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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故事:眉间石
大殿里,年过三旬但仍俊美潇洒的靖王,正在如痴如醉地欣赏着新纳的小妾阿媚的舞姿。宫殿外,靖王妃李若玉静静地听着靖王对阿媚的赞美,咬碎了银牙。
阿媚是靖王在路上“捡”到的。那天靖王去聚仙阁喝了花酒回来,一路上都在嘀咕聚仙阁根本就没有聚什么仙,聚的都是一些庸脂俗粉……这时,一个十六七的女子慌慌张张地撞上了靖王的车驾。
按理说冲撞了靖王车驾,侍卫们不说立刻杀了那个女子,也会把她抓起来送官。
可那个女子太美了,身姿绰约,雪肤红唇,乌发如云,额上一颗圆润的红痣,一双勾魂摄魄的大眼睛,款款看过来的时候,会令人不由自主地沉陷其中……侍卫们不约而同地放过了女子。
但女子却高声呼起救来:“救命啊,有人要抓我……”
靖王掀开车帘一看,马上两眼放光,吩咐侍卫立刻让女子上车来。
女子轻盈地跳上了靖王的车,满面娇羞地给靖王道谢。靖王一把抓住了女子的手,色迷迷地笑道:“不如以身相许,才能报答本王的救命之恩啊!”
女子低头不语,红晕满面,更显得娇媚动人。
靖王忍不住把女子拉进了怀里,吩咐侍卫道:“去查看一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抓本王的小美人。”
侍卫们应了一声是,去查看四周。一个年若二十四五,身穿黑衣,模样美丽的女子诡异一笑,悄悄地隐入了黑暗之中……
侍卫们来回报,四周没有查到可疑的人物。女子娇声道:“见了王爷,那个坏蛋被吓跑了。”
靖王哈哈大笑,从此就把阿媚留在了靖王府……
自从有了阿媚,靖王再也没有进过其他妻妾的房。
靖王妃李若玉劝过靖王几次,靖王似笑非笑地瞟了李若玉一眼,道:“本王要喜欢谁,也是你能置喙的吗?”
李若玉心痛如绞。她是靖王的继妻,两人也曾有过如漆似胶的日子。可随着李若玉的年纪增长,靖王的目光越来越看向了那些年轻美艳的女子……到如今,有了阿媚,靖王干脆连看都不看李若玉一眼了。
靖王喜欢一个又一个青春年少的美女,可李若玉虽然心里又恨又苦,却一直放不下靖王……她每天都是在嫉妒和痛苦中度过的,她不止一次地幻想着,自己重新拥有了青春美貌,靖王又一次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拥自己入怀……
阿媚跳完了舞,笑盈盈地看着靖王。靖王一跃而起,把阿媚抱在怀里,二人相拥着向内室走去……
李若玉一直呆呆地站在外面,直到月上中天,浑身冰冷,才被心疼她的丫鬟小喜扶着回去。
当天晚上,李若玉就生病了,浑身滚烫,烧得直说胡话,吓得小喜赶紧去找靖王。
靖王却说李若玉又用装病那一招来骗他,他不会再上当了。
小喜无奈,只得让守门的婆子去通知前院住着的大少爷吴尧。
吴尧是李若玉生的孩子,已经十三岁了,是靖王的第一个儿子。按理是要封为世子的,不过随着靖王其他儿子一个又一个的出生,加封世子的事就一年又一年地拖延了下来。
为此李若玉不知求过靖王多少次,可靖王总是用不急来敷衍李若玉。
李若玉知道其实不是不急,最大的原因是靖王不喜欢她了,因此连儿子都不受他待见。
得到了消息,吴尧急忙来看李若玉,见李若玉病得昏昏沉沉的,可靖王却连面都没露,气得直咬牙。
小喜在一旁看着吴尧气愤不已的样子,轻声道:“大少爷,王妃都是被那个媚姨娘给气的……”
吴尧怒道:“那个女人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竟然那么能蛊惑人心。”
“大少爷,奴婢听服侍媚姨娘的小秋说,那个媚姨娘好像不太……不太像正常人……”小喜吞吞吐吐地说。
“哦,怎么个不正常?”吴尧一下子就来了兴趣,赶紧问道。
“听小秋说,媚姨娘每隔一段时间,晚上就会独自出去一趟,回来的时候身上总会有一丝血腥气……而王爷,在媚姨娘出去的时候总是会睡得特别死……”小喜道。
见吴尧一直沉吟不语,小喜补充道:“要不是小秋的鼻子特别灵,她也不会发觉。”
想了一会儿,吴尧点头道:“我知道了,你不要告诉别人,连王妃也不要说,免得她去……冒险。”
小喜连忙点头道:“正是因为如此,奴婢一直不敢告诉王妃。见大少爷您来了才说的。”
一会儿,太医来了,给李若玉诊脉、开方子,这才惊动了靖王。不过靖王也只是来看了李若玉一眼,就被阿媚的一笑给勾走了。
吴尧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心里盘算着去找谁来收了这个媚姨娘。听说白云观的一眉道长很有几分真本领,明天就去找一眉道长来看看。
第二天一早,吴尧先去看了李若玉,见李若玉已经退烧,没有什么大碍了,就出了门。不过他没有去读书,带着书童直奔白云观。
书童很是担心回来会被王爷责罚,吴尧苦笑道:“他哪里还有心思管我……他的心里眼里都只有那个媚姨娘了!”
来到了白云观,拜见了一眉道长,吴尧把媚姨娘的事情一说,一眉道长皱紧了眉头,脸色很是沉重,问吴尧可知道王府附近有没有发生什么命案。
吴尧惭愧道:“我一直在学堂读书,倒是没有听说发生什么命案。”
一眉道长想了一会儿,让吴尧先回去,不要告诉任何人他来找自己的事。
吴尧答应了,谢过了一眉道长,先走了。
一眉道长收拾了一些降妖的东西,来到了京城,在王府周围打听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发生。
有个茶馆的小二告诉一眉道长,最近有一些年轻男子嚷着心口疼,找郎中去看病却什么都看不出来,不知算不算怪事。
一眉道长就要小二说说,都有哪些年轻男子心口疼。
正巧一个纨绔子弟模样的年轻男子被几个奴仆搀扶着走了过来,嘴里骂骂咧咧的,在责怪郎中没有真本领。
小二指给一眉道长看:“那个李少爷就是得了心口疼病的人,道长您可以去问问他。”
一眉道长便去问找李少爷,告诉李少爷说,他会治心口疼的病。
李少爷高兴不已,赶紧请一眉道长去家里,说是要好好款待一下一眉道长。他已经被这心口疼的病折磨得吃不好,睡不着,简直要难受极了。
一眉道长笑道:“不用去公子府上,这不是什么大病,找个清净一点的地方就可以了。”
李少爷更高兴了,连忙把一眉道长请到了茶楼雅座里。
刚坐下,一眉道长便郑重问道:“不知公子是如何得了这心口疼的病的?”
李少爷脸一红,让所有的奴仆都出去了,才告诉一眉道长,前段时间,晚上的时候,他房里突然来了一个美艳绝伦的女子,他把持不住,和女子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他就睡着了,谁知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得了心口疼的病了。
“那个女子是何人公子知道吗?”一眉道长问道。
李少爷摇头,不好意思地说:“其实我也知道那个女子有不妥,可她实在太美了,像她那样额上有颗美人痣的绝代佳人我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所以我就……就不管那么多了……”
“那个女子的确有不妥,因为她趁着和公子欢好之时取了公子的三滴心头血,公子这才会心口疼的。”一眉道长叹气道。
“啊!那我的性命可有危险?”李少爷急了。
“三滴心头血,是三年阳寿啊!心口疼贫道可以帮公子治好,但这折损的三年阳寿贫道却是无能为力的。”一眉道长叹气道。
李少爷不由得目瞪口呆,一次风流,要用三年阳寿来换,代价也太高了。
吃了一眉道长给的药丸后,李少爷心口不疼了,但他还是不高兴,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问过了李少爷一眉道长心里有数了,直接来到了靖王府找吴尧。
吴尧听从了一眉道长的安排,晚上的时候,把王府四周都安排了人暗地里守着,一有动静就来告知一眉道长。
半夜的时候,有个侍卫战战兢兢地来告知一眉道长,有道黑影穿墙而出,往正南方向而去。
一眉道长不慌不忙地拿出了几个龟甲,卜了一卦,确定了方位,才背了桃木剑,手持佛尘,飞身出了靖王府。
一路追查,一眉道长一直追到了一个大户人家的院子外面。一眉道长正想跟着进去,也许是那个黑影知道了一眉道长在追查她,她突然又穿墙而出,“嗖”的一下,不见了。
一眉道长掐算了一番,知道黑影又回靖王府去了,于是又转回了靖王府。
吴尧见一眉道长回来了,忙问怎么样了。
一眉道长摇摇头:“的确是你们靖王府的人,不过没有抓到现场,她又回来了,也许得去找靖王问一问。”
吴尧露出了为难的样子,他爹正在睡觉,他不太敢带着一眉道长去敲他爹的门。
一眉道长便道:“明天再带着贫道去找靖王吧!”吴尧赶紧点点头。
第二天,吴尧带着一眉道长正要去找靖王,传来消息,靖王带着媚姨娘出去游玩去了。
吴尧气得直跺脚,带着一眉道长就要追出去。
一眉道长赶紧拦住了吴尧,道:“如果是那个媚姨娘,那么外面人多。既容易让她逃脱,又怕伤及无辜,还是等靖王带着她回来再说吧。”
一眉道长安心地等了整整一天,点灯的时候靖王终于带着媚姨娘回来了。
一眉道长站在不远处暗暗观察了媚姨娘一番,确定了媚姨娘的确是昨晚那个黑影,便不露面了。
等到靖王要和媚姨娘就寝的时候,一眉道长才突然飞了进去,佛尘卷向了媚姨娘,桃木剑刺向了媚姨娘眉间的那颗美人痣。
媚姨娘急忙飞身后退,怒骂道:“牛鼻子老道太多管闲事,我又没害人性命,为何苦苦相逼!”
一眉道长冷笑道:“用人阳寿来奉养眉间石,还说没有害人性命?”说着,桃木剑一伸,继续刺向了媚姨娘。
媚姨娘赶紧招架,几招过后,见打不过一眉道长,便想穿墙逃走。
一眉道长哪容她逃走,身子一闪就拦住了媚姨娘。
见一眉道长和自己的媚姨娘争斗在一起,靖王吃惊极了。然而让他更吃惊的一幕出现了,一眉道长终于压制住了媚姨娘,把她额头上的美人痣给划破了,从中取出了一块小拇指大小,圆润异常,晶莹剔透,如同宝石一般美丽的红色石头。
红色石头取出后,媚姨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起来,一会儿,竟变成了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
靖王目瞪口呆地看着媚姨娘的变化,不禁脱口而出:“梅娘!你是梅娘!”
媚姨娘惨然一笑:“我已经变成如此模样了,亏得王爷竟然还认出了我,真是深感荣幸。”
靖王五味陈杂地看着昔日的妻子,如今的媚姨娘,不知说什么才好。
原来,这个媚姨娘竟然是靖王已经休弃了的前妻王梅娘。
那时靖王看上了年轻貌美又有家世的李若玉。可李若玉不肯做妾,必须要靖王明媒正娶才肯进吴家的门。
靖王便找了个借口休了容貌一般的王梅娘。
“可你也不应该……变得如此老态呀!”靖王喃喃道,“算起来,你应该才三十五六,连四十岁都没还没有到啊!”
“只因她使用了眉间石。眉间石需要人用精血滋养,一旦离开了眉间石,人就会加速老去。”一眉道长解释道。
“你……你为何要使用这害人的东西呢?”靖王不解地问梅娘。
“我不甘心,我想我要是变得倾国倾城了,你还会不会嫌弃我!”梅娘咬着牙道。
当初靖王休弃她的理由是无所出,失礼仪。可靖王几乎都不进她的房。即便进了她的房,也是一脸的嫌弃,都不碰她,让她怎样能“有所出”?至于说失礼仪,只不过是说她有一次进宫时,簪子带歪了一点罢了。
“事实证明,只要容貌变美丽了,别说簪子带歪了一点,即使我披头散发,王爷也不会说我失礼仪;只要相貌变动人了,即使王爷宠幸了半年,我没有怀上身孕,王爷也不会说我无所出……呵呵呵……”梅娘讥讽地看着靖王笑道……
靖王无言以对。
王梅娘蹒跚着悄悄离开了靖王府,一眉道长带着眉间石也告辞回去了……
李若玉大病了一场,病好后,惊讶地发现那个令她既痛恨又嫉妒的媚姨娘不见了。
吴尧来看望李若玉。告诉李若玉,媚姨娘有古怪,被一眉道长赶走了,不过具体的事情他不清楚,要去问他爹。
李若玉苦笑了一下。她病了这么久,靖王就只来看了她一次,还是匆匆忙忙的,看了一眼就走了。她去问媚姨娘的事,多半会碰一鼻子灰回来,何必去自讨没趣呢!
过了没几天,有个下属献上了一个千娇百媚的女子给靖王,靖王又有了新欢,即便媚姨娘走了,李若玉还是要独守空房。
这天,李若玉去寺庙烧香拜佛。回来途中,一个穿着黑衣,年纪不过二十四五,极其美丽的女子突然来到了李若玉身旁,对李若玉说:“夫人一脸的幽怨,是否不得夫君欢心啊?”女子嫣然笑道。
“你这话是何意?”李若玉心中不快,语气便不是很好地问道。
“夫人,别误会,我不是来嘲笑你的,我是来帮助你的。”女子连忙解释道。
“你……要怎么帮助我?”李若玉迟疑道。
“我有一颗眉间石,只要放进夫人额头去,夫人的额头就会慢慢长出一颗美人痣出来,三个月后,夫人就会变成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到时候谁都会被夫人迷得神魂颠倒,由着夫人摆布的。”女子极具诱惑地道。
“你为何要帮我成为倾国倾城的美人?”李若玉戒备地问女子。
“不瞒夫人,我并不是人类,我是一个狐妖,我需要男子的心头血来修炼。但我不能亲自去取,只能让夫人帮忙了。”女子说得很是诚恳。
“取人心头血,那不是伤人性命,在做坏事吗?”李若玉还是有顾虑。
“不会的,夫人,你只是取一些好色之徒的三滴心头血而已,他们只是会心口疼一段时间,其他的并没有什么。”女子笑道。
见李若玉还是在迟疑,女子突然问道:“夫人,你看我美吗?”
李若玉仔细看了看女子,不由自主地回答道:“美,美极了!”
“夫人,您若使用了眉间石,您会变得比我还要美,还要年轻,而且还会获得一些您意想不到的本领。不信,夫人可以试一下,您若不满意,可以取下来的!”女子道。
李若玉动心了。让女子把眉间石放进了自己的额头里。才过了一会儿,李若玉就发现自己的皮肤得变白嫩了一些,皱纹也似乎平复了一点,整个人霎时间就年轻美丽了几分。
“我答应你了。”李若玉高兴道。
“那好,三个月后,我再来找夫人。”女子笑了笑,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李若玉想着这件事不宜宣扬出去,正想把丫鬟侍卫们叫来,嘱咐一番,却发现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女子,其他的人都不知道女子来找过她的事,于是放了心。
三个月后,靖王突然在府里发现了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一问,竟然是自己遗忘已久的王妃,惊诧极了。
李若玉娇嗔道:“王爷,人家为了你特意养了颜,又精心打扮了,你可不要嫌弃人家哟!”
靖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连连保证道:“不嫌不嫌,王妃你这么美,本王怎么会嫌弃你呢?”……
当天晚上,靖王就进了李若玉的房间……
过了几天,靖王突然心口疼了起来,而且过一段时间就会加剧疼一次。李若玉衣不解带地照顾着靖王,可靖王的心口却越来越疼了……
所有的太医都来了,但谁都治不好靖王。
吴尧五味陈杂地看着李若玉,犹豫了好一会,才到白云观去找一眉道长。
一眉道长连忙去看自己放眉间石的地方,才发现眉间石竟然不见了。
“那狐妖还有几分本事,竟然能在白云观里把东西偷走。”一眉道长皱眉道。
一眉道长来到了靖王府,一番周折之后,取出了李若玉额头上的眉间石。李若玉瞬间变得苍老了许多。
“你为何要带着道长来取眉间石,你不知道娘正在帮你谋划世子之位吗?”李若玉生气地对吴尧道。
吴尧低着头不吭声。
一眉道长赶紧解释,若不及时取出眉间石,它会吸干李若玉的精血,到时候谁都救不了她了。
“更何况,靖王已经被你取了好几次心头血,阳寿已经被耗得差不多了,他已经没几年好活了……”一眉道长道。
听了一眉道长的话,李若玉惊呆了,喃喃道:“不是说取了心头血,只会疼一段时间,其他的都没有什么的吗?不然我怎么会取王爷的心头血给那个狐妖?”
不过愣了一会儿,李若玉又笑了:“看来是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借着我的手来惩治那个薄情寡义之人啊!”
李若玉笑着笑着,两行眼泪却滴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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