝，坐上车，准备返程。再看一眼山水，再看一眼少年。山山俊秀，水水含烟，人人聪灵。汽车开动，飞驰而去，直到峡谷渐远，直到少年变成小黑点。

 

每一次的归途是一种享受，而今日的归途有点心酸。

赵玉新: 

   河南南阳新野县高级中学教师。生活中，于自然风物中领悟风景的玄妙，于风土人情中洞见生活的本真。于一阙诗词中轻度岁月芳华，于一段散文中紧握逝水流沙。作品散见于网络平台。

谷亮：

70后，自由职业者、主持人、教书匠、演员。无科班出身的光环，千禧之年与麦结缘，而立之年方幡然醒悟：此生应属于舞台，遂创立主持工作室。

为了传承主持和声音艺术，开始带成人学生，因成人学生时间无法满足教学的热忱，不惑之年起像带小徒弟一样带播音主持与表演班孩子，成立教书匠谷亮私塾。

【联系方式：138037730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