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翅凤凰落城头
——话说凤凰桥及凤凰桥街
扬州日报
星期 四
凤凰桥街的记忆
凤凰桥街位于扬州城北，今日的凤凰桥街虽已沉寂，但与它相依伴的一砖一瓦，一桥一河无不展示着它曾经历的唐代的瑰丽，宋时的繁华。本版特设“凤凰桥街的记忆”栏目，通过与凤凰桥街相关联的河、桥、诗文、米铺、雕版等文化元素的再现，再次体味作为连接唐城、宋夹城和明清城墙的凤凰桥街的历史价值和人文风情。
乾隆乙酉年(1765)，正是大清王朝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乾隆爷第四次南巡，自高桥易轻舟从新河直抵天宁寺行宫。新河为草河浚深而成，惟见两岸三十盐总分段排挡，嘉禾瑞草、云蒸霞蔚、欢声雷动，好一派“华祝迎恩”的盛况。草河西头的迎恩桥，与高桥一模一样，有过桥亭，“雕檐峻宇，出没云霞，上可结驷，下可方舟”，其东有邗沟汇集，西有草河分流，桥身高踞于土阜之上，两翼呈凤凰展翅之态，民间称之为凤凰桥。
凤凰桥街，唐代“十里长街”中的一段
日前，我特地打电话给《扬州城乡建设志》的主笔全季良，向他请教该书中“唐城及二十四桥分布示意图”的来历，全工说，此图不是自己绘制的，但具体出处不详。放下电话，我犹豫再三，只好独上蜀冈，到扬州唐城遗址博物馆看个究竟，到那里后才得知此图原版出自“明月扬州”展馆，是根据历年考古资料精心绘制而成，名为“扬州唐城布局示意图”。既然，此图有足够的科学依据，我们的话题就从这张图开始，从图上标明的“十里长街”说起。
安史之乱以后，北方大批移民至江淮避难，扬州城市人口迅速增加至50万人，规模仅次长安、洛阳，居全国第三。唐建中四年(783)淮安节度使陈少游在蜀冈上、下建广陵城与罗城，形成“街垂千步柳，霞映两重城”的格局。城区有两条“十里长街”，均为傍水而建，其一为横贯东西，顺浊河向东延伸至禅智寺，其二为纵贯南北，沿官河两岸。北宋科学家沈括在《梦溪笔谈·补笔谈》中有这样一段话：“扬州在唐时最为富胜，旧城南北十五里一百一十步，东西七里三十步，可纪者有二十四桥。最西浊河茶园桥，次东大明桥(今大明寺前)，入西水门有九曲桥(今建隆寺前)，次东正当帅牙(衙)南门有下马桥，又东作坊桥，桥东河转向南，有洗马桥，次南桥(见在今州城北门外)又南阿师桥、周家桥(今此处为城北门)、小市桥……”
说到这儿请注意，唐城示意图上的南桥在宋大城北门外，其大体位置就在今螺丝湾桥。从南桥经阿师桥到小市桥，全长一里有余，为南北向的“十里长街”中的一段；而这一段的位置便是今日从螺丝湾桥至小市桥的凤凰桥街。由于没有史料证明唐代在这个位置上街道的名称，不妨以“唐代凤凰桥街”代之。换句话说，唐诗中形容扬州
“十里长街市井连”、“夜桥灯火连星汉”等繁华的佳句，也都可以看作是唐代凤凰桥街的生动写照，其距今的历史当在1227年以上。
宋城断长街
唐代后期藩镇割据，用兵不息。史书上说：“江淮之间，东西千里，扫地尽矣。”又称“八州之内，鞠为荒榛，幅员数百里，人烟断绝”。后周显德五年(958)，定武将军韩令坤于唐罗城遗址东南隅筑“周小城”，显德七年(960)淮南节度使李重进扩建为“州城”，即后来北宋时的“州城”，亦为南宋时“宋大城”的前身和部分基础。两次筑城将唐代的凤凰桥街，裁为两截。宋城以内的为寿宁街，城外沦为荒郊野外。
2003年11月由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南京博物院、扬州市文物考古研究所联合对宋大城北门遗址进行考古发掘，面积达五千平方米。清理出主城墙和主城门、瓮城和便门、露道、水门边壁和驳岸、河道基础设施等遗迹，并出土了五代、宋朝的铭文城砖、擂石、货币、陶瓷等文物。2009年北门遗址实施部分填埋，并在覆土层上用仿宋大砖铺砌，以展示瓮城形制，城垣轮廓和露道。如今，在“北门遗址”的碑刻旁边，复原了宋大城北门瓮城、水门及城楼图的碑刻，厚重的城墙及重檐歇山顶翘角门楼巍然屹立，再现了宋代扬州“壮丽压长淮，形胜绝东南”的气概。
宋城北门是宋元扬州的主城门之一，是南来北往的主要通道。历史上留下不少瑰丽的诗篇。如与欧阳修同为北宋前期诗文革命性运动领袖的梅晓臣有《登扬州北门》诗一首，云：“楼上山如淡墨画，城内水似轻蓝揉。扬州今似刀州景，似听中和乐职歌。”这里的“刀州”是指的益州，表现的是一幅淡雅、隽永的山水画。
还有，曾任广西安抚使、四川制置使、参知政事等职的范成大，有《
刘敞的祖籍是江西新喻(今新余)县，这位三十多岁便担任扬州地方官的他，并未“少年得志乱癫狂”，而是登上北门，看一眼养育自己十八年的土地与里巷，回忆起儿时艰难，潸然泪下。这种善良的心地与真情流露无不使读者为之动容。
凤凰桥早于凤凰桥街得名
如今的扬州人常常会提出一个问题，先有凤凰桥还是先有凤凰桥街？应当是先有桥名后有街名。
扬州历史上有两个迎恩桥，即南宋迎恩桥和清代迎恩桥。南宋迎恩桥在宋大城内的市河上，横跨东西，是为迎接宋高宗赵构到扬州而建，由于赵构的“行在”位于“州治”，它的位置在州治以东；清代的迎恩桥位于草河的西头，纵贯南北，是迎接乾隆皇帝第四次下扬州而建。宋代迎恩桥早已倾圮，清代的迎恩桥保存基本完好。
早先提出迎恩桥俗名凤凰桥的是李斗，也就是说清代迎恩桥与凤凰桥如同大名与别名，两位一体。如果依他《扬州画舫录》的“自序”的年代，即乾隆六十年(1795)算起，老百姓称迎恩桥为凤凰桥的历史距今已有215年了。
凤凰桥街名字的出现则要晚些。较早称呼“凤凰桥街”的是民国年间的惺奄居士，他在《望江南百调》中有：“扬州好，买米凤凰桥。弥望斗筲人尽是，公然珠玉价同高。清早市声嚣。”
清末民初，米市集中在凤凰桥街。因为扬州北郊一带以种田为业，产的米叫“本山米”，本山米相比“江米”(糯米)质地要坚实一些，而且还“胀锅”，即出饭多。扬城大户食米也要到凤凰桥街，不曰“买米”，而称“挑米”，将挑之时，必叮嘱家人不要江米，而要本山米。由此可见，米市设在凤凰桥街也是就近而为之。
此外，笔者手头有一张清同治年间的《扬州府治城图》，图上标明“纵跨草河的迎春桥”，桥的南北有一乡间便道的虚线穿过，北通“螺丝”(湾)桥，南达镇淮门，无北门外大街字样，更无凤凰桥街的标记，说明城北一带街巷体系均成于晚清与民国间，凤凰桥早于凤凰桥街说遂成定论。
重走凤凰桥
第一站：凤凰桥街
千年老街的一天
扬州北门遗址往北，有一条老街——凤凰桥街，过往的市民都会咕哝一句：那里的“凤凰桥牛肉汤”很有名，却很少有人了解，按照史料中的“宋大城图”，它从宋代起就走进了扬州人的市井生活，算来已千年。历史繁华今犹在？记者近日前往做了一次踏访。
早晨九点，深秋的阳光照进凤凰桥老街，老人们坐在当街的家门口，摸出眼镜，翻开邮递员刚送来的报纸。牛肉汤店的伙计此时最忙，一拨一拨的居民赶来，匆忙吃完，又各自去忙自己的活儿。热气腾腾，忙乱而宁静，千年老街的一天，拉开了序幕。
我走进魏羡林老人的家，屋子在凤凰桥街中段，他说从小就住在这边的四合院，刚过完八十岁生日，“从北边的邗沟路，到南边的梅岭路，街边有数不清的米铺，车子多得人也走不过去。”。据史料记载，凤凰桥街在新中国成立前曾经是扬州最有名的米铺一条街，扬州话称之为“六陈行”，六陈为米、大麦、小麦、大豆、小豆、芝麻这六种粮食。魏羡林没有想到，“凤凰桥牛肉汤”的知名度，如今远远超过了米铺。
老街的行人除了居民，还有一茬茬的踏访者，不止为远近闻名的牛肉汤，还有它的过往。“老街上最老的文物呀，可能就是它了。”魏羡林指着自家四合院的一块石匾额，依稀可以辨得出三个繁体字“华严庵”，“其他几个字像是被石灰抹去了，我们也不清楚。”
这间四合院依然是木门、雕窗的老房子格局，里面住了五户人家，见有人来参观，居民都饶有兴趣地说些历史片段：“几十年前，院子一度开辟成制作针箍的作坊，因为要打铁，你看青石地砖都裂了”、“住在这里的最后一个尼姑姓陈，已经不在了。”……庵的功能消失，只遗落下岁月的记忆。
本报记者 凌鹏 文/图 ■余志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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