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吴裕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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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纪日纪年，舍简取繁，不是单一序数往下排，而是将两种序数合为一，是为六十甲子。合了还可以分。岁次丙申属猴，若单称地支，说一句“申年属猴”也没错。十天干配以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些十二支用字，当初象的什么形，动物抑或星象，还是先民们四时十二月的原野印象？至今仍猜闷儿似的，诸说并存。
且说申猴的地支，历史学家顾颉刚指出，“申本西方国，故得与犬戎同灭西周，春秋、战国时人名申者多字子西”。十二支标识空间方位，其中酉为正西，申和戌，一下一上，与酉一起构成西方三支。其渊源，似可溯至上古时的封国，即“申本封西土”。金石学家商承祚《释申》：申初为电，“既为十二支所专有，遂增雨为电，增示为神，增人为伸”。申字本为雷电之电，古代雷公电母传说描述雷公，称其猴脸，西游小说形容孙猴子，说他毛脸雷公嘴，这些与申属猴、申为电的象形字，是不是有关联？
地支配属相，对于文化的贡献，一加一大于二。申猴也不例外。猴年说生肖，往往离不开孙悟空。杨柳青年画有首俚诗：“申属猴，乐逍遥，花果山称英豪。蟠桃饮的熏熏醉，交驾金光下天曹。念本宅，背背（辈辈）封侯在当朝。”这段顺口溜虽未点名，却分明可见齐天大圣的身影。大圣大闹，玉帝招安，封了个小官弼马温。弼马温即辟马瘟，小说化用猴可以防治马瘟的民间俗信。这俗信有着阴阳五行的古代哲学背景——猴马关系，其实说的是申午关系，也就是古人想象申（水，所谓申子辰水的三合）对于午（火）的制约。
浸染神秘色彩的猴马话题，见于《晋书》人物传，见于北魏《齐民要术》。唐代进入志怪小说也进了诗篇，白居易有句“猕猴看枥马”，当为写实之笔。金代人写诗，把“意马擒来莫容纵”和“槽头猢狲相调弄”装在一件作品里，此时也比写“心猿意马”的《西游记》早了四百年。猴辟马瘟的俗信，经吴承恩巧妙转述，益发流传。民初《蒙古纪闻》：“蒙地素传，昔者孙悟空曾在玉皇上帝前充任避马瘟之职，故近畿蒙古各户于马棚之中雕一石猴供之，或于马桩之顶亦雕石猴，以取保佑骡马之平安也。凡有玩戏猴戏者，走街游巷，到其门首，必令牵到马棚马桩之上，使之上下乱跳数次，口念吉祥话，临去，谢以小米数升或制钱数百文，以取其吉利。”在曲阜，旧时“孔府养猴子是为了防止马出瘟疫，所以都养在马号或骡号中”。这类民俗史料，天津古代诗文可曾记载？清康熙年间诗人龙震写过《辟马瘟谣》：“马无瘟，马尚好。马有瘟，马定倒。拿住辟马瘟，敲锣耍猢狲。”
至于杨柳青年画那首俚语诗，由“弼马温”说到“辈辈封侯”，也有民俗依据。以贴在马厩的猴画为例，请“弼马温”原本为了辟除马瘟，画成三两个猴子叠罗汉，便兼有“辈辈封侯”的吉祥寓意。
始于辟邪，续之以祝吉，许多民俗事象的演变循着这一走向——生活不只是柴米油盐求生存，也需要来一点浪漫，需要传统年画福禄寿禧那样的浪漫抒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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