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安妮的故事
安尼塔夫人在照顾安妮的计划上还很不成熟,或者说是漫不经心的。这表现在她无法认识到,分离和暂时丧失会对一岁的安妮造成多大的伤害。
例如,当她去做兼职补贴家用时,她会为安妮做了一个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仓促的作息安排,结果造成安妮的极端不适应,经常会莫名其妙的哭闹。
我们尝试着让安尼塔夫妇理解,在一天之内妈妈的离开对安妮来说意味着什么,但是在这里他们遇到了一个很难逾越的障碍。因为在安尼塔夫妇他们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就被别人取代了,分离和丧失的意义被早已被埋藏在了记忆深处。他们的原生家庭对分离、抛弃和丧失的处理模式就是“忘掉它”和“习惯它”。
这里再次强调一下,在一些个案的进行过程中,某一时间点会出现一个极具冲突的事件,这一关键点暗示着,造成冲突的原因将会被揭示出来。
那个关键点出现在一天早上,由于安尼塔夫人兼职工作的变动,安妮需要到一个陌生的家庭待上一天,这让她变得非常不安。安尼塔夫妇向安妮解释这一切,但都是徒劳,固执地哭喊是她唯一的回应。这让安尼塔夫妇非常愤怒,都觉得安妮已经被宠坏了。我们向安尼塔夫妇表明,作为孩子,安妮并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她感到的是发自内心恐惧和无助,如能用语言表达那将是非常严重的问题。
后来,安尼塔夫人要她丈夫下午早点回来,以便于安妮不用在别人家里呆的太久。接下来是令人感动的,随着孩子的哭声妈妈也哭了,这时一些重要的东西被提了出来。
由于太过遥远和模糊,安尼塔夫人试探着讲述了她姑姑养育她的那几年艰难时光。儿子的意外去世让姑姑非常的难过,但家里人对姑姑安慰的方法就是让她“忘掉它”,忘掉这些事,忘掉这个人,而不是去哀悼。这让安尼塔夫人非常的伤心,为自己,也为姑姑。
她给我们看了照片,上面有爸爸、妈妈、姑姑以及姑姑的儿子,这些人还是家人告诉她的。在不久前,她的父亲和爷爷也相继去世了。而现在一连好几个月了,姑姑也没有同她联系过,这让安尼塔夫人觉得是姑姑生她的气了。
这一系列的“丧失”和“拒绝”让她很焦躁,以至于安尼塔夫人开始在现实的生活场景中搜寻着“丧失”和“拒绝”,其中就把一部分的情绪发泄到了婆婆身上,认为在带安妮的问题上,无力的婆婆是不情愿的,拒绝的。刚才,当妈妈要离开的时候安妮哭了,这也让她认为那个帮忙带安妮的人生气了。
我们尝试着让安尼塔夫人做个对比,就是把对妈妈和姑姑的丧失体验同安妮目前的丧失体验作个比较。我们推测安妮的丧失体验是“突然发现自己在一个新房子里,不是和陌生人呆一两个小时,而是要永远呆在那里,再也看不到爸爸妈妈了,感到特别的担心,特别的害怕。”
安尼塔夫人思听着,过了一会儿,非常生气的说“你不可能做到用一个人来简单的代替另一个人,也不可能做到用一件事来代替另一件事。”此刻,她其实是在为自己说话!
安尼塔夫人又有了新的领悟,在被帮助重新体验了丧失和被拒绝的感受后,她带着深厚的情感说“我再也不会让我的孩子经受这些苦难了!”
还记得吗,在之前的咨询中,男心理师的出现造成了安尼塔夫人的移情,这导致她不断地从治疗中逃走。关于害怕同男心理师单独呆在房间里的病态恐惧,和关于怀疑安妮的父亲是谁的那种强迫性罪恶感,这些都给我们留下了强烈的临床印象,因为这是她的秘密。之前我们曾经假设过,那就是安妮真的是一个乱伦所得的孩子,是安尼塔夫人通过了一段婚外情关系使她的童年幻想成为了现实。至此,除了“乱伦幻想”这个假设外,我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不过,在我们相伴了一年多后,安尼塔夫人怀着极大的羞耻和痛苦说出了这个秘密。她的父亲在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向她展示自己的身体,还接近自己和外婆睡觉的床;她外婆还指责她诱惑自己年迈的外公,但是安尼塔夫人否认了这一点。她的第一次性交是在她12岁的时候和一位堂兄发生的,因为他们从小就睡在同一个房间里。所以,乱伦对于安尼塔夫人来说并不是幻想。现在,我们能够理解安尼塔夫人那种强迫性的罪恶感了,而且这个罪恶感还被依附到了安妮和她的父亲身上。
后来,在与另一位男心理师的会见中,移情再次被激活,安尼塔夫人又一次陷入了深深的恐惧中。不过这一次,安尼塔夫人有了很大的进步,他们能够顺利的处理移情中的焦虑了。
第二年的发展性指导给安尼塔夫妇一家人带来了更加稳健和亲密的关系发展,安妮的进步也非常显著。
安妮已经两岁了,对大人来说,现在她可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孩子。而对玩偶们来说,她是个热心的妈妈,她会愉快的给它们喂食物、穿衣服,对他们咕哝着一些安慰的话。
我们还不知道在安妮的人格中有没有留下那些被忽视印记,以后会不会有抑郁的倾向。我们观察到的是,当遇到挫折时,她并没有退缩,表现的非常自信,这是一个很好的迹象。
安妮依旧保留了玩游戏时的害羞和抑制。这似乎和妈妈有关系,因为妈妈在接触到新的环境或见到陌生人时都会有不安全的感觉,而这可能会影响到安妮的表现。
目前对安妮的测试结果并没有呈现出什么特别的问题,或许是我们没有侦测到,或许还不能侦测到,不管怎样我们都不会再担心了。
总的来说,安妮在对妈爸的依恋上,在对妈妈的认同上,在对玩具的安排上,这一切都向我们展现出一个在情感上全面发展的小女孩子。
一次安妮在玩玩偶时,不小心把玩偶夹在了门后,怎么拿也拿不出来,最后她用命令的语气大叫着“我要我的孩子,我要我的孩子!”这对于我们,对于知道安妮的故事的人来说,是多么动听的一句话啊!
第十五节
安妮的故事只能讲到这里了,因为安尼塔先生在其他城市拥有了一份更好的工作,一切看起来都很有希望,所以他们一家人就都搬了过去。
展望未来,安尼塔夫人表达了对安妮的祝福:“我希望她长大后比我幸福,希望她拥有更好婚姻和一个她深爱的孩子!”对于安尼塔夫人自己来说,她拥有了应对不确定压力的能力,这比拥有好的工作更有意义!
最后,安尼塔夫人还希望我们把她当成是一个“改变了的人”来记住她,这让我们非常感动!
(安妮的故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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