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陵愁望有寄
鱼幼薇
枫叶千枝复万枝, 江桥掩映暮帆迟。
忆君心似西江水, 日夜东流无歇时。
鱼幼薇,即鱼玄机,字蕙兰,844年出生于鄠杜一个落魄秀才之家。她从小就受到父亲的悉心栽培,五岁诵诗,七岁习作,三步成诗,闻名长安城,被人称为"诗童"。与李冶、薛涛、刘采春并称为唐代四大才女。温庭筠惊叹于这个天资极高的渔家小姑娘,十岁时收为弟子悉心教导。温曾以《江边柳》为题,令其赋诗,幼薇稍作沉吟,便薄唇轻吐:
翠色连荒岸,烟姿入远楼。
影铺春水面,花落钓人头。
根老藏鱼窟,枝残系客舟。
萧萧风雨夜,惊梦复添愁。
八叉腰而诗成的温庭筠,能不被这三步一诗的小才女折服么?二人成了忘年交。渐渐,互生情愫,之间常有诗词唱和。才情非凡的温庭筠,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逃离。是自惭形秽,还是舍不下诸多烟花女子?后来,温庭筠把朋友李忆介绍给了鱼幼薇,李忆对幼薇的才貌仰慕不已,连哄带骗,纳做了偏房,鱼幼薇的生活掀起了波澜。
《江陵愁望有寄》正是思念李忆所作。当时李忆水路沿江陵回老家辽阳多时未归,鱼幼薇沉浸在对李忆的情爱中,心中的思念于笔端自然流出。起句取秋天红枫叶的意象,用重复的笔法,将读者引入一个满是相思的意境中,为下文的重笔抒情做足铺垫。《楚辞》有句“湛湛江水兮上有枫,极目千里兮伤春心”,江上枫极易触动人的愁怀,“千枝复万枝”,亦状愁绪之重。承句情景交融,信息量大,意象有江,桥,红叶,归帆,掩映道出了诗人极目望归的焦急心情, 迟字表达了凭望时间之久。人未见归,相思愈重,转结顺理成章以一江之水比作相思之情, “西江”、“东流” 反义字,又彼此呼应,别有一番情调。
好梦不长,李亿懦弱,其夫人裴氏视鱼幼薇为眼中钉,最终逼丈夫一纸休书把她赶出家门。古代女人没有生活来源,所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她家境贫寒却才高气傲,现实步步相逼心又不甘,其诗 “应为价高人不问,却缘香甚蝶难亲”自比牡丹,可一个弱女子,能怎样呢?在那“女子无才便是德”“才高人欲妒”双重夹击下,能逃脱悲剧吗!被休后,她做了女道士,法号玄机。据说,性情大变,以风雅之名,行周公之事,一时间,道观门庭若市。温庭筠曾前往劝说,她沉默如石,只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别叫我鱼幼薇,鱼幼薇已经死了。”最终因妒杀女徒弟绿翘,走向了刑场。行刑前的那一夜,温庭筠不能入睡。他披衣而起,挥毫泼墨,填《诉衷情》词一首,吹起了寒笛,是不是寄托自己的爱怜与思念。
诉衷情 温庭筠
莺语,花舞,春昼午,雨霏微。金带枕,宫锦,凤凰帷。
柳弱蝶交飞,依依。辽阳音信稀,梦中归。
此词多为短句,如破碎的音符。美好的春景,温馨的闺室,莺和鸣,蝶双飞,这些,都是反衬的铺垫。歇片“辽阳音信稀,梦中归。”点题,诉说美梦难成的悲哀。也许,是在说鱼幼薇与李亿的爱情悲剧。
嗟叹一代才女,在人生最美时节,倏然落幕。这年,她27岁!她艳丽的开放过,却未遇上真正赏识的人,她谢落了,真有怜香惜玉的人吗?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