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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斋故事:珠儿还魂
清代,福建潮州府有一富翁,大家都称他为宋翁,其实他才五十岁,儿子叫宋成,宋成从小就生得十分俊俏,比一般的女孩还漂亮,这年十八岁,正好考中了秀才。
宋成的母亲薛氏,平时和她寡嫂王氏的关系非常要好,哥哥曾做过部郎,前几年因病去世了。因此王氏独自抚养唯一的女儿珠儿,珠儿和宋秀才同岁,珠儿也是生得貌若天仙,很多大户人家过来提亲,但珠儿总是一口回绝。

宋秀才和舅妈家住得非常近,所以经常和表妹珠儿玩耍,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人渐渐长大后,反而见面机会少了,宋秀才要上学读书,珠儿则在家跟母亲学做针线活,每次两人再相见时,总是情意绵绵,依依不舍。
这天,王氏过生日,宋秀才和母亲一同前往祝寿,下午正要告辞时,忽然下起了大雨。舅妈便挽留他们母子住了下来。晚上母亲和舅妈做针线活聊天,宋秀才便跟表妹在堂屋玩骨牌游戏,两人玩得很是开心。
游戏期间,宋秀才的手有意无意触碰到珠儿温柔的手腕,他顿时心旌摇动,于是忍不住拽着珠儿的双手放在自己的脸颊上,珠儿只是嘻嘻笑着,并不拒绝。
珠儿的丫鬟叫春香,她比珠儿小一岁,也是一名聪明伶俐的丫头,看见宋秀才和珠儿情意绵绵的样子,便下决心撤散他们。原来她也喜欢宋秀才,虽然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她早就对珠儿怀恨在心,于是就寻思着找机会,想从中挑起事端来。
这天早上,宋秀才有事来到舅妈家,当时王氏还没有起床,珠儿也是刚刚起来,而且还没有梳洗,正蓬头散发依在栏上,一边抽着烟,一边欣赏着花。宋秀才看院子里没有其他的人,于是便笑着向珠儿讨要烟袋,想趁机吸上一口。
珠儿笑着不给他,宋秀才便动手夺了起来,于是两人拉拉扯扯互不相让,谁知宋秀才突然把珠儿拥入怀着,情不自禁地亲吻了起来。正好丫鬟春香过来,她其实过来伺候珠儿梳头的,却看到了这一幕,于是便转身回到王氏房间,并且把这事情告诉了王氏。
王氏听了非常生气,于是就赶紧出来问外甥大清早过来有何事,当宋秀才看见舅妈拿着扫帚出来,把他吓得转身就跑了。本来是母亲让过来给舅妈送绣花线的,因为心虚,竟然就这样慌忙逃跑了。
王氏就严厉责问女儿:你刚才和宋成干了什么好事?一个大姑娘家,怎么不知道羞耻?珠儿却说只是和表兄说话来的,什么事都没有。王氏气得便给女儿一巴掌说道:还不承认,你以为我会无中生有吗?是春香亲眼看见后才向我诉说的。
春香在一旁连忙说道:是我真真实实看见的,我又不会说谎,珠儿气得斥责丫鬟说道:你是我的丫鬟,平常我待你又不薄,为什么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你这是要毁坏我的名节吗?
春香听了赶紧跪下说道:我怎么会毁坏小姐的名节呢?但是我说的是事实,当时你正靠依在栏杆前抽烟看花,宋少爷过来向你讨要烟,你不给,于是宋少爷就把你揽到怀着亲吻起来,当时你根本就没有反抗,而且还迎合着他,我是看得真真切切,没有的事情,奴才也不敢胡乱说的。

珠儿被丫鬟说得张口结舌,于是便掩面大哭起来。因为这宋秀才早已经跑掉了,王氏也难以对外甥泄愤,所以便把女儿拉到室内,又狠狠地责骂半天。吃过早饭,王氏还是忿忿不平,于是就跑到宋家,把这事情告诉了宋秀才的父母。
宋翁听了这事情后,也是气得火冒三丈,他其实早就听妻子说起儿子喜欢表妹珠儿,但宋翁并不赞同,于是他便当着王氏的面,把儿子叫来询问。
儿子战战兢兢不敢说话,宋翁就把儿子暴打了一顿,要不是薛氏拼命阻拦,他非当着王氏的面要把儿子打死不可,意思也很明显,我情愿让儿子死了,也不会让他给你当女婿,然后还发下狠话,儿子再敢踏入舅妈家半步,就打断他的腿,王氏这才算罢休。
当珠儿知道母亲到宋家去闹事时,因羞愤之极,便不吃不喝,一直在自己的房间啼哭,到了半夜,她竟然上吊自缢了。王氏见女儿这般刚烈,便后悔不该无休无止地责骂女儿,而且还跑到宋家闹事,但女儿现在已经死了,再后悔也无济于事。
当宋秀才得知表妹上吊自尽了,便日夜哀哭不止,几天后竟然变得神志不清起来,而且还哭着要和珠儿一起去,一直被家人看守着,这才没有发生悲剧。
中元节这天,宋秀才也好了起来,父母也被他折腾得心力交瘁,不能前往祖坟扫墓,于是便让儿子前去祭扫。宋秀才便趁机来到珠儿坟前嚎啕大哭,哭得声音都哑了,但还是跪在那里不肯离去。
此时天色已晚,他还徘徊坟前不肯离去,发现有一守坟墓的小屋,于是他便进去歇息,屋中并没有人,于是便躺下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二更时,宋秀才忽然听见外面刮了大风,风吹树林的发出的呜呜声音,就好像是表妹珠儿的哀哭声,于是他也哭泣起来。想起珠儿那么貌美的女子,竟然已经被埋葬在那坟墓中,这一切都是自己的轻薄,才让珠儿命丧黄泉,一对恋人阴阳两隔,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想到这,他的胸口便剧烈地疼痛起来。

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在轻轻地敲击小屋的门,但似乎犹豫了一下便停止了,宋秀才仔细聆听,一位女子深深地叹息声,声音听着是那么的熟悉,于是宋秀才便不顾一切地拉开房门,只见一女子站在门前哭泣,竟然是他的珠儿。
宋秀才恍惚之间,竟然忘记了表妹已经去了,他立即拉着珠儿进屋,两人相对一时默默无语,过了好久,珠儿诉说离别后对他的怨恨。宋秀才一直向珠儿忏悔自己的轻薄,并倾诉离分别后哀愁。
珠儿又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自从我们分别后,母亲一直责骂我,而且两家人又相互怨恨起来。但我实在是忘不了你,赶紧向父母请求,你要在这清净的地方读书,这样我们便永久地不再分离,而且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宋秀才却摇了摇头说道:这事父母是不会答应我的,再说了,他们现在身体也不行了,我怎么能强行过来呢?别让我做一个不孝之子。珠儿沉思半天无奈地说道:我想回家看看母亲,我想她了,你能带我回家去吗?宋秀才说可以。
两人便走出小屋,宋秀才便觉得自己像喝醉酒似的,一路上轻轻飘飘地来到舅妈家,他们俩竟然穿门而入。
只见王氏坐在床边哭泣着,哭了一会又吩咐丫鬟春香去准备好香火和纸钱,她明天要亲自到女儿坟前祭奠。珠儿看母亲伤心,她也哭泣起来,但母亲好像根本就没有看见他们俩似的,只顾深深地悔恨中。
突然,珠儿急忙把宋秀才拉到门外,宋秀才惊愕地问:为什么要出来呢?我们还没有和你母亲说上话呢。珠儿哀伤地说道:三更的鼓声马上敲响了,我得赶紧回去,不然的话,我便会灰飞烟灭。
说着,珠儿就跑了出来,宋秀才紧追不舍,他们来到一个小门前,珠儿轻轻地推开小门,两人便进入屋中。宋秀才感觉屋内狭窄,好像透不过气似的,一时气喘吁吁。
但仔细观察房间,室内倒也十分的整洁,但四壁都是木板,宋秀才感觉这里非常憋屈,于是问珠儿这是什么地方。
珠儿哀怨地说道:这地方就是我现在所住的家,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到那阴司后才知道,我的寿命应该将近百年,谁知我年轻轻地竟然命赴黄泉,我真的是好悔恨呀。
阴司知道我自缢的原因后,就让我投胎到一个小商贩家中,但我忘不了你,我就跪在阎王那哀哭了三天三夜,阎王可怜我一片痴情,于是就让我复生,因为我的尸身依然完好。
宋秀才急忙问道:怎么才会死而复生呢?珠儿说道:你去告诉母亲,在南山寺庙有一姓单的高僧,让他为我祈祷招魂,如果他能答应下来,我便可以还阳,这样我们两才会做永久的夫妻。

宋秀才顿时清醒了过来,也明白眼前的珠儿竟然是鬼魂,这里就是她的坟墓。显然一点也不害怕,而且还很高兴地答应珠儿的嘱托。正问珠儿他该怎么出去的时候,珠儿却在他眼前消失了,他急忙大声喊道:珠儿,你去了哪里?
他的喊叫声,把坐在他跟前的父母亲给吓了一大跳,母亲急忙呼叫儿子,宋秀才这才完全清醒了过来。他疑惑地问道:我是怎么回到家的?母亲哭着说道:你那天去上坟,第二天天亮才迷迷糊糊地回来,然后一句话都不说,倒在床上就沉睡了过去,算算已经一天一宿了。
于是,宋秀才急忙把珠儿托付给他的事情说了一遍,父母虽然不相信,但看儿子已经清醒了过来。于是,父母就和他一起来到王氏家中,并把珠儿嘱托给宋秀才的事情讲给那王氏听。
王氏听了也是半信半疑,但又一想,万一那高僧有办法让女儿复活呢,不如试试看。于是几个人便来到南山寺庙,真的找了一位姓单的高僧,并向他说来这找他的缘由,恳求他务必救珠儿一命。
单高僧说道:痴男痴女如此多情,叫老僧不得不多做一件善事,说着,就随同众人来到珠儿的坟前,大家就赶紧动手把坟墓给掘开了。
打开棺木一看,果然看见珠儿的面容跟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啥变化,像是睡熟了似的,看上去很是安详。单高僧便用双手从珠儿的头到她的脚跟捏了一遍,捏完后便说道:如果能再提前一个时辰打开坟墓就更好了,姑娘已经死了二寸,大家不解其意。
单高僧便解释说道:这姑娘的肉身虽然没有腐烂,但已经拖延了七天七夜了,假如再拖延半日,她也只好再投胎去了。
说着,他便从身上掏出一紫色的小葫芦,从里面倒出一颗暗红色的小药丸,犹如黄豆般大小,把药丸塞进珠儿的口中,并让王氏轻轻地把女儿的头托起,只听见珠儿的喉咙发出发出呼呼噜噜的细小声音,渐渐地便有了气息。
珠儿忽然睁开眼睛,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母亲赶紧握着她的手,珠儿便泪流满面。
王氏看女儿真的活了过来,赶紧给那高僧跪下磕头谢恩,高僧却摆了摆手离开了,顷刻间便没有了踪影,大家都感到很是奇怪。
大家赶紧把珠儿抬回家中,让她躺下歇息,王氏又让丫鬟春香给女儿熬了稀粥,春香便跪在珠儿床前哭泣着,并且请求珠儿宽恕她。珠儿便笑了笑示意她起来,意思是她早已经没有了怨恨。
珠儿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半年的时间,才渐渐地康复起来,但她的两脚跟处却异常冰冷,即使到了夏天,两脚跟也是寒冷如冰,这大概就是那位高僧所说的她已经死了二寸之说。

后来两家和好如初,王氏见外甥如此重情义,而且如果不是外甥急忙给她报信,女儿也不会死而复生。于是就把女儿许配给了他,一年后,珠儿便嫁给了宋秀才,珠儿本来要带着春香一块嫁到宋家的,但春香却拒绝了,她说要在家好好的侍奉夫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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