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艺探微（一）

记得从小到大，教我书法的各种老师包括家长，对我执笔的要求都是“指实掌虚”，把手掌高高竖起，甚至和手臂形成一个直角，然后双钩握笔。而且要求手指牢牢握住笔杆，他们经常会用王羲之从背后抽不走王献之毛笔的例子来教育我。
就这样握笔开始了书法的经历，后来看了沈尹默、启功等人的理论书，也就更相信了这种握笔方法，虽然经常觉得别扭，但总觉得是自己腕力不够，还要加强锻炼，而没有去深究其理（图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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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一：教科书要求的握笔法，手背竖起，谬之又谬！）
但随着阅历的丰富，越来越觉得这种握笔方法有问题！比如说，我弹古典吉他的时候，右臂放在琴箱上，手腕自然平直，才能保证手指的灵活。至于弹钢琴，可以参考网上的文章《浅谈钢琴演奏中的手腕技巧》（http://www.chinaqking.com/%D4%AD%B4%B4%D7%F7%C6%B7/2009/49469.html）一文。在体育运动比如羽毛球，兵乓球等，手腕都是放松的。尤其是和书法最相通的高尔夫球运动中，老师会时刻提醒你，握杆时的力量就想象在用手去握一只活着的小鸟，如果力量太大，小鸟会被捏死，如果力量太小，小鸟就飞走了。同时手腕要平直放松。
书法也是一种身体的运动，必然和体育运动一样要符合身体的机理。所以我开始产生了疑惑并钻研起了执笔的方法。首先，握笔必然不能太用力，这是一个可以马上理解的误区。如果打过高尔夫球、羽毛球的书友肯定知道，如果握力太紧，是无法发力的，打出去的球一点没有

力量。相反，如果轻轻握杆，力量自然由背力、腰力、肩力、臂力发至杆头，产生巨大的杆头速度。
其次，要想知道古人如何执笔，想象一下就可以了。古人最早到宋代才有桌子，以前都是跽坐，在案子上书写，这样如果后背挺直，案子的高度最多到肚脐。写字最舒服的方法是大臂微屈，和身体离开一定角度，以保持灵活；小臂转回与案面平行，手腕自然放松，用手指抓住笔管。这时，手背会自然伸直，而不是竖起！如果竖起，全身会都会紧张起来，如果王羲之竖起手背，恐怕早得了肩周炎或者脊突炎，就写不出兰亭序了。所以说，把手腕伸直与小臂平行才是二王古法！！！
关于把手腕伸直的理论，我和好多位书友讨论过此事。大多数试过之后同意我的看法，但都是将信将疑，尤其一位颇有学问的书友举出了李世民的《笔法诀》：“大抵腕竖则锋正，锋正则四面势全。次实指，指实则结力平均。次掌虚，掌虚则运用便宜。”最得王羲之古法的李世民不也是要求“竖”腕吗？关键是这些书友从小接受了把手背竖起的教育，如果改执笔方法几乎不能书，所以没有人敢大胆相信我自己的心得。
后来去上中国书协培训中心的临帖课，看到崔胜辉老师、龙开胜老师示范才恍然大悟。我自己悟出的握笔法绝对是二王古法，乃千古不传之秘！
至于李世民的《笔法诀》所谓“腕竖则锋正”，恰好我前两天翻看到了中学时就学过的魏学洢的《核舟记》，里面说“卧右膝,诎右臂支船,而竖其左膝”这句话启发了我。书友可以自己伸出自己右手，掌心向下，手腕的状态叫“卧”；掌心向左，手腕的状态叫“竖”；掌心向上，手腕的动作叫“仰”。李世民所说的竖的是腕，而不是手掌。恰恰相反，李世民要求的手腕要抬高而不是现在书法入门所要求的把手背抬高！其原理就是像高尔夫教练说的，如果你用握住一只活的小鸟的力量，你自然就掌握了二王的古法。

（图二：我使用的握笔法：悬腕单钩、手腕平直）
正是由于古代握笔法不传，书写工具的变化，加上对古人文字的误解，造成所谓“竖腕”演变成了误人子弟的“竖手背”的握笔法。手背竖起，等于锁死了手腕，写字还谈何腕力？而手背平直，则手腕被释放出来，手腕可以带动手掌灵活转动（上下左右），加上手指的“拨镫”（捻管），才能真正做到“八面出锋”。一旦戳破了这层窗户纸，就会发现那些书法大师的手法不过是在灵活准确在运用腕力。比如龙开胜老师的行书特点，经过我自己仔细观察，就是在掌握笔画的发力点以后，特别善于利用手腕的上下弹性带动提按（手腕放松、上下运动，手掌抬高和降低巧妙地利用手掌自身的重量完成），造成笔画节奏变化灵动而形成了独特的特点。
正如黄庭坚所说：“心能转腕、手能转笔，书字便如人意。古人工书无他异，但能用笔耳。”（《论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