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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什库尔干纪行(4)

迎亲

领我们去新郎家的努尔艾力,是刘明新疆师范大学的校友。新郎家也是院子里有一对手鼓、一对鹰笛,还有一对又一对的跳舞的。男家与女家的较劲,一是看哪家的客人来得多,二是看哪家的跳舞的跳得好。

我们同样在男家吃了羊肉和抓饭。男家也同样是一拨一拨的客人来,一盘一盘的抓饭端。客人川流不息,好像哪个房间都是临时餐厅。因为远道而来的多数被安排在邻居家,所以端盘子的要不时走出院子,端吃的端到邻居家去。

主人与客人的见面,长辈与幼辈的见面,男人与女人的见面,塔吉克有各种不同的礼仪。对老人是吻手心,对孩子是吻额头,男人间是碰手背,女人间是碰脸颊,关系亲密的女人会彼此吻嘴唇,这些见面礼在婚礼上蔚为大观。

塔吉克女人的美丽,不惟其容貌的娟秀,更有举手投足的自然。我在街头碰到一位漂亮姑娘,我问能否给她拍一张照,她温和而坚定地拒绝了我的这个请求。后来在艺术中心又碰到了这位姑娘,她热心给我讲解塔吉克文物,但不许我拿相机拍那些文物,其态度依然是温和而坚定。没想到的是,这位姑娘也出现在婚礼上,她认出了我,朝我点头致意,结果我不但如愿拍到了一袭红衣的她,而且拍到了她那优美迷人的舞姿。

新郎的迎亲是在第二天。我们是随着新郎的迎亲车队去新娘家的。我和刘明挤上其中一部卡车。我怀疑卡车的钢板和轮胎将承受不住这一车人的重量和狂欢。手鼓继续在打。口哨声此起彼伏。而最响亮且最有节奏感的是,一声又一声的“喔、喔、喔”。这时候,我也忍不住忘情地“喔”起来,旁边一个小伙子拍我的肩膀鼓励我。

来到新娘家的院子门口,新郎和他的两位伴郎都坐在花车里耐心等候。其等候的时间,不是以秒、分、小时来计算,而是好像永远被遗忘的那种悠长。填满这个时间的仍然是手鼓、鹰笛和鹰舞。现在是男家、女家零距离的较劲,男家的圈子在外面,女家的圈子在里面,两家的舞蹈主持都大声吆喝,一是怕没人上场,二是怕围观的走开。那可是人山人海的场面,围观者越聚越多。一个替好莱坞拍电影背景的拍摄组,居然放弃了当天的工作,把镜头全对准那些跳舞的塔吉克人,而不是他们的剧组演员。

舞蹈主持一只手挥舞绸条鞭,一只手扬起围观者中某人递来的一张纸币。那纸币多数是两元的或五元的,偶尔也有十元的或五角的。舞蹈主持高喊某人的姓名,将纸币挥舞在被激赏者的头顶。而另一种激赏则来自男家、女家,被公认为跳得出色的会得到主人提供的一块红绸布,或搭在肩上,或系在腰间,十分显赫耀眼。不过多数获奖者会厚道地把这种奖品退还给主人。

终于在某个时刻,新郎被大家遗忘后又想起来。眼眶上点了白点面谱的新郎及伴郎已经站在院子门口了,打手鼓的在新郎背后越发热烈地敲打,有节奏地激发男家的声浪一次次碰撞那扇紧闭的门。娶亲的艰难,仅在仪式上就给了新郎一个考验。

又在某个时刻,那扇门终于被打开,新郎被迎到正屋里,笔挺站在炕前。隔着阿訇,披红盖头的新娘站在炕头的毯子上。阿訇照本宣科的念经及提问我一句也听不懂,而男家代表的回答也肯定是仪式化的,因为我发觉那人不时看一眼拿在手上的纸条。我明白仪式的隆重及刻意,于民族于宗教是至关重要的。民族传统或宗教教义,往往是在仪式中得到认同的。而仪式的浓郁气氛,必然强化这种认同感。

区别于其它民族的是,塔吉克人将盐和面粉寓以更多的人文信息。著名的塔吉克谚语是:“情人的心儿像盐一样咸。”这是讲情人的多情而不是咸苦。在婚礼上,阿訇要给新人撒面粉,撒在他们的左肩上,以此祝福新人新婚幸福。

互换戒指后,新郎就可以站在新娘身旁了。等正屋里男家迎亲的全坐成面对面的两排,面对羊肉、抓饭及水果时,他们这才结束长久的站立,得以轻松片刻。迎亲者中就刘明和我不是塔吉克人,而刘明对塔吉克习俗的熟稔,以及他对我的现场指导,使我们赢得较多赞许。

新娘突然哭了。就要走出娘家的院子了,突然不肯走了。这时候,新郎得再次耐心等待。新娘及新娘家人的哭泣,是塔吉克婚礼中悲喜交集的一幕动人场面。人间的悲欢离合,叫人于这一刻看得最真切。

叼羊

新娘被迎到男家的仪式,是男家请来的阿訇主持的。男家的撒面粉程序,好像更为隆重而持久。这时候,努尔艾力从人堆里找到刘明和我,要我们赶快去金草滩看叼羊,赛义德将亲自驾他的三菱越野车送我们去。

赛义德是阿拉伯语的尊称。严格意义上的赛义德,仅限于穆罕默德叔父阿巴斯和阿布·塔立布的后人,以及阿里·伊本·阿比·塔立布与穆罕默德之女法蒂玛的后人。塔吉克人的赛义德,是否与穆罕默德出身的哈希姆家族有血统关系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阿拉伯人对赛义德如何尊重,塔吉克人对他们的赛义德也如何尊重。

曾有人开刘明玩笑,对他讲,第一次见赛义德必须下跪。刘明对塔吉克人的尊重,使他相信了这句话并打算这样做。可就在最后一刻,智慧突然压倒感情,这位年轻学者十分得体地吻了比他大不了几岁的赛义德的手心,而不是朝他跪下去。

金草滩就是我在古城堡上看到的那片辽阔草地。前面是蜿蜒于草滩上的一道湍急溪流,越野车不作任何停顿就开了过去。赛义德把我们送到这里就掉头走了,他和努尔艾力要忙别的事情去。叼羊的马群从远处飞奔而来,我赶快打开相机镜头,对准马群中跑在最前面的那匹马拉焦距。我没料到的是,眨眼工夫,马群就朝我冲过来。就像西班牙斗牛节逃避牛的追逐的那种惊险场面,我和刘明吓得掉头就跑。幸好马群突然拐弯了,拐向我们左侧的一个浅坑,我们有惊无险。

那个浅坑的直径大约70公分,谁把抢来的羊扔进去,谁就赢得一份奖品。婚礼期间的叼羊奖品通常由男家、女家一同提供,有时是一条毯子,有时是一台电视机。奖品的激励,往往极大刺激着叼羊手的血性和勇毅,即使前面三十匹马挤成了一团,也要冲上去抢。抢夺的时候,把马鞭咬在嘴里,两只手抓住羊腿或羊尾巴,脸上是凶悍而坚定的表情。一旦得手,就要立刻杀出重围,策马跑向远处的那个坑。马匹奔跑的优美弧线,往往不久被堵截者破坏掉。若被成功堵截,又一场抢夺将重新开始。而马匹的高大强壮,迅速理解主人意图的敏捷反应,是叼羊手能够赢得奖品的必要条件。突然我想到一件事,这地方是汉代大宛国的近邻,这儿的高头大马,应该有汗血马的血统。

草地上有两个投羊的浅坑,彼此相距三百余米。远处有一个简易圆形看台,它离那边那个浅坑很近。因为看台上有木桩及台阶,在那儿看叼羊又安全又看得清楚。当时看叼羊的寥寥无几,不及骑在马上的叼羊手多。因为这本来就不是观赏性的表演,而是拚搏奖品的血性争斗。最后的散场,叼羊手一个个从马背上跳下来,据说是当天的奖品已经发完。

返回的路上我们碰到几位法国游客,刘明用英语跟他们讲塔吉克人的叼羊,讲塔吉克语属印欧语系东伊朗语族帕米尔语支。他详细讲解印欧语系的语言特点时,完全忘了他的听众就是讲印欧语言的。刘明对他所研究的塔吉克民族的热爱是情不自禁的。记得我们坐班车来塔什库尔干的路上,他曾这样问过我:“哪儿的天这么蓝,水这么绿,草这么黄,云这么白,人这么好?”

……………………

附言:阿福游记集《哈萨坟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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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频链接:

塔什库尔干 塔吉克鹰舞1

https://v.qq.com/x/page/s0841f44m6z.html?

塔什库尔干 塔吉克鹰舞2 

https://v.qq.com/x/page/f084138vt7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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