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守墓人实录·卷1

黑本子

只聊鬼神，莫谈苍生

公墓守墓人实录·卷1

 

巫师：本子君|文

设计：麻瓜终结者|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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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在过去的一个月内，黑本子采访了15位守卫公墓的人，他们中有的人刚刚19岁，有的是年过60的老人。这是一个与我们普通人很不同的职业圈子，有的人坚信鬼神存在，有的人则心无旁骛坚信人定胜天。

57岁的韩绍峥，守了32年的墓地。

其实他每天的工作并不辛苦，早晨7点要打扫一遍陵园，然后去喂一下陵园旁边养的一些动物（一窝鸡、两只鹅，还有一只狗），接下来整个下午到第二天早晨其实他都没什么事情做。

整个陵园的员工，有8个人，有一个34岁的女士负责收钱，有4个负责平日墓地项目建筑、进料的男人，一个负责做员工午饭的大婶，还有两个负责公墓财务以及部分宣传事宜的年轻女孩。

但只有韩绍峥是要负责守夜的。

他和他的叫做“孙子”的猫。

韩绍峥没有孩子，19岁从军后，退伍返乡的韩绍峥先后在几个地方做过工，但他都不喜欢。

家里在他22岁时给他找了一门亲事，韩说如果人生重新来过，自己可能会对这个妻子更好一些。

24岁，韩绍峥的妻子死于难产，孩子也没留下来。

韩绍峥说，这件事情对自己打击很大，他开始思考许多生命的问题，但他实在想不明白。他考虑过出家，但家里坚决反对。在家中浑浑噩噩地活了半年多后，一个表叔找到他，问有没有兴趣跟着自己一起做陵园的事情。

“他觉得我当过兵，胆子大，又经历过生死，想让我来做。”韩绍峥说自己一开始听到这个建议，就有些兴趣，因为他觉得这是一个不太一样的工作。韩说，年轻时候的自己其实有些叛逆，对于工厂里上班或者坐办公室的事情完全没兴趣。

于是，在25岁的年纪，韩绍峥成为了陵园的员工。

他并不是一开始就负责守夜，当时守夜的是一个姓朱的大爷，韩绍峥回忆说，这个大爷只有一只眼睛，一脸凶相，自己第一次见到时也吓了一跳。

韩绍峥在陵园最早的工作，就是负责进料。说到进料的事情，韩绍峥说30多年前那个年头比起现在可真是一个“淳朴”的时代，他用嘴努了一下院子里那几个负责进料的小伙。“起码我当时可没他们现在这么机灵。”

韩绍峥第一次在陵园里感受到“灵异体验”是来了的第三个月，有一天他在陵园的办公室里睡午觉，他明明记得鞋放在了床边，可是醒来后那双鞋就是找不到了。

“我真的以为是有人恶作剧，但是后来问了半天，似乎不是人干的，我当时真的出了一身冷汗。”

朱大爷其实在陵园里只与韩绍峥同事三年，三年后这个独眼老人以年纪大了要回乡，默默离开了陵园，结局无人知晓。

韩绍峥说，这个朱大爷对自己影响其实非常大。

当时他很愿意去跟这个老头子聊天，因为他虽然话不多，但语气总是一副看尽沧桑的味道，这让刚刚丧妻的韩绍峥非常受用——他觉得得着老司机、过来人聊聊。

“有一天中午，我拿着饭去他的屋子里吃，我就聊起我自己妻子的事情，老爷子沉默了半天，跟我说其实她也并没离开。”

韩绍峥说当时自己愣了一下，他并不明白什么叫“并没离开”，于是他就追问朱大爷，他记得朱大爷夹起一筷子肉对自己说：“我小时候，有一个老太太告诉我，你一辈子吃的肉，其实都是你亲人或朋友转世为动物的肉，但你看，我照吃不误，很多事情，是人永远想不明白的，干脆就别想了。”

这也是韩绍峥不再吃肉的起因，直到现在他只要一见到肉，就会恶心，但他说那次交流其实让自己心情好了一些，因为他见到野猫、野狗甚至河边的树，都会在心里想：会不会这正是我妻子转世呢？

“我不懂佛理，也不懂奇奇怪怪的东西，我只是觉得，人一生都挺不容易，得想办法让自己看开一些。”

真正让韩绍峥印象最深的“灵异体验”是他在陵园工作的第8个年头。

其实许多陵园守卫都多少懂得一些禁忌，比如不会用手去指着墓碑（据说只要指着墓碑，晚上必有噩梦）比如不会随便在陵园和陌生人说话等等。

让韩绍峥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有点恐怖的，是在第八个年头，陵园里来了一个新的墓主，当时已经兴起在墓碑上贴上墓主照片的风气了，那张照片韩绍峥印象很深，因为是一个年轻女孩的照片，挺漂亮的。

“因为我每天都会扫陵墓，所以那张照片我每天其实都会瞄一眼，脑子里对那个人是有印象的，就有那么一天，我扫地路过那墓碑，忽然我感觉那个照片上的女子在对我笑。”韩绍峥说当时他感到身上起了鸡皮疙瘩，不过他到底是当过兵的人，他也听朱大爷说过：吃陵墓这碗饭的人，绝对不能自己吓唬自己，发现奇怪的事情，别多想。

但更离奇的事情，是那天下午，韩绍峥陪着一对客户进陵园看，眼见着前面走来一个女子，当时韩绍峥就很纳闷：没见到有人刚才进陵园啊？怎么这里面有个女的？

而那个女人走近时，韩绍峥感觉自己毛发都要炸了，因为那张脸正是墓碑上那个女子的脸。

“我现在都觉得，那个女子走过我时冲我笑了一下，那个笑容我现在都忘不了。”

这件事情发生后，韩绍峥请了一周的病假，外出游玩散心，他甚至考虑自己要不要换个工作做做，但后来他还是回到了陵园。

“其实陵园的工作虽然薪水不高，但真的很清静，在这工作几乎与外界没什么联系，适合自己思考许多事情。”

韩绍峥说，其实在陵园这种地方呆久了，人可能走向两个极端：或者对鬼神之类的事情深信不疑，或者对这些毫无兴趣。

他说自己属于前者。

除了不再吃肉，韩绍峥说自己跟年轻时的自己相比，变化很大，比如性子变得很温和，不容易急躁。

“曾有人跟我说，在陵园这种地方呆久了，阴气比较重，男人阳气的一面会减弱，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但我的性格确实温和太多了。”他说自己早年也是一言不合会拿起菜刀冲过去的性子。

他并没有信奉任何一种宗教，但是他会每天买一些吃喝去喂陵园附近的鸟或者野生动物，对一些长期没人来打扫、看望的墓，他也会在清明的日子买些东西。

“将心比心，你会觉得有一种怜悯心，比如我自己没有孩子，我如果有一天过世了，可能我的墓很久也不会有人来一次，所以想到这里，我就很同情那些家人不常来的墓主。”

韩绍峥酒量很大，他喝一种当地特有的白酒，每天半斤左右，半斤酒喝完，他的脸会通红，但脑子依然清醒。他说自己40多岁时，晚上11点到1点不太敢睡觉，因为听说在陵园这个时刻睡觉容易做噩梦，或者在睡梦中遇到一些奇怪的事情，但岁数大了他现在每天准时晚上10点就寝。

当被问到，那是否在11点到1点睡觉的确有噩梦时，这个老头哈哈笑了一声说：“其实很多事情，见多了，也就见怪不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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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子金句

守墓人，其实都是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