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八月在北京公共學術講演會演講 今天講演的這個問題，在現代政治及政治學上，已經成了一個很重要很有趣的問題。國人對於這個問題，好像還未給以相當的注意；就是主張女子解放，主張全民政治的人，似乎也沒有仔細硏究這個問題。我今天揀選這個問題作講題，却很希望能誘起大衆切實研究的興味。 女子參政這個名詞，意義頗泛。就廣義說，本不專指選舉權及被選舉權而言。凡要求女子參政的人，對於國家一切立法，行政，司法，種種職務，俱主張令女子參預。但實際上女子參政問題，以選舉權及被選舉權問題爲其中心。以下所說的女子參政，也就專就此義而言。 此次講演的內容分三部：一，女子參政的理論，（贊成者及反對者兩面所持種種理由）二，列國女子參政運動經過的歷史，三，列國女子參政的經驗。 一，女子參政的理論 女子爲什麽要求選權及被選權呢？ 根據全民政治的原則，女子的權利，應與男子的權利享有同等的保障。男子旣能假藉選權及被選權保障他們的權利，爲什麽女子獨應向隅呢？這是原則上，女子要求參政的理由。 如果女子的權利，能委託男子代爲保護，那麽，女子就不自己參政去，事實上或者還不甚要緊。但各國習慣，與法律，對於男女權利的保護，都不平等。中國的情形，不用多說；就是歐洲文化，亦未嘗將女子的人格，與男子的人格，一樣看待。羅馬法律，直將一切女子視同一個未成丁的幼年；卽現時法國民法，對於結婚的女子，亦多方束縛他的行爲，與待遇未成丁者，差不多。照此看來，女子的地位與權利，似不能委託男子代爲保護，這是事實上，女子要求參政的理由。 歐美女權派所以援據以下種種事實，認定女子有參政的必要： （1）男女敎育不平等 女子教育不發達，女子解放愈不容易做到。現時各國對於女子教育，仍有不免漠視者；就是文化甚高的國家，國家歲費中的女子教育費，亦較男子敎育費相差尙遠。 （2）男女在法律上所享權利不平等 關於財產婚姻等等問題，各國法律，對於男子與女子，大都不給以完全平等的待遇。例如關於財產繼承問題，英國民法，有男先於女的規定；關於女子財產問題，法國民法，對於結婚女子，加以種種制限；（法國結婚女子，對於本已財產，如於婚約上不及特別申明歸本已管理，則非經其夫或法庭的許可，不得自由處分。所以法國結婚女子，在私法上幾與未成丁的幼年相類似。）又如離婚問題，英國民法，男女亦不立於平等地位；（按照英國法，女子有不貞的情事，男子得向法庭要求離婚；如女子要求離婚，則須男子於不貞情事而外，尙有虐待或其他情事。）這些都是法律上否認男女平等的事實。此外類此的事實尙多，這不過幾種最著的事實而已。 （3）女子人格的保障不充分 人口販賣與娼妓營業，不只蔑視女子人格，並且違背人道。然各國法律，對此二事，都無澈底殄除的決心，與辦法。此爲女權派衆口一聲所攻擊的。 此外關於女子人格問題，英美女權派，對於法律上所定的『同意年齡』Age of Consent極力要求提高。按照法律，靑年女子，未達法定年齡時，如有與男子通姦情事，無論如何，應認爲男子誘惑，不當認爲女子已表同意。男子應受郉法之處分。此項法定年齡，稱爲同意年齡。英美女權派，以爲現時各國法律所定的同意年齡，大都過低，（英國定爲十六歲，法國定爲十三歲）不能給幼年女子以充分的保障。 （4）女子職◎業的保障不充分 現時號稱自由的國家，男子揀選職業，已有完全自由因爲不論那種職業，男子都可揀選。但政府機關的職務，及若干種社會職務，卽在自由很發達的國家，仍有不令女子充任的。故女子尙未取得職業自由 就是關於男女同等充任的職務，女子仍嘗受不平的待遇；因爲顧主對於女工，每每故減工價。緣是女子求生，較男子更苦；靑年女子道德之墮落，亦大半由於獨立營生之不易。各國女權派，所以有『同等工作同等工資』Equal Pay for Equal Work的主張。 以上所舉的，都是事實，我們不能不承認。但這還不過是女權派一面的言論。究竟女子參政這個原則能否成立，我們還應取反對女權人所持的理由，仔細的加以解剖，纔能下一個論斷。現在且看反對派的論調怎樣。 （1）援據動物學進化原理，反對女子參政。現在反對女權的人，不僅應用常識，造爲反對論調；幷且援引種種自然科學的知識，來反對女子參政。 有一派人說，按照動物學上所觀察的一種進化現象，大凡動物愈進化，男性與女性之分愈著明；最下等動物，甚至有幷男性女性於一身的。如令女子參政，男女的職務，遂趨於一律；男性女性的差異，便不免減少。這便是人類退化現象。 這個議論的前提能否成立，尙屬問題。（我的朋友李仲揆先生，是硏究生物學的，他當日在我的演講場中，對於此點曾有解釋。他說『動物愈進化男性女性愈著明』的原則，意義頗微奧；如援用此種原則到女子參政問題上去，便是誤解這個原則的本意。（李先生的解釋附後）就令前提成立，其結果亦不甚確。爲什麽呢（一）因動物學的公例，不必可以應用到人類；因爲人類是有意識的，有意志的，對於他的進化，他自己至少有一部分自主權能。（德國人誤把人類與其餘生物世界，看作一樣，將生物學上天擇物競的原則，應用到政治上去，把德國弄得幾於一敗塗地；這是我們應該注意的。）（二）按照我們平常的觀察，人類社會中，男性女性分別最鮮明的還要首推幾個很退化的東方國家；波斯，土耳其，中國日本，男女之別最嚴；男子與女子的區分，差不多同主人奴隸一樣。難道這可稱爲極進化的理想社會嗎？ （2）援據其他科學上的觀察，認女子體質智力道德，不能參政。反對女權的人，又常常援引生理學解剖學上的觀察，批評女子的體質薄弱。並說他不及男子體質剛强。但此等觀察，在科學上，究竟還是一個爭點。就令女子體質，較弱於男子，亦不足爲反對女子參政的論據；因爲體質問題與選權及被選權問題，絕無關係。但反對的人又說，事實上女子體質，確有一種狀况，爲女子參政的障礙；這種狀况，就是生育事體。然此項反對，也不能認爲可以成立。爲什麽呢？因爲（一）大多數的女子，自非體質特別的弱，生育問題，不必爲其職務上的大障礙。（數年前芬蘭議會女議員中，有三人，於其充任議員期內，俱有生育事體；但亦不過請假寥寥數星期。）（二）生育事體，並非各個女子必有的事，故不能因生育問題，否認女子全體參政權。（三）生育是女子對於社會所負的一種極重義務，國家對於負此義務的女子，尤不應奪其政治上權利。 反對女權的人，尙有援據科學，說女子的天然智力與德性不及男子，如令女子參政，勢不免使政治人才，政治道德，較前退化。姑無論此種科學觀察，未必甚確，（實際上男女智力品性上的優劣，尙無定論。）就令女子智識與德性不及男子，也不能成爲反對女權的理由；因爲全民政治的原則只屏除極惡劣分子於政治權力之外，（各國採用選權普及制者，只對於罪犯及有精神病者，奪其選權。）幷不承認政權應當完全授諸最優秀的國民就令女子的智德不及男子，難道一切女子，俱當與罪犯及有精神病的人同列嗎 （3）援據分工的原則，反對女子參政。反對女權的人，也有不承認男女智識能力，有優劣之分的；但是他們承認男女知識能力，有種類之別。他們以爲男子有男子活動的範圍，女子有女子活動的範圍，（英美反對女權派，稱爲Women’sSphere。）如令女子參政，便是違反天然分工的原則。 分工現象愈進步，人類愈進步，這是顯而易見的；因爲分工原則，是叫各個人各利用他的特長，至最大的限度。如女子參政，果與分工的原則相背，我們對於女子參政的原則，亦或應該反對；但援據分工原則，反對女權的人，確是誤解分工原則的意義而來。分工的意義，是個人與個人分，並不是男與女分換言之，分工現象發生的根本原因，不在男女的差別，祇在各個人的差別。當人類未進化以前，男子從事田獵，營室，等事。女子從事縫紉，飮食等事。人類進化以後，分工亦愈進化；造室，縫紉，烹飪，等事，俱爲專業。男子女子各有習此專業的人。可知分工原則，並不以男女爲標準。 有人說，良妻賢母，無論如何，是女子的天職；然亦不得因其旣爲良妻賢母，便不讓他參預政治。不然，彼以醫，以律師，以教授，爲業的人，亦應因其爲醫，爲律師，爲教授，而失却參政權。這豈是合理的辦法？ （4）女子不能服兵役，故不能享有參政權。女子體質不宜於兵役，這是我們應該承認的。（此次歐戰期中，女子也有從事戰場工作的；甚且如俄國女子敢死軍，親赴戰鬬。但此類事實，究不能援爲女子能服兵役的證據。）但女子不能當兵，未必就不應該有參政權，何以故？呢 第一，凡行募兵制度的國家，兵役並非一種國民義務，故上項反對理由，對於採用募兵制的國，毫不適用。 第二，卽在採用徵兵制的國家，凡享有參政權的人，亦不必皆服兵役，（體質不强的男子，與年逾五十的男子，卽屬此例。）而服兵役的人，且不獲參政。（各國法律，對於現役軍官，與正在服務的兵士，均停止其選權。）卽此可知兵役與參政，毫無連帶關係。 第三，女子生育義務，較男子當兵義務爲尤苦。（英國女權派的調查，說英國女子，每年死於生產者，達三千人。）故卽就國民義務而言，亦不得因女子未能當兵，遂不得與男子享有同等參政權。 （5）大多數女子不願參政，故不宜給以參政權。女子是否願意參政，是一個事實問題。就歐美狀况而論，拉丁諸國的女子，要求參政者殊少。但英美等國則大異。英國女子參政運動，在歐戰發生以前，已極形普遍；卽在十九世末期，英國女子贊成參政者，爲數已不甚小。（自千八百六十七年至千八百八十四年，英國女權派，已搜得簽字贊成參政的女子三百萬人。）最近美德等國，實行女子參政；投票的女子，居然與投票的男子，數額相近。卽此可見女子不願參政之說，不盡與事實一致。再進一層說，就令女子本已無參政的志願，但使女子參政，在原則上可以成立，仍應主張。因爲女子未解放以前，他們的意志志與知識，當然薄弱；如一面壓制女子，使其意志不能發展；一面責其意志薄弱，不能參政，揆諸情理，豈得謂平？ 以上所述的理由，是反對派所持幾種重要理由；（此外理由，尤形稚弱，無一一批評的必要。）但都不甚健全；而前面所述的贊成派幾種理由，又純屬事實，無可否認。故對於女子參政的原則，我們應◎承認他可以成立。 女子參政的原則旣可成立，女子選舉權，是否應與男子平等，是否應該普及；如曰不能平等，不能普及，應採取什麽限制呢？ 主張純粹全民政治的人，自然承認女子選權，應與男子平等，並承認選權都應該普及。 主張限制女子選權的人，又各各提出些條件出來：（一）有主張以教育程度爲條件者；此派謂女子必須受過高等教育，始能享有選舉權。（二）有主張以職業爲條件者；此派謂有職業的女子，應該給以參政權，使他們有保護自己職業的權能。（三）有主張以年齡爲條件者；此派謂女子經驗薄弱，其於政治問題爲尤甚，故其參政年齡，應較男子參政年齡稍稍提高。（四）有主張以家庭問題爲條件者，此派謂寡婦及未婚女子，應給以參政權，因爲結婚女子的權利，尙得由其夫代爲保障。 這種種限制，事實上應否採用，與何者可以採用，殆全看各國女子狀况何若，初不能槪括的加以論斷。最近英德等國，實行女子參政，德國採男女平等，選權普及制；英國則對於女子選權，尙特別加以年齡及居住的限制。依我們的觀察，英國女子教育普及，女子思想與責任心；亦比較他國女子發展，採用有限制的女子選權制，不獨理論上不甚圓滿，卽就事實而論，亦已大可不必了。 （附記）以下所記，是李仲揆先生當日在我演講場中對於『動物愈進化男性女性愈著明』的公例，所發表的意見；我因李先生所說，很有趣味，故請其簡單寫出，幷附記於此： 『同種的動物雌者與雄者，往往有體格上或性格上的差異：譬如雄鷄長羽善鳴，而雌鷄反之；又如雄蟬能歌，而雌蟬啞不能聲；這類同種的雌雄動物，彼此不同的地方，大都直接或間接與「性的選擇」（卽擇配Sexual Selection）相關甚切。通動物界，除極初等動物，我們無從考察者外，大都有這種差別可睹。不過進化程度愈高的動物，各項體格性格，愈形繁複，所以兩性的差別，愈形顯著。現在我們當注意的，就是這種男性女性不同的地方，都屬於個體擇配的範圍，其影響只限於某某失敗的雄性動物，不能與其同種的某某雌性動物配合，初與全種的生存，無直接的關係，更無重大的關係。各種動物，除上項特性而外，更具有許多特別性格體，這類體格性格，與其全種的生存，都有直接關係。動物學家，把這類特性，劃爲「天擇」Natural Selection之列。因天擇而獲得之特性，無論雌雄，公共有之。如雌蜂探花，雄蜂亦能探花；雄蟻能鬥，雌蟻亦能鬥。現在我們說到人類政治活動，我們不能不承認這種活動，與人類全體，有極密切關係。由是政治工作，不得不認爲受「天擇」的支配。所以這種工作，應是男女公共的工作，其與「性的選擇，」固毫不相干也。』 二，列國女子參政運動的歷史 世界各國女子參政運動，本有很長的歷史，以下所講，不過擇取幾個女子參政已經實現的國家，將他們女權發展的原因，經過，及其現狀，簡單的分別說明。 （1）北歐諸國（羅威，芬蘭，丹麥，瑞典）女子參政運動的成功，以北歐諸國爲最早。歐戰吿終以前，世界獨立國家，女子享有中央議會選舉權及被選舉權者，只有羅威，丹麥兩國。 北歐諸國女子，性沉著而無虛矯，道德與思想，在歐洲諸國女子中，亦居首列。男女平等思想，所以容易發達。這是北歐女子參政運動成功的一因。北歐諸國文學家與戲曲家主張女子解放最早而亦最有力；（世界馳名戲曲家易卜生Henrik Ibsen所著的『玩物的家庭』一劇卽此類文學的一種）這又是一個原因。北歐諸國男女同學制度，極普遍而亦極完全；芬蘭羅威等國，男女同學，不僅限於大學及小學；就是中學校，也大半採男女同學制。以是男女教育，無大差別；一般人遂將男女平權，看作當然的事。這也是女子參政容易實現的一個原因。 羅威的女權運動，與千八百三十年以後羅威新文學運動，是同時發軔的。當時羅威的新小說與新戲劇，極力的灌輸愛國家愛自由的新思想，而從事此項文學運動者，女子中亦大有人。（Aasta Hansteen1828-1908卽其一人。）由是女權思想，漸漸發展；女子政團，逐漸成立。至千九百〇一年，羅威納稅女子，遂取得巿政機關選舉權自羅威離瑞典而獨立，（千九百〇五年）女子活動，益形進步；千九百〇七年羅威納稅女子，遂取得中央議會選權及被選權。（但男子選權普及，無納稅條件。）此爲世界獨立國家女子享有中央參政權之始。 芬蘭於歐戰以前，雖隸屬俄國然其自治權，歷來甚大。芬蘭女子的參政運動，與芬蘭人民屢次抗俄運動，頗有關係。因爲抗俄運動，都有女子在內；故女子得與政治生活接近，得以成立女子參政團體，其得力於抗俄運動者不少。最初女子僅取得地方機關選舉權，（千八百六十七年）至千九百〇六年，地方與中央各項議會，俱給男女以同等選權，而且選權是普及的。千九百十年，舉行中央議會選舉時，男女投票人數，幾於相等，女子當選者十七人，約當男議員數額十分之一 丹麥女子於千九百〇八年，取得地方機關選舉權；嗣因女子參預地方政治成績甚美，千九百十五年，丹麥新憲法，遂授女子以中央選權及被選權。（根據該憲，凡品行端正的女子及男子，年滿二十五歲者，俱有參政權。）千九百十八年，丹麥舉行議會選舉時，女子參與選舉者極衆，當選者九人。 瑞典女權運動，發端極早。其最初亦得力於瑞典文豪卜滿F.Bremer氏的鼓吹。（卜氏最後所著的Herta一書，於千八百六十五年出版，主張女權極力，至今留爲名著。）瑞典女子（未婚而納稅至若干額以上者）於千八百六十二年，卽取得地方選權，也是卜氏鼓吹的功勞。至千九百〇九年，一切品行端正的女子，對於地方機關，俱享有選權及被選權。 （2）英國 英國女子參政運動的歷史，很有趣味，且極重要，因爲英國政治，對於他國政治，常常發生極大的影響；所以我們不能不特別注意。 英國女子於此次歐戰吿終而後，始取得中央議會的選權及被選權，但英國女子對於各項地方議會Parish Councils, Town Councils, County Councils地方教育機關School Boards及貧民救濟機關，Boards of Guardians自千八百六十九年而後，卽已陸續取得選舉權。故英國女子參政之完成，亦是循序漸進而來。 十九世紀中，英國首倡女子參政之說者爲彌勒。J. S. Mill彌氏於所著代議政府書中，主張女權最力。彌氏夫人於千八百五十一年，亦在英國有名雜誌Westminter Review中著論，提倡女子參政。於是女子參政問題，漸引起社會注意。彌氏於千八百六十五年，被選爲議員，恰値議會討論選舉法修正案。彌氏因竭力主張給女子以選權，並提議將修正案中之Man字槪以Person一字代之，然彌氏提議，終遭否認。 英國女子參政問題，從未演成一個政黨問題。贊成的，不純屬一黨；反對的亦不純屬一黨。彌氏爲英國自由黨的鉅子，狄斯月禮Disraeli曾長內閣，爲英國保守黨領袖，亦曾主張女子參政。狄氏有言：『英國元首，旣可屬諸女人，（指當時女后維多利亞）爲什麽普通女子，不能參政』英國女子參政問題，雖不曾演成政黨問題，然英國女子參政運動的發展，與英國政黨競爭却有一種很有趣味的因果關係。英國十九世紀末期自由黨與保守黨，都竭力改良本黨的組織，以爲選舉競爭的預備；（因當時選權，業經擴充，選舉競爭，須有廣大的組織。）保守黨乃首思利用大家女子，向選民施其鼓吹聯絡之技。遂於千八百八十三年，組織一種女子政治俱樂部，名爲Primrose League（相傳Primrose爲狄斯月禮氏生平所愛之花，故名。）此俱樂部成立以後，保守黨於千八百八十四年選舉，大獲勝利自由黨人，最初雖反對此種方法，不久亦只好仿效；因亦組織一種女子俱樂部，名爲Women's Liberal Federation以與Primrose League相抗並推格蘭斯頓Gladstone夫人爲該俱樂部首領。在各黨組織此類俱樂部，原不過以女子爲選舉運動的機械；歷時未久，自由黨女子俱樂部一部分的女子，乃思利用該機關，貫達女子參政的目的千八百九十年，該俱樂部竟多數通過一種決議，主張女子參政。這是英國中流以上社會女子組織政團要求參政之始。然英國女子參政運動的大發展，實在勞動女子加入此項運動而後。 英國勞動界女子加入參政運動，祇是最近十餘年間事。他們的機關，於千九百〇三年成立。名爲Women's Political and Social Union，其黨魁爲Miss Annie Kenney及Mrs. Pankhurst，其機關報爲Votes for Women，此派爲急進女權派，普通稱爲Suffragettes主張用種種擾亂社會秩序方法，以爲要求的手段。（如向議院旁聽席上，指斥議員或閣員的言論；組織女權黨隊，遊行示威；破毀博物館物品之類。其擾亂手段，初不十分兇暴）其黨員嘗被警察拘去，處以監禁。但他們一被監禁，又嘗以絕食爲手段。這些奮鬬的事實，雖未能誘起大部分輿論的同情；却已引起全體社會的注意。 急進女權派而外，尙有一派，主張以平和的合法的手段，達到女子參政目的的此派普通稱爲Suffragists其政黨機關，爲National Union of Women's Suffrage Societies以Mrs Fawcett爲其領袖；其機關報爲The Common Cause 當女子參政運動極盛時，同時發生一種反動：一般反對女權的女子，於千九百〇八年，亦組織機關以Mrs.3Humphry Ward爲領袖。不久又有其他反對女權的機關發現，是由男子組織的，推Lord Cromer爲首領。至千九百十年，兩機關合而爲一，並發行一種反對女權的雜誌名爲The Antisuffragist Review但此反對派的言論，始終似無很大的影響。 以上情形，是歐戰以前，英國女權運動狀况。歐戰發生而後，所有女權黨，俱停止他們的參政運動，並有許多的女子，從事戰時工作。於是社會輿論，大生變更，卽往時反對女權而受女權黨攻擊的人，如喬治Lloyd George及愛斯葵Asquith氏等，亦大變從前態度，贊成女子參政。以是千九百十八年新選舉法The Representation of People Act乃以中央議會選權，授與女子。但按照該選舉法，凡年滿二十一歲的男子殆皆。享有選權，而女子則須年滿三十，且有獨立居住者，始有選舉權故男女選權，尙未達平等地位。千九百十八年英國議院，並通過一案，（名爲Qualification of Women Act）承認女子與男子，對於中央議會，有同等被選資格是年十二月，中央議會選舉舉行時，女子對於投票事，極形踴躍；並有數選舉區，女子投票者，多於男子。但通國只一愛爾蘭女子當選；這個當選女子，是一個新革黨人，有政治革命罪案，故其當選亦歸無效。 （3）英屬自治殖民地 英屬自治殖民地，都是新造的國家，社會無甚深的傳習；男女階級，亦不若舊邦之深，最宜於政治的試驗。女子參政運動，所以易於成熟。 英屬紐斯蘭New Zealand嘗自命爲世界第一進步國，女子參政運動，發端甚早，其成功亦早。最初女子參政運動，與禁酒運動Prohibitionist Movement聯爲一氣，而女子參政的主張，俱由主張禁酒的女子團體，發表出去。至千八百八十三年，凡紐斯蘭成年女子，俱取得本邦中央議會的選權。 澳大利亞自千八百九十五年以來，各邦陸續授女子以選舉權。至千九百〇八年，各邦女子，對於中央議會，俱與男子享有同等的選權。 但紐斯蘭及澳大利亞各邦女子，雖與男子享有同等選權，然大都無被選資格。故女子參政運動，仍在激劇進行中。 （4）美國 美國女子，在世界女子中，最富於自立觀念，亦最能自立。據最近美國戶口調查，美國女子，獨立營生者，將近五百萬人。就中音樂專家，約三萬餘人；美術專家，約一萬人；以教授爲業者，不下二萬五千人；此外習醫，習新聞業，及充當律師者，亦衆。兼之美國女子，數額不及男子多。（美國男子，約比女子多二百萬人。）所以美國女子，在社會上所處地位，亦較歐洲諸國遠勝。美國有名哲學家瓦德Lester Ward創爲女性優於男性之說，大半亦因目睹美國女子狀况而發。 還有一層，美國男女同學制度，亦極發達。小學敎育無論矣，卽中學以上教育，據千九百〇三年教育統計，全國女學生之住女學校者，只六千餘人；住男女同學的學校Co-educational College者，達二萬餘人。 以上種種情形，都是美國女子參政運動發展的原因。 美國女子參政運動，以黑奴解放運動爲其動機黑奴戰爭（一千八百六十一年，至一千八百十五年）以前，主張黑奴解放者，大都主張女子解放；由是黑奴問題，與女子參政問題，聯爲一氣。黑奴戰爭中，並有許多女子，從事戰役。迨黑奴戰爭吿終，美國憲法修正，承認黑奴與白人，應有同等選權。（參看美國憲法Amendment XIV）於是黑奴解放之運動，得吿成功。 但黑奴雖已取得選權，而女權問題，却不及與黑奴問題，同時解決。由是女子乃復獨立組織團體，有向各邦運動者；有向聯邦政府運動者。此項女權運動，發源於東美諸邦，但女子參政的成功，却以西美諸邦爲起點。自千八百六十九年，至千九百十七年，共有十九邦，授女子以選舉權。歐戰期內，美國女子參政運動，益形擴展；千九百十八年正月，美國聯邦下議院，遂通過一種憲法修正案，規定聯邦及各邦選舉權，不得因男女的差別而示歧異此修正案，旋經前總統威爾遜及羅斯福諸人，宣示贊成；於千九百十九年，遂得通過聯邦上議院；並於千九百二十年，得各邦大多數（四分之三）批准。由是美國各邦的女子，俱與男子享有平等的選舉權 （5）德國 歐戰以前，德國人民，生活於軍國政治之下，女子勢力，當然微弱。且按照德國從前集會結社法律，女子並不得參預政治集會，亦不得加入政治黨會。這都是德國女權，不易發達的原因。但卽在歐戰以前，德國各邦中，已有若干邦，以初級地方機關選舉權，授與女子的。不過享選權的女子，都是享有財產的女子；且女子投票，大都須委付代理人。 德國女權問題，原爲社會黨所極力主張；歐戰發生而後，德國女子，棄家從事種種戰時工作的，爲數極鉅。此種女工卽爲女子參政運動的新分子。迨歐戰吿終，德國帝制，爲社會黨人所推翻，德國千九百十九年八月新憲法，遂承認男女完全平權。是年，聯邦議會的選舉，男女參與選舉者，數約相等。女子當選者至三十六人之多；屬社會黨者二十一人。 以上諸國而外，尙有他國，女子參政運動，亦已有全部或一部分的成功。例如奧國千九百十九年，國民制憲團體中，已有女代表參預；又如瑞士各康同」Canton中亦有以參政權授諸女子者；俄國自蘇維埃政府成立以後，憲法上卽承認選舉權的授與，不因男女而示差別。現時文化甚高，而女權運動，仍甚幼稚者，惟拉丁諸國。（法國下議院於千九百十九年五月，亦曾通過一案，承認女子與男子享有同等選權，但此案現仍未經上院通過。） 綜觀以上諸國女子參政運動的歷史，我們可得以下幾種觀察： （一）列國實行女。子參政之初，大都以地方自治機關，與地方教育行政，慈善行政等機關，爲試驗地 （二）列國女子參政，最初大都採用有限的女權制。（女子選舉資格，較男子選舉資格嚴。） （三）女子參政，與教育問題固有關係；而與男女同學制度，亦似相關甚切。芬蘭，羅威，及美國諸邦，卽其最著之例。 （四）女子參政運動，於新造的國家，成功較易亦較早。美國西部諸邦，及英屬自治殖民地，卽其顯例。 （五）女子參政運動，嘗以他種社會運動爲其發動及成功◎的原因。如羅威的新文學運動，芬蘭的抗俄運動英國的政黨競爭運動美國的黑奴解放運動紐斯蘭的禁酒運動德國的社會黨運動皆是。 附列國女子參政年表 三，列國女子參政的經驗 主張女權的人，與反對女權的人，對於女子參政的影響，嘗爲種種互相衝突的推測。現在實行女子參政的國家，已經不少；我們應該以科學態度，不懷成見，來硏究女子參政所發生的影響。 女子參政的原則，旣可成立，（前已論及）我們便不能僅取女子參政的結果，爲贊成或反對的根據；因爲女子應否參政，是一個正義問題，並不是一個功用問題。但列國女子參政的結果，對於他國女子參政運動的前途，事實上，很可發生種種影響；對於未來的女子參政，也可給以種種教訓。所以硏究女子參政的人，不能不硏究女子參政的經驗。 （1）女子參政，對於女子思想上影響。選舉制度，有一種政治教育作用，這是一般人所公認的。就各國經驗看去，這種政治教育作用，對於享有選權的女子一樣有效。列國女子取得選權以後，對於種種政治問題，較前異常留意，緣是女子眼界，較前擴大；女子智識，較前增加；女子判斷力，亦較前敏健。此類現象，於英屬紐斯蘭及美國諸邦，最爲顯著。（據美國Colorado邦Denver城內某書店報吿，自女子取得參政權後，八個月間該店所售出政治書籍，比女子取得參政權以前二十年間，該店所售出政治書籍還多！） （2）女子參政對於家庭生活影響。一般反對女權的人，預料女子參政而後，家庭生活，必大受影響：彼等懸想，女子一經享有參政權，必視家庭職務爲瑣屑日惟斤斤於戶外的政治徵逐；且懸想女子旣有政治知識，勢不免夫婦間因政治意見的衝突，而生離異。 就事實而論，女子享有參政權以後，如不以政客自任，則執行選權，其事固亦甚簡，初不必妨及家庭職務。其在美國諸邦，選舉投票的佈置，極便於投票的人，婦人出外投票，嘗不過十數分鐘；其與置信於郵筒，無甚差異。嘗見有夫婦攜其稚子，與兒童坐車，至投票地點，以稚子及其車放在投票場外，由巡警代爲看守者。 至夫妻因政治意見衝突而生離異一層，徵諸美國經驗，亦覺毫無可慮。美國諸邦中，女子享有政權者，每年離婚案件，轉較美國其他諸邦爲少。這便是一個顯例。就理論言，如男女都有政治思想，結婚時彼此思想，必多一致；思想一致，夫婦的關係，轉可隨之鞏固。故懼女子參政，足以毀破家庭制度，就理論事實，兩面看去，似都是慮其所不必慮。 （3）女子參政對於女子生活影響。列國女子參政後，對於女子生活，究已發生什麽影響呢？ 這個問題，頗不易解答；因爲這個問題，含著一個經濟問題經濟問題，却不是純受政治法律支配的。譬如法律儘管依照女權派的要求，規定『同等工作應得同等工資；』事實上却有那天然的供求原則，永遠在那裏工作，可使人爲的法律，不容易貫達他的目的但根據以下幾種觀察，可見女子參政，多少已發生些效力。 第一，女子參政後，有許多政府機關事務，從前不給女子去做，現在却也令女子去做的。由是女子職業的範圍，較前擴大幾分。女子求生，也就容易幾分。羅威自從女子享有選權及被選權而後，議院於千九百十二年，通過一種法案，除少數政府職務而外，其餘如司法官吏，警察官吏，下級行政官吏等等，女子俱有充任的資格。其在美國諸邦，女子自取得選權而後，服務行政機關者，爲數亦甚鉅；地方教育官吏與地方救濟貧民官吏，由女子充當的，尤大形增加。但對於此層，尙有一事，我們應該注意：美國服務行政機關的女子，逐年增加，並不以曾經實行女子參政的幾邦爲限；故女子官吏的增加，其在美國，不當純認爲女子參政的效果。 第二，女子工資的提高，雖非法律一面的能力，可以做到；但『同等工作應得同等工資』的原則，對於服務政府機關的女子，法律之力，當然有效。 第三，女教員的薪金，其在美國，紐斯蘭，澳大利亞，以及北歐諸國，俱因女子參政之力，達到與男教員平等地位。換言之『同等工作應得同等工資』的原則，確已完全貫達。（女子參政實現以前，美國諸邦惟Wyomung一邦，男女教員，工資平等。） （4）女子參政，與女子權利，人格的保障。 （一）財產問題 英美等國，結婚女子，對於本已財產，幾與未婚女子一樣，差不多有完全處分之權。故卽在女子參政實現以前，美國法律，對於女子財產，並無十分苛待情形。女子參政實現以後，如Colorado等邦，結婚女子的財產權，殆與男子完全平等。所有妻的財產，槪不受丈夫的管轄；丈夫對於妻的債務，却有償還的義務。故美國諸邦自女子參政後，女子財產權，亦較前擴充。 （二）母權問題 一般反對女權的人，預料女子參政，對於爲母者的保護問題，或不十分留意。但徵諸事實，此種預測，乃完全錯誤。美國Colorado的女子，一經有選權，卽以『父母平權，』爲其根本的主張之；一而該邦法律，承認父母對於女子教育，享有完全平等之權，亦恰在女子參政實現之後。此外如紐斯蘭，澳大利亞等邦法律，或對於孕母，加以特別保護；或對於有小兒的寡婦，加以特別輔助；大半亦皆女子參政之力。 （三）離婚問題 離婚太易，女子所受的影響，較男子爲深；這是一般主張女權的女子所承認的。他們對於離婚條件，極力主張較前加嚴。可見享有參政的女子，並不反對婚姻制度，並不趨向自由戀愛。 （四）法定『同意年齡』問題 爲預防幼年女子，易受男子誘惑起見，美國諸邦女選民，乃極力主張提高法定的『同意年齡。』（『同意年齡』的意義前已解釋）Colorado邦於千八百九十五年將法定年齡，由十六歲增至十八歲；便是女選民所提出的法案。嗣後Idaho, Utah兩邦，亦將法定年齡，增至十八歲；現時California女選民，並要求提高至十八歲。此外芬蘭，紐斯蘭的女子，自參政後，並獲在議院通過法律，凡對未滿法定年齡女子有淫行者，俱倍增其罰。此種法律，就事實論，有時或不免太過。（因法定年齡已格外提高，處罰又復增厲，幼年男子，嘗不免被不正女子誘惑，而致自罹嚴□於不覺。）然其足爲女子人格的一種保障；固可斷言。 （5）女子參政，與兒童保護。女權派認兒童教育，兒童衞生，貧兒救濟，兒童道德，種種問題，須待女子參政，始能完滿解決；因這些問題，都是女子切身問題，而且女子的性情能力，最能幫助這些問題，好好解決。 關於兒童教育問題，女子參政，似已不無效果。美國Colorado邦授女子以選舉權之後，於千八百九十九年，卽通過一案，對於兒童強迫敎育，格外加嚴；並將强迫教育年齡，增至十六歲。此項法律執行，大半假手於女子官吏，以故該邦兒童教育之完美，不得不歸功於女子參政。關於兒童衞生及貧兒救濟問題，實行女子參政諸國，亦似確有成效可覩。紐斯蘭自女子參政後，每年嬰兒死亡率，在世界文明諸國中爲最低。又如Colorado邦對於貧苦兒童的救濟，亦大多由女子組織。芬蘭議會中，所有保護兒童議案，百分之五十，俱係女子提出。這些事實，都是女子關心兒童保護的顯例。 關於培養兒童道德的法律，其在女子參政的國，亦似確有進步。例如美國Utah邦，禁止兒童於晚九點鐘以後在街游行；美國Colorado邦Denver巿法律，凡十八歲以下兒童，赴公共跳舞，及十六歲以下兒童，赴影戲園，必須有家長同行；又如美國Idaho, Colorado等邦及澳屬New South Wales特別組織『兒童法庭，』大半亦是女子參政的成績。 （6）女子參政，與男子惡德。男子種種惡德，其影響嘗不僅及本身，幷且間接的害及妻子。要求參政的女子，對於禁妓，禁酒，禁賭，禁烟，等事，所以竭力主張。 關於娼妓問題，凡實行女子參政的國家，因女子鼓吹主張之力，已經發生了許多禁止販買人口，及廢除公娼的法律。羅威芬蘭紐斯蘭等邦，公娼制度之取消，都是女子反對的結果。但妓制之存在，歷史甚長，根蒂甚固，澈底剷除，絕非易事。故女子參政，對於禁妓一層，響影究屬很薄。（美國西部諸邦，殆毫無影響。）不過女子參政之期，尙屬有限，我們亦不必因其過去成效尙淺，便懷失望。 酒爲歐美女子極端攻擊之一物，女子參政，對於男子惡德上的響影，殆以禁爲第一。凡已實行女子參政的國家，對於酒業，大都有嚴酷的取締，美國各邦，禁酒之成功，尤多得於女選民。各國禁酒法律，亦有於女子參政以前，卽已成立者。羅威，芬蘭，及紐斯蘭等邦，都是如此。但卽在此類國家，禁酒法律之得以產生，與禁酒法律之得以嚴厲執行，亦嘗有女子的勞績在內，甚且有因女子參政，得將從前禁酒法律，特別加厲者。例如美國Colorado邦，於千九百〇七年，褫奪賣酒商的選權。芬蘭於千九百〇七年，禁止一切含有酒精飮料之製造，販賣，運輸，或通過。（醫學，實業，及科學應用品，不在其內。）紐斯蘭軍法，禁止以含有酒精飮料，輸入軍營。這些律條，都是參政的女子造成的。 賭風之盛，就歐美言，新造的國家，嘗較舊邦更甚美國Idaho, Wyoming等邦，及英屬紐斯蘭，因賭風太盛，遂有極嚴的禁賭律。此種賭律之產生，以女子之力爲多。 鴉片煙入口的禁止，及禁吸鴉片的法律，亦有由女選民發起而成立者。（澳屬Tasmania, N. South Wales的禁煙律卽是。）現在列國女權派，甚且有提倡禁吸淡巴菰者。 （7）女子參政，與政治道德。女權派，以爲女子道德，較男子純粹，倘令女子加入政治，尙可刷淸政治上惡習，增進一般人的政治道德。反對女權的人，又謂女子知識弱，經驗淺，一入政治，必易受人賄賂，可使政治道德，愈趨愈下。 女子受人賄買，徵諸美國諸邦經驗，其事似屬不少。但此項受賄情事之多寡，亦視當地男子政治道德如何。美國政治上賄賂風氣，素較歐洲諸邦爲甚；女子政治道德，未能純淨，初不能援爲女子道德較爲薄弱之證。更就他邦經驗而論，男女政治道德，似無重大差異可言。女子政治道德程度之低降，尙有一種特別原因。這種原因，便是娼妓投票。一般反對女權的人，甚且因此而否認女子參政的原則。但此亦是因噎廢食的法子。美國Idaho邦及丹麥等國，對於這個問題，有一簡潔了當的解決：無論男女，凡以娼妓爲業者，槪不得享有選權。 （8）女子參政，與世界和平。一般關心人類前途，關懷人道的人，在女子身上，抱有絕大的希望；他們以爲愛和平的心理，女子遠勝男子，如令女子參政，人類戰爭，或可消滅。 女子愛和平，是否較勝男子，在理論上，是一個很大問題。我們現在却不能詳細討論。反對這種理論的人，有徵引歐戰期中事實，去否認他的。他們說：紐斯蘭爲英屬殖民地首先實行女子參政的一邦。然歐戰發生，英屬殖民地，首先運兵赴歐助戰的，便是紐斯蘭。英國爲女權運動最激烈的國家，然歐戰發生，英國女子一致停止參政運動，從事戰時工作。照這些事實看去，女子愛和平的心理，却未必勝過男子。 然以上所舉事實，果足爲女子不愛和平的證據與否，仍屬疑問。因爲女子縱有助戰情事，亦不必卽爲好戰心理所釀成。 千九百十七年，美國總統向議院提出對德宣戰案，議院中只有一個女議員（Miss Janette Rankin當此案付討論時，這個女議員，起立宣言：『我本願幫助我的國家，但我不能贊助戰爭。』言時涕泣不已，對於該案，卒投一反對案。 簡單言之，女子參政的時間尙短，女子參政，能否促進人類和平，就經驗言，現在還是一個沒有答案的問題。 以上事實，都是列國女子參政的經驗。從這些事實看去，我們可得兩種簡單的槪念。（一）反對女權的人，所預料女子參政的惡響影，似都不曾。實現。（二）政治事業，不是一種單純事業，政治問題確有許多問題，必須女子參預，纔能得著較爲完美的解決。 還有一層，以上所舉各項經驗，都是歐戰吿終以前的事實；歐戰了結後，英德美等國，俱已陸續以中央參政權授與女子；故女子政治能力的大試驗，應尙在今後數年或數十年以內。 英德諸國，待至歐戰以後，始以參政權授之女子，已嫌稍晚。如有人至今仍認主張女子解放爲急進，仍不肯給女子以政治試驗的機會，我只好將英儒彌勒所說的幾句話寫下來，作我的答覆。彌勒說： "The whole mode of thought of the modern world is with increasing emphasis pronouncing against the claim of society to decide for individuals what they are and are not fit for, and what they shall and shall not be allowed to attempt Either the whole tendency of modern social improvements has been wrong or it ought to be carried out to the total abolition of all exclusions and disabilities which close any honest employment to a human being."—Representative Government, J. S. Mill. 彌勒的話，還是千八百六十一年說的！
王世杰女子參政的理論歷史與經驗
太平洋(上海)出版时间: 1921卷期: 3卷 3期页码: 1-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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