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 资深评论员
“我们可以不崇高，但是不能允许无耻。”这是教育部发言人王旭明针对范美忠事件发表的一句评论。他认为这句话说得很有哲理，不仅在接受电视采访时说了，还搬到新闻发布会上来重复，并强调说范美忠的行为不是什么师德的问题，而是“人德”的问题。在快意谴责的同时，王旭明并没有意识到，他这些言辞是一个官员对于一个公民的辱骂，是一种缺乏“官德”的行为。
我也不认同范美忠在这起事件中的主要言论，但是说到底那不过是一个“嘴仗”，并没有造成什么伤亡事故。正经地说，那是一个思想认识的问题。如果没有“思想犯罪”，那就应该让它停留在公平讨论的民间舆论层面。就算被记者问到了，代表教育部发言的王先生也应该本着言论自由的宽容态度，倡导积极健康的讨论以明辨是非，而不是作一个辱骂人格的官方结论。
其实记者的提问要比王先生的回答有价值得多。记者的问题是：“除了从道德角度讲，那么您认为在我们的教师法和相关的法律法规是否还缺乏在这种特殊情况下，对老师行为明确的约束？”显然，记者并不想至少不满足于听到道德评价。的确，在这件事情上，教育部和学校的自我反省要比对范美忠的道德评价更加重要。王先生的回答可以说是答非所问，却还自鸣得意。
相比之下，范美忠的回应反倒更讲道理。他引用最近一个访问光亚学校的美国同行的话说：“一是如果没有伤亡，就不应该追求教师的责任，而是应该追究那些造成伤亡的教师的责任，二是必须对教师进行相关的职业培训，三是如果要追究责任，不仅是教师的责任，应该从教育部一直追下来，看到底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范美忠此前是一位教师，被辞退之后也是一位公民，身为教育部官员，王旭明先生不应该使用“无耻”、“人德”这样侮辱性的言辞来评价他。如果说一个普通人的“人德”很重要，一个教师的“师德”很重要，那么一个官员的“官德”就更加重要了。范美忠再怎么乱说，也只能代表他个人，而王先生的声音代表着国家教育部。
有人会说，官员表达个人情感，是一种有个性的表现，总比只知道说一些空话套话要好。我回想了一下，这些年来我们推崇的个性官员，相当部分都是把敢于粗暴骂人当作个性表现，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美国人可以随便骂总统布什无耻，被认为言辞粗鄙的布什其实很少敢回骂。记得有一次《纽约时报》揭露政府通过秘密监控银行转账信息来追踪恐怖嫌疑人，布什气得骂它损害国家利益可耻，该报总编出面回应，其竞争对手《华盛顿邮报》也帮腔力挺。在俄罗斯、中国台湾等地，都曾有官员因辱骂公民而被迫辞职的新闻。在我们这里似乎相反，经常听说公民辱骂官员被起诉被拘留，而官员辱骂公民却平安无事。
尤其令人不解的是，如此容易流露情感的个性官员，却没有对造成重大伤亡事故的校舍问题骂一声“无耻”。新闻报道说，当听说中国发生的“范跑跑事件”后，日本民众很是吃惊。有一个网民留言道：“麻烦你把教学楼的质量也告诉日本民众，日本民众更得很是大吃惊。”教育部出人意料地快速更新了师德规范。不过谁都知道，在灾难中保护学生，再好的师德也比不上一间安全的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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