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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故事:“头七”回魂
是死了吗?这是哪里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三个问题是流萍一直在翻来覆去思考的问题。
好几天了,流萍过得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周围一片黑暗,几乎看不见东西,安静,死一般的静,一点点声音都没有,整个世界仿佛只有自己行尸走肉一般地走着,脚下的道路似乎没有尽头,看不见终点,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

这里似乎没有白天和晚上,所以不知道在这里走了多久,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这么黑的地方自己为什么不害怕?
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脑袋完全是混沌的。
但是今天好多了,脑袋毫无征兆地清醒了,流萍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一些事情。当时自己在结婚,跟谁结婚?对了,跟自己的表哥锦升。
是哪一年来着?哦哦,是大明成化三年。
怎么突然结婚了呢?建州女真常年骚扰北部边境,刚登基不久的皇帝想要教训他们一下,同时命令要朝鲜出兵协助此次平叛,使建州女真腹背受敌,因此下旨让锦升出使朝鲜。
自己当时还很奇怪,锦升会试的成绩并不十分理想,仅仅排在二甲之列,按照往年惯例,最多外放当个小小知县。
成绩不理想,可是锦升已经算是读书人里的典范了,参加会试的考生中,年过半百的举人大有人在,而锦升才25岁,已经是人中的龙凤了,未来可期。
但在全国来讲,锦升还是不起眼儿的,怎么可能第一个任务竟然是出使朝鲜呢?尽管他只是一个随从,但这类重大外事活动的跟班儿也不是一般人能当上的。所以,流萍的心里疑惑连连,但还是发自内心地替锦升欢喜,这至少说明皇上对他的重视,如果出使表现优异的话也许不用外放做官,那样就能够留在京城,距离爹爹也近一些,当然值得高兴。
流萍和锦升是表兄妹的关系,锦升的娘是流萍的姑母,姑父跟流萍娘一样,已经去世了,所以流萍爹和姑母来往得很密切。他们常说,世上只有互相是唯一的亲人了。
流萍和锦升当然也是常在一起玩,简直不分你家我家。锦升这一辈儿只有自己,而流萍虽然还有妹妹和弟弟,但实际情况跟锦升差不多。
流萍的妹妹今年十四岁,生下来脑子就有问题,她从不跟任何人讲话,只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呆着,嘴里叨叨咕咕地自言自语,一说就是一天,对外界几乎没有任何反应。要说唯一能交流一下的人,就是流萍,但也是偶尔,极其偶尔的突然冒出一句话。第一次妹妹说出话来的时候,流萍抱着她哭了一整天。
流萍还有一个弟弟,今年才七岁,是一个小胖子,好像脑子不大灵光的样子,只要不睡觉浑身上下就是一刻不停地动,甚至,就算是睡着了,手脚还要抽冷子忙活几下,常常给伺候他的丫鬟吓得够呛。
当然这跟脑子没关系,但是别人说的话听不懂,是脑子的问题了吧?做什么事情都不分时间不分场合,还没轻没重。为什么丫鬟怕他?因为他真打她们,只要出手必伤人,不是流点血就是留个青黑的印子。
因此,流萍虽然是姐弟三人,但正常的只有她一个,所以从小就只喜欢和锦升一块玩。

他俩的故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没有惊天地,更没有泣鬼神,就是从小一起玩到大,一切顺理成章。流萍从记事起,就没想过会和第二个男人在一起生活,她相信锦升也是一样,所以到了结婚的时候,就结婚呗,只不过是换一个方式相处呗?将姑母变成婆婆,别的也没什么变化。
按正常来说,结婚了,当然是要到婆家生活的,可是流萍提出一个要求,不想离开家,希望能让锦升到家里来生活。当然不是入赘,姑母家也预备新房,只不过是能够在娘家还有容身之地,并且常常回来住一段时间,陪陪老爹。
锦升当然同意,他的想法那就快点结婚吧,流萍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不仅如此,锦升的意思是婚期不仅要快,还要低调,毕竟他刚刚入朝为官,又要出使国外,这个节骨眼上大操大办显然不太适合。家里人都没有反对,所以他们俩的事就这样水到渠成。
结婚那天没有通知亲友,想等锦升的仕途稳定之后再说,不过虽然是自己人关起门来操办的喜事,但非常的隆重,整个家里都被大红色掩盖了,一看就非常喜庆。流萍爹让出了家里最大的卧房给二人当做新房,流萍就在新房里等待锦升掀开她的盖头,又激动又兴奋又害羞又期待,总之是一种五味杂陈的甜味包裹着她。
后来?
后来,流萍的记忆变得非常非常模糊,甚至有些扭曲,天旋地转,胸口压抑,脖子很紧,手脚疯狂地抓踢,很快就无力了。
就是那个时候死的吗?流萍问身边的阴差,他一个沉默的瘦子,瘦子轻轻“嗯”了一下,有些冷漠似的。流萍思念,思念父亲、思念姑母、思念锦升,为什么会死呢?死了以后他们该怎么办呢?怎么生活下去呢?两家人被毁了吧?
这个瘦子刚才告诉流萍,今天是她的“头七”,可以回家看看,流萍说想在家多呆几天行不行?她有的是钱,爹和锦升没少给自己送来钱,都可以拿出来孝敬他。瘦子似乎不为所动,流萍也不知道他答应没答应。
瘦子突然站住了,将流萍身上的枷锁打开,铁链哗啦啦地响。流萍很迷茫地问:“我可以回家了吗?”瘦子说:“你就在这儿等着,不久会看见远处亮起来,你向光的方向走过去,招魂幡自然会引你回到家里。”
流萍说:“然后呢?我回家里干些什么呢?”
瘦子说:“正常情况下你的家里会为你预备一顿丰盛的饭菜,让你最后食一次人间烟火,你便不会再留恋人世间,可以安心地转世投胎了。”
流萍道:“我能见到他们吗?”
瘦子道:“一般不会,他们会在你回家的时候躲出去或者上床睡觉,只是怕你见到他们被亲情所困,便不愿意再走了。”流萍焦急地问道:“我想多呆几天可以吗?”瘦子头都不抬,道:“现在是'头七’的白天,我已经通融了一整个白天,千万不要跟任何人说起这事儿。”
流萍像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赌咒发誓绝不会说出去,瘦子扭过头临走又说:“你不能以魂魄形式出现,否则阴差会将抓你回来,也不能让活人知道你的存在,要小心。你家里有人三魂七魄不足,你可以附到他们的身上”。说完便消失不见了。
四周变得特别黑暗,是伸手不见五指那种黑暗,一点点的光亮都没有。瘦子说的是谁呢?妹妹和弟弟,一定是他们两个人。
突然,黑暗的前方出现了一个光点,像针尖那么大,流萍便向着它走过去。光点越来越大,流萍便走到光点之中去,就快要被光笼罩了,流萍心里想,让我去弟弟的身上吧。

流萍睁开眼睛,自己趴在床底下,不用想,这绝对是弟弟的所作所为。她刚要从床下钻出来,听到脚步声传来,两个人一先一后地来到房间里,坐在椅子上,看鞋子的样式正是爹爹和姑母。
姑母这时正抹着眼泪,道:“萍儿实在可怜,为什么这样的事情要发生在咱们的身上呢?”爹爹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就是她的命吧,锦升的命也够苦的。”姑母道:“你小点声,被人听去了,咱们是要倒霉的。”
流萍眼圈红了,如果真的被锦升听到爹爹说他命苦,可能真的接受不了,还不知道这七天锦升是怎么过来的呢,一定是呆呆地坐着不吃不喝吧?以往遇到烦心事时他便是这个样子,听姑母的意思可能这次更严重了。
爹爹说:“今晚是萍儿“头七”,也不知道他们布置得怎么样了,我实在有些担心啊。”姑母说:“这苦命的孩子,下辈子投胎到一个普通人家吧,福薄命贱享不了这个福气啊。”说着又哭了起来。流萍也流下泪来,悄悄探出头来,想看看他俩的样子,可是爹爹和姑母的影子非常淡,有点看不清似的。流萍以为自己的眼睛哭得模糊了。
这时候爹爹说道:“别哭了,咱们去看看他们预备得怎么样了。”姑母抽泣着说:“我真是见不了灵堂,哎,这苦命的孩子。”话声中两个人走远了。
流萍闭上眼睛,独自流了一会儿眼泪,心中默念妹妹的名字,再睁开眼睛,自己站在大厅的角落里,整个大厅里一个人影儿都没有。
没错,妹妹平时就喜欢站在这里一动不动,导致很多人都不知道这里有个人,常常被她吓一跳
正在这时,锦升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口中呼唤:“娘子,娘子!”流萍的眼泪再次喷涌而出,自己已经死去七天了,锦升还叫着自己娘子,真是一个情深义重的人。此时锦升的影子也很淡,流萍只恨自己一整天都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当然这房里并不会有人回答他,锦升回头看到了妹妹,他奔妹妹走了过来,道:“妹妹,你每天站在这里,看到我的娘子去哪了吗?”他看见妹妹脸上的泪水,伸手帮她擦去,嘴里道:“你想你的姐姐了吗?谁让她这么命苦呢?我也很想念她,觉得对不起她,如果没有嫁给我,也许……”流萍微微摇了摇头,那意思是不怪他。
锦升看到妹妹有了反应,很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道:“你听懂我的话了?我娘子去哪了?快点告诉我,我有事找她!”流萍怪自己不该有动作,便不再回应锦升,只是泪流不止。
终于,锦升心灰意冷似地跑了出去,嘴里还在喊着:“娘子,娘子你在哪里?”
流萍哭到直不起腰,简直是天昏地暗,她实在想象不到锦升的精神竟然有一些恍惚了,怪不得爹爹和姑母特别怕让他听到自己的消息呢。尽管如此,流萍还是没有办法改变这一切,只能尽力地止住悲声,此刻她又想去看看爹爹怎么样了。

流萍脑海中念着弟弟的名字,再睁开眼竟然出现在房梁上,这个弟弟简直是淘气到天上去了。流萍头一回爬上到这么高,心里有点害怕,双手双腿紧紧抱着房梁,正在琢磨着怎么下去。这个房间倒是认识,是爹爹的卧房,透过窗户来看,天已经黑了,隐隐有念经的声音传来,估计“头七”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突然,房门被打开了,爹爹拉着姑母走进了屋里来。姑母伸手打了爹爹一下,道:“要休息也要等道长念完经的,你急得是什么?”爹爹道:“一辈子了,我现在我还不知道怎么才能跟你长相厮守,平日里人又多,今天都躲出去了,我能不急吗?”
流萍非常惊讶,原来爹爹和姑母还有这层关系?不对啊,他俩不是兄妹吗?怎么可以这样?
这时姑母打断她爹说:“现在不行,对不起我那流萍侄女。咱俩先说会儿话吧?”爹爹道:“流萍跟你我没关系,不用一直惦记,咱们将其养大,不亏她?”
流萍惊讶得嘴巴闭不上了,心说我爹是不是疯了?自己女儿都不认了?
姑母道:“那他也是你好朋友的女儿,我早把他当成自己的女儿了,毕竟跟咱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爹爹道:“你看看我那老婆,生了两个亲生的给我,都什么样?一个像鬼似的,一个疯癫颠的,还是你为我留下的锦升好。”
姑母道:“别提了,你说这个我的心里就难受,如果流萍嫁给咱们的锦升,也算圆满了。”又埋怨道:“当年要不是你娘反对,咱们家何苦到今天的地步?”
流萍差点从房上掉下来,这个消息太劲爆了,爹爹原来和姑母并不是亲兄妹?锦升竟然是爹爹的亲儿子?反倒自己成了别人的女儿?锦升知道吗?
突然流萍觉得爹爹和姑母完全不是值得信任的人,她应该去找锦升,想办法跟锦升说几句话,宽慰一下他,毕竟自己已经不在人世了,前尘往事变成过往云烟了,不必再纠结下去。
说着便念起妹妹的名字,刚好来到新房的窗外,窗户里正传来一个女子骄横的声音,道:“驸马哪去了?下午一直在找我,现在人影又不见了?”
流萍很纳闷,驸马是谁?这个女人又是谁?
只听另一个女声道:“公主,驸马爷应该在参加流萍的'头七’法事。”公主道:“混账,什么流萍?就是一个下流痞子,竟然还妄想嫁给锦升?她凭什么?”那个女声恭谨地说道:“公主说的极是。”
流萍恨得压根痒痒,但并没有动,想听听后面她还会说些什么。
公主道:“这个锦升,肯定还对流萍有情,被父皇知道了,一定斩了他的九族,男人就是这个样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有情为什么要亲手勒死流萍?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

流萍如五雷轰顶,脑中一阵一阵地眩晕,一瞬间空白了起来,却又突然回到现实中来,只听公主续道:“我为什么要捡别人剩下的婚礼?哼!还好他出使朝鲜回来后还要正式娶我,没有我他会有今天?”
那个女声道:“是,如果不是公主在殿试的时候看中了他,他哪有伺候您的福分!”公主道:“他竟然妄想让我和一个平民女子共侍一夫?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今天的表现,我必须道父皇那告他一状,你现在让他给我回来。”
那个女声答应了一声,退出了房间。
从女子的穿着来看,应该是皇宫里的侍女。
此时,流萍已然全都明白了,原来锦升参加殿试时便被公主看中了,想招他为驸马,因为有跟自己的婚约在身,锦升如果退婚,按照我的性格一定会搅闹一番,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全家都要遭殃。
然而,那边又不敢拒绝公主,主要是皇上已经同意了这门婚事,并且指派锦升出使朝鲜,已成骑虎难下之势。
爹爹、姑母还有锦升便一边准备婚礼,一边思考对付流萍的办法。结果到了婚礼当天也没有想出好办法,只能狠下一条心将流萍杀死。毕竟流萍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而锦升却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流萍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怪不得姑母总说自己可怜,怪不得说自己没有福分,怪不得锦升一直在找娘子,原来以为她们都在思念自己,不过是自己在自作多情罢了。
此时那个侍女的身影就要消失了,流萍仅仅盯着她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竟然真的附倒了她的身上。
流萍没有找锦升,而是找下人老李要了毒老鼠的药,然后来到厨房,打发走了厨子,将药下到夜宵的汤锅里。
半夜,流萍家着起了熊熊大火,所有下人都逃了出去,主人们竟然全部葬身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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