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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色渐浓,定兴文艺工作者这样描绘春(二)


国画《春染家山》

作者:白雪鹏


国画《富贵花开到白头》
作者:卢淑娟

书法释文:

春有百花花未开,忽然降雪雪花来。

眼看春风吹过半,雪融过后遍花海。

任寅春二月降雪有感

作者:孙志章


拍摄:马力

延时摄影

拍摄:温德军

拍摄:高松


桃园小记

文/李丽君

       剪刀划破柳枝的声音随风轻轻飘起,采回一束桃枝放进自制的花瓶里,悄悄把门窗打开深深吸一口气,然后吹响手中的柳笛,于是笛声掠过融化的河水,随着柳絮慢慢地飘舞,充溢了整个世界。

      这个时候,外婆不再把我们关在屋里,我便像被放飞的鸟儿冲进后面的桃园里。尽管大人们习惯叫它桃园,其实里面不仅是桃树,还夹杂了许多杏树、梨树、核桃树。园子的周围是许多枣树,园子只是三面有墙,后面是一条河坑,河坑的周围长满了柳树,稠密的柳丝在鸟儿的空鸣里等待着第一场雨的来临。

       小舅长我四岁,黑黑的圆脸上一双很大的眼睛永远闪动着淘气的灵光。小舅手提一把铁铲,我的任务是拎着一个盛着水的小铁桶跟在他的后面。刚刚解冻的河坑,没有水的地方已开始裂开手指宽的裂缝,小舅用铁铲朝裂缝挖下去,不一会儿就挖出一条泥鳅,像蛇一样蟠卷、滑动,吓得我把桶一扔,没跑几步就擦倒了。小舅狠劲瞪我一眼:“胆小鬼,怕什么!”然后用黑乎乎的小手使劲抓住泥鳅往桶里扔。天快黑的时候,泥猴似的我们已挖了半小桶的泥鳅。溜回屋时,外婆把火已烧得很旺,我们就坐在门槛上,在外婆的责怪声里耐心地看着油锅里被炸得“滋啦滋啦”响的泥鳅肉。

       不知什么时候,桃园里的桃花已经悄悄绽开,嫣红、娇媚,蕊间蕴含了无尽的情思,窃露出几丝柔柔的粉态,在霞光的溢彩里达到了疏然的极至。黄昏时,天空飘起了细细的雨丝,便有几片花瓣开始飘落,微风轻摇,拂过缕缕清香。

       第一声蝉鸣是在淡绿和浓荫的汇合处爆发出来的,响亮而清脆,阳光开始灼热起来,井台旁成片的金针花招惹出一对对彩蝶展着翼翅嬉闹于深爱的风景里。

       外公拴好井绳和木罐,开始给园子浇水了,他把一只手扶在辘辘上,井绳带着木罐跟着辘辘把的快速转动,眨眼间就放到了井里,随着一声声“吱吱”的响,一罐清冽的水就被外公放到了垄沟里。

      小舅高兴极了,现在他可以实施他的“盖房子”工程了。他用木棍儿在垄沟沿上捅一个小洞,把水引到一个坑里,然后和泥做土坯。可是不一会儿就被外公发现了,外公把我们带到爬满藤萝的核桃树底下,粗壮的藤萝条顺着两棵树的枝干垂下来,密密杂杂。外公把垂下来的藤条编在一起做成席子状,一会儿工夫,一个既能在上面睡觉又可以荡秋千的吊床就做成了。小舅把吊床荡得老高,我死死地拽着他的胳膊,暖融融的阳光晒得人懒洋洋的,不知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已是在外公宽实的背上。

       在我们的盼望和等待中,甚至禁不住诱惑偷吃几个生桃时,桃子终于成熟了。阳光与月华的润泽加之露珠的滴浴,泛着微微的红晕,呈着悠悠的果香,还没来得及咬一口,仿佛那甜软的果汁已沁入心脾。采摘桃子的时候,外婆是非常讲究的,未祭典之前,是不准任何人摘下第一个桃子的。先摆好香案,贡上贡品,外婆便极虔诚地上好一柱香,跪下来先请土地爷尝上第一个桃子,然后祈祷他来年再给带来好运。其实趁外婆烧香的工夫,我们早已吃掉好几个桃子了。 

       桃子除了吃之外,大部分都用来做了果酱。等到春节的时候,外婆就用果酱给我们做许多小点心。 

       这个收获的季节给我们带来许多乐趣,小舅不怎么带我到外边去玩儿了,整天都在园中跑来跑去。 

       葡萄开始成熟了,不断有紫色的葡萄垂下来 ,葡萄架被四棵榆树支撑着很高,站在地上够不着,小舅脱了鞋子,攀上了树,把摘下来的葡萄塞进背心里。我也学着小舅的样子上了树,把背心的下摆塞进裤子里,然后摘下葡萄从脖子下面把背心撑开装进去。装满一兜的时候,却不知道怎么下来了,只好抱着树往下滑,结果葡萄被挤成了果酱,背心被弄的一塌糊涂。

       最有趣的要数捕蚂蚱,母蚂蚱是最好捉的,肥肥的肚子,飞起来非常笨拙,或者老蚂蚱背上驼着一只小蚂蚱。只要悄悄地躲在后面,猛地一扑,一捉就是两只。最难捕的是“草上飞”,这种蚂蚱翅大肚小,一飞就是老远,很难捉到。只要遇上这种,小舅特来劲,他让我拿着棍在草上打,他就猛追,只追得蚂蚱精疲力尽时,一下就捉住了。他捕得最多,一中午的时间就可以捉满满的一布袋儿。这时候,外婆一准儿坐在门槛上等着我们,她笑眯眯地接过布袋儿,把蚂蚱倒在一个放了盐水的瓷盆里,然后告诉我们不要着急,等把蚂蚱腌透了再油炸才好吃。

       外婆把灶膛里的火点着,让我和小舅守着往灶膛里添柴。她颤着两只小脚到东屋切菜去了,小舅开始打起了磕睡。

      “旧鞋换糖人喽”街上传来了吆喝声,小舅一下精神起来,他让我去找旧鞋,我翻了半天也没找到,鞋篓里只有外婆的一双新鞋。小舅说:“新鞋拿一只就行了。”我们拿了鞋就往街上跑去。 

       等回到院子时,就听到外婆急急的喊声,“哎哟,气死我了,小兔崽子跑哪儿去了?着火了!”

      灶堂里的火连着了外面的柴禾,一下子就一片火。外婆使劲用棍子扑着火,火星子蹿到了窗户上,窗户纸就着了,小舅抓起水瓢,拎着水桶一阵猛泼。火终于灭了,满屋弥漫着黑色的烟灰,窗子上的水珠一滴一滴往下淌。外婆气得跺着两只小脚,抓起擀面杖朝着小舅的屁股打去,被打出两个响屁的小舅撒腿就跑,天黑时才回来。

       整个秋天过去的时候,小舅被外公送到学校上学去了,没有人和我玩了,只好一个人拿了一把小铁铲和一个小瓶子来到园子的土墙下面挖起了“黑瓢虫”。“黑飘虫”的翅有黑色和暗红色,夏天喜欢飞到树上吃叶子,深秋时钻到土墙下面准备过冬。一会儿的工夫,我就捉了一小瓶。

      学校离桃园不太远。下了课,小舅就过来找我,他说带我一起去上课。

      他们的教室是在一间很旧的平房里。那位老师是梳着长辫子的姑娘,讲起课来很好听。小舅怕她看见我,让我蹲在桌子底下。蹲了一会儿,我发现瓶子里的“黑瓢虫”开始混战起来。我打开了瓶盖,想制止它们,结果全飞了出来。有好几只还飞到老师的头上、脸上,她忙从脸上抓住一只,学生开始笑起来。她看见有三个男孩开始从窗子上去捉了,她把那三个男孩叫到讲台上,让他们在黑板上每人画出一只“黑瓢虫”。这时又有两只“黑飘虫”爬进她的脖子,她惊慌起来,但装着很镇定的样子说:“等会儿我回来再给你们打分。”她说完赶紧出去了,我也趁机跑了出来。

       冬天的桃园一片萧然,除了有几只麻雀常过来觅食,就再也没有别的鸟儿了。藤条随着北风无奈地飘来荡去。往日热闹的风景被这个季节裹进深掩的梦里,折下一枝桃枝,惊喜地发现折断处露出一抹鲜活的绿色,进而感悟出那封冻的泥土和闭锁的树皮里正孕酿着一场春日的繁华。

       严寒开始流动,我躲在守着炉火旁的外婆怀里睡着了。等我醒来时,外面已下了厚厚的一层雪。

       在我的盼望里,小舅终于放了寒假。他带着我和一帮小同学在桃园里玩起了雪仗,雪团开始在空中飞。不一会儿,双方战势紧张激烈起来,帽子被雪团击掉,头上冒着热气,冻红的手指快速地扔着雪球。双方还没分出胜负时,外婆就来叫我回屋里去,说妈妈来了,接我回去上学。我很不情愿地被外婆牵着手往回走,门口果真停了一辆旧吉普车。

      在我三岁的时候,妈妈看过我一次,对她的模样已有些模糊了,外婆说妈妈是做大事的人。在我五个月的时候,妈妈就把我留给了外婆,去闯她的世界去了,所以,在我童真的生活里,以为家里只有外婆、外公和小舅。

      妈妈见我走进来,立刻把我抱起来使劲地亲我,泪珠在她的眼里滚动。我从她的身上滑下来躲到外公的身后,我弄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外公用宽大的手掌抚摸着我的头。

      吃午饭的时候,小舅没有回来。大家都吃得很少,话也很少。外婆的眼睛一直是红红的,她做了许多小点心,一样一样给我包起来,把我的衣服从柜子里拿出来包好一起放进了车里。

       我跑到了桃园的草垛里找到了小舅,小舅正在用桃核做一副手镯。他系好最后一根线,然后给我戴在手上,对我说:“老年人说只要戴上桃核做的东西可以逃掉灾难,就有佛保佑你。”

       这时,外公来了,他抱起我,用胡子茬划着我的脸,把我抱上了车。我想从车上跳下来,却被妈妈拽住了,她猛地把车门关上。车启动了,我喊外婆,好像外婆没有听见,她不再看我,转过脸去,我知道她在哭。外公站在门口,不停地挥动着大手,灰白的头发被风吹起。

      我喉咙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车速加快了,突然我看见小舅在向车奔跑。我想他一定有事要告诉我,车却没有停下,我扒着车窗呆呆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终于停在了雪地里,变成了一个点。


歌曲《桃花依旧笑春风》

演唱:李海龙(高里镇石柱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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