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杨树林，网名苍狼，60后，大兴安岭塔河县塔丰人。塔河二中84届毕业。摄影爱好者，摩托相机为伴，好山乐水，用镜头和脚步诠释了对家乡的热爱。
守 岁 ——过年的故事之三
文:杨树林
千盼万盼，终于盼到年三十这天了。
这一天在梦里依稀出现多少回了。
家里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已就绪，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得干干净净，劈好的小木柈码的整整齐齐，灯笼杆也高高地竖起，用“委的罗”（口大底小的桶）冻的冰灯一字排开，室内的墙粉刷得雪白，散发出清新的白灰味，天棚也是用报纸新糊的，糨子味还依稀可闻，后墙上已经贴好新的年画，一切都洋溢着过大年的气氛。
火墙上面的墙洞里，装满了我心爱的鞭炮，都知道鞭炮怕潮湿，放在火墙上炕过的炮放起来会更加响亮。记得有一年我鞭炮多得火墙洞里实在摆不下了，就趁大人不备，掀开炕席，在泥炕面上按整包鞭炮的大小抠出几个坑，分别摆放进去，自作聪明地想，这回可给鞭炮找了一个好地方，后来还是露了马脚，被父亲及时发现了，没有酿成大祸，要知道，春节前几天，厨房又是油炸，又是煮肉，又蒸馒头，炕被烧的滚热，万一席子底下的鞭炮被烤着了，那后果不堪设想，这又是此生自己认为做的蠢事之一。
年三十的清晨，不用大人叫，小孩子会自觉起床的，连平日里喜欢睡懒觉的哥哥也不例外，因为过年了，心里都兴奋着，起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第一项任务是贴春联福字挂签，先打糨子，在马勺里添上凉水放少许面，边烧边搅，锅开了，糨子也就打好了。
那时是没有卖春联的，开始是求本村的才子吴国锋冯老师写，后来干脆自己写，我和哥哥比着写，看谁写的好，内容无非是：一元复始，万家更新；爆竹辞旧岁，瑞雪兆丰年；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门等老一套，偶尔也赶点时髦：红心永向党，革命志不移；心向四化，胸怀祖国。仓房贴的永远不变：五谷丰登，连年有余，大门对面是：抬头见喜，脚下生风，猪圈也不能拉下：肥猪满圈，六畜兴旺。还得写大小的福字，贴时一律倒着贴，寓意福到了，贴春联的活是讲究的，要看横批的方向，上下联不能颠倒，高低一致，每年都是我和哥哥贴，一人往墙上刷糨子，一人迅速地贴上去，由于天冷风大，动作慢点糨子就被冻住了，父亲在旁边背着手当指导，感觉做这些事是很神圣的，一丝马虎不得，现如今大街的地摊上有各种现成的对联，样式也花哨多了，住楼房就一个门，风吹不到雨淋不着，去年贴的春联今年如同新的，贴春联再也找不到当年的感觉了。
贴完春联挂灯笼，灯笼也是自己糊的，用八号铁丝纬成弧形，上下用铁罐头盒打眼固定，中间立两根铁丝上穿一上下活动的烛台，外面用桔子瓣型的红纸糊上就大功告成。那时候是攀比谁家的灯笼大，谁家的灯笼高的，夜晚来临时，从远处看这高低不同的各式灯笼，是大年夜里最美的景色。
贴完春联放炮煮饺子，早饭简单不用做菜，大餐留到下午吃，我老家是安徽的，父母一直继承老家的习惯，把年夜饭提前到傍晚了，吃完早餐，母亲就开始为年夜饭做准备了，拉好菜单，把一年来最好吃的东西都拿出来了，该解冻的解冻，该改刀的改刀，多少个菜各就各位地装入盘子里，摆到桌上一目了然。之后就是包饺子，馅大都是猪肉大葱的肉蛋馅饺子，不像平时还参别的什么菜，吃的不解馋。
等天擦黑的时候，盼了一年的年夜大餐拉开序幕，先要放炮，把头数最多的一挂鞭拿出来，挂的高高的，炮声才透亮，不像现在往地上随便一摆一点也不讲究，有的人家在地上又放了一个桶，音响效果更是与众不同，简单的创意却增添了乐趣。先放二踢脚，再放迎春花，彩明珠，最后点燃鞭炮，一直看到最后一个火光听到最后一响，哪像现在点完炮就进屋了，自己买的炮自己不听的真切，钱不白瞎了吗，耳朵不过瘾地听听炮响怎么叫过年呢。
晚宴酒是要喝的，父亲也不喝酒，但色酒是不能缺的，记得那时常喝的是苹果酒、梨酒、葡萄酒不多，喝起来有股中药味，但甜丝丝的，不知不觉也能喝一瓶，过后红头胀脑，一点也不好玩。
那时没有春晚，吃完晚饭就开始玩扑克，人少时打“升级”也叫“对主”或“三打一”，人多就抓“娘娘”或“五十K”，那时不时兴赌博，输了贴纸条或钻桌子，严厉的惩罚是喝凉水，旁边缓了一大盆冻梨，谁想吃就敲掉冰壳来一个，一咬一股甜水，哇凉哇凉的，沁人心脾，困了就来一块海拉尔冰糕，一样提神。但玩到后来还是都困了，就不脱衣服地七倒八歪地躺了一炕，小孩子盼过年已经兴奋得好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
热闹已经过去，渐渐的大人们都打起盹来，坐在椅子上头一歪一歪的，这一夜夜是一年才有一次通宵的长电，由于是柴油座机发电，平日晚九点前就停电了，外面冰灯里的红烛摇曳着，一般都是我和太奶醒着，压低了嗓门说话，太奶给我讲以前过年的各种（古迹）故事，我听着问着，异常的精神，远处传来一两声爆竹，天地间安静极了。
守岁，总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着上天把一段岁月交割？
交割给谁呢？交割时有什么嘱咐？
这一切一定都在发生。因此我不能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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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6·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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