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书是一种典型的实用性与艺术性二者兼美的书体,是书法史上的主流书体,它自然为历代书家所钟爱,也让历代书家在其中尽展其能。一千多年来,擅长行书而有成的书家可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他们构成了行书发展史上的壮观,也使行书风格的演变错综复杂。虽然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从大的方面去把握、梳理。按照书家取法的源头、变法的依据以及行书笔法的演变走向和历史已然呈现的创作风貌,我们可以将行书的历史纳入四大风格体系之中:即二王行书体系,颜真卿行书体系,碑体行书体系,由早期简牍生变而成的行书体系。这四大风格体系在史的纵面上存在着先后序列,并表现为行书风格的嬗递和走向多元,在当代则呈现为共存并列状态。
(一)二王行书体系:
二王行书并不是行书“书体”的源头,但绝对是后世行书“风格”的主要源头。
被李世民认为“心摹手追,此人而已;其余区区之类,何足论哉”(《王羲之传论》)的王羲之,以创“新体”而成为领袖群伦的书史“第一人”。他所创的“新体”之一,正是行书。
在王羲之前,行书已然是一种通行的书体,如汉朝简牍中的早期行书,后世已不能见但载于史乘的刘德升、钟繇、胡昭以及王羲之师承的卫王,为王羲之以前的行书勾勒了一条显明的线索,特别是由钟繇而下以至卫王的行书风貌,在王羲之生活的早期,则是文人士大夫效法的书写风范,是当时的一种“流行体”。我们从后世出土的《李柏文书》推测,这种“流行体”在笔画连带、体势增长的同时还保留了隶书的一些笔画牲特征,因而畅达与凝重、风神外耀与朴质内敛兼而有之。王羲之的“新体”源于这种“流行体”(如传为王羲之的《姨母帖》即与《李柏文书》有不少相类处),但“力兼众美,会成一家”(清宋曹《论草书》),他在不断地实践中,逐渐改写了行书的书写“法则”,减去书写中的隶意,而出以迅捷爽直,体态上则易扁为纵,更加强调笔势的连贯和挺劲,从而将行书风格转换为一种“清劲妍美,遒润畅达”的新面貌,而且“右军之书,末年多妙,当缘思虑通审,志气和平,不激不厉,而风规自远”(孙过庭《书谱》)。王羲之变法而成“新体”,使行书书体趋向完善,也使行书创作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姨母帖》行书
王羲之的“新体”既出,虽在当时受到一些“传统书家”的抵制。但因其风貌新变,体势流美,书写便捷,而且其表现的“不激不厉,风规自远”的审美风范与东晋士大夫在“玄学”氛围浸淫下形成的萧散淡泊精神意态相谐相容,所以很快被年轻士人接受,成为新的“流行体”。自东晋后,王羲之的行书体一直被人赞美备至,“历代宝之,永以为训”(南朝肖衍《古今书人优劣评》)。从书体历史看,行书的体势也于此时完成了它的演变,进入长期的稳定状态,所以,王羲之行书自然成为行书的基本书写规范,后世书家的“变”,几乎都是以王体为依据的,这就客观上了形成了书法史上庞大的王羲之行书体系。
身为王羲之的传人,王献之很好地继承了其父的艺术风范,特别是在行书上,“子敬才高识远,于行草之外,更开一门”(张怀《书议》)。从世传王献之的若干行书帖(如《廿十九日帖》、《地黄汤帖》等)看,献之行书在精神层面上确实与其父一脉相承,萧疏洒脱、妍美流畅是审美主调。但是,献之行书体势更为宽博,造型更为端严,笔法上则由内捩而为外拓,意态上也更见放纵自如。“逸少秉真行之要,子敬执行草之权,父之灵和,子之神骏,皆古今之独绝也”(张怀《书断》)的缘故,王献之在传承父亲精神内容的同时融入了张芝的形式语言,所以,他的行书大都偏向于草,偏向于开扩纵横,后代许多草书家往往于此取法。谓王献之“更开一门”,“独开门户”,立论正在于此。而且,王献之的“外拓”笔法也开启了行书体的另一法门,颜真卿于此即受益非浅。
王献之《新妇地黄汤帖》 唐人摹本 纵25.3厘米 横24.0厘米
王献之《新妇地黄汤帖》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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