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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第八篇，有请录音师出场。
影视作品由声音、画面两个元素构成。画面效果往往比较直观，特效、美术、剪辑、表演等等，观众一目了然。且在无声电影时期，便诞生了卓别林这样的艺术大师。那么是否意味着，声音在影视作品中，仅仅是辅助画面而存在的元素呢？
我们偶尔可以听到观众的某些评价，“天，这个音乐一起我就想哭”、“这有什么恐怖的，你把声音关了，会觉得那些‘鬼’蛮可爱的”、“女主这是生气了吧，摔门声那么大”，诸如此类。
可见，随着观众对影视作品视听艺术的追求，声音与画面，不再是从属关系。声音在奠定作品风格、塑造人物形象、推动剧情发展等方面都有着重要作用。并且，声音可以扩宽画面的空间，展现画面之外的氛围和场景。这时，一个影视幕后的职业便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即录音师。
那么，影视作品中的声音都是如何获取或者创造的？录音师的具体工作是什么？对此，影视独舌采访了《幕后之王》的录音指导周光、《大宋宫词》的录音师张国栋、传媒大学录音系王珏教授，聊了聊“录音师”这一神秘而低调的职业。
录音师并非简单的“录音”二字
一般现实题材的作品会较多选择同期录音。《幕后之王》就是一部纯粹的同期录音的电视剧。
同期录音一般需要有一个录音师，外加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助理。录音师制作整个录音方案，其中一个助理主要负责安排话筒杆的摆放位置，而另外一个助理则会给演员贴无线话筒等。
周光
周光提到，“过去受预算约束单机拍摄是大多数摄制组的选择，录音师一般也不会使用太多的无线话筒。而近些年来基本都是多机拍摄，由于受景别限制话筒杆有时并不十分理想，所以会给演员大量的使用配戴无线话筒。我还特意从美国买了很多这方面的耗材，比如一些特殊的胶，一些固定无线话筒的卡扣儿，每个型号都不一样，戴法也有很多讲究。”
《幕后之王》录音现场
除了台词以外，其他的声音也非常重要，比如环境声等，所以拍摄过程中，多多采录一些现场的声音，对后期编辑来说是极方便的。但周光也表示，“跟我们刚刚入行的时候不一样，现在的拍摄时间是非常紧张的，所以没有机会去录太多内容。那我们就把重点放在台词上，录到高效的、高质量的对白，是我们应该做到的”。
类似《大宋宫词》这种古装剧，现场收音的环境比较复杂，因此大多采用后期录音。张国栋表示，后期声音部门的职位比较复杂。主要有对白编辑、ADR录音、音效编辑、环境编辑、拟音、混录等职位。
张国栋
对白编辑主要负责同期声以及后期配音的编辑工作，这一职位要求台词音量要保持在合适的音量级别上，同时同期声的底噪衔接要保持流畅没有明显的“刀口”；ADR，是自动对白替换的（Automatic Dialogue Replace）英文缩写 ，也就是我们俗称的后期配音。
音效编辑主要负责音效部分，诸如车辆的经过声，打斗的拳脚刀剑声，科幻或者恐怖的特殊效果声等等；环境编辑主要负责环境声部分，需要根据场景或镜头甚至是剧情的变化，来反映故事所处的主要环境，诸如城市的背景声、车流、森林、河流工厂等等持续性的环境声。
拟音是一个在外界看来整个录音工艺流程中最引人注目最有意思的工种，拟音主要负责音效编辑过程中难以完成的工作，诸如衣服摩擦声，枪械的晃动，古装盔甲的金属和皮子的声音等；混录工作，是在以上工作都完成之后，把所有声音元素混合在一起，进行音量音色上的取舍，根据剧情均衡匹配对白、音效、环境、音乐之间的比例关系。
王珏
王珏举了一个生动的例子，“同期录音就像买菜，去不同的地方，准备各种材料。家里冰箱里的菜如同录音师的素材库，缺少什么就从里面摘取一些。这些声音都是前期积累的一个过程。后期制作的环节，则像是择菜，剔除不要的，剩余的分配到不同的盘子里，最后混录的时候，就相当于把菜炒起来了，制成‘色香味俱全’的作品。”
后期的工作量可能要大于前期的工作量，但前期素材的收集是不可或缺的基础。
声音的写实与写意
李少红导演对《大宋宫词》声音的要求是：要在传统宫廷戏的声音设计上有所创新。而细致的音效编辑，能够体现人物内心丰富的情感。因此，《大宋宫词》会以更加写意的方式来处理全片的声音，在音效部分做着重处理。
张国栋说，“例如放下酒杯，由此产生一声、两声还是三声的复合声响，都能在听觉上呼应出剧中人物内心，诸如决绝或者犹豫等不同的情绪，从而把人物的形象从声音上塑造出来。同时，环境声也是一个更宏观的把控，不同的环境声会给当下戏份不同的情绪体验，宏观的声音设定，会奠定整场戏份的声音色彩体现。”
张国栋也会去“创造”一些声音。“曾经做一个婴儿因为异物卡在嗓子眼难受的啼哭，现场拍摄肯定不能真把东西塞到孩子嘴里，我们会在后期去模拟卡嗓子眼的声音，然后利用变调插件提升音调，变成婴儿的声音，效果很好。”
同时，张国栋平时也会积累自己的声音素材库，去录制一些特殊的声音。比如干冰和金属物件的摩擦声就能用来制作一些怪异的金属动作，此外还要积极留心周围生活的声音，很多时候某些动物的声音就来自于毫不相关的其他物件。另外还可以利用合成器来制作特殊的声音。
周光表示，“这些年我和李骏导演拍摄的很多戏都是逻辑性很强的那种，所以我在声音风格上喜欢以写实为主，也就是要追求真实感，和录制高品质的对白。”
《我的前半生》录音现场
周光做《我的前半生》这部电视剧后期时，同期录音使用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八，他提到男主贺涵的台词，后期ADR录音只用了二十分钟。
周光对声音的写实性有着极高的追求。他提到了《我的前半生》中贺涵与唐晶的一场戏，在维多利亚港的一个餐厅里，在演员表演区上方有个排风扇的扇叶突然坏掉了，导致一直有个噪音在那里，关还关不掉，当时演员包括导演都认为那个同期录音是保不住的，但是后期周光与一个声音编辑做了最大的努力，还是保留下来了。
周光坦诚地说，“我承认那个声音是不完美的，但是我依然想把它留下来，因为演员真挚的表演，与那种临场感、真实感，是不可替代的，我认为比同期声的质量更重要”。周光也笑称，“如果我年轻时，绝不会选择保留同期录音的方案，不会让自己的专业妥协。但阅历越来越丰富时，我的关注点会有所转移，我认为我做的一切首先要服务于表演”。
周光表示，这个启发来自于2004年他读到的一本美国版《电影摄影师杂志》，其中《辛德勒的名单》的摄影师提到，“斯皮尔伯格为什么会选择我，因为我快，我不希望在现场打上两个小时的光效，让演员失去了真正的表演情绪”。这句话一下子点透了周光，“我们要在现场突发的情况中，立刻做出适当的判断，不能在现场搞科研，我们要懂得自己服务的是什么”。
因此，在拍摄《幕后之王》时，习惯电影表演的周冬雨，面对电视剧大量的台词压力，周光总会去对她说一番鼓励的话。周光发现罗晋也是一个对声音很有要求的演员，每次给他佩戴和调整无线话筒时他总是尽最大程度的努力配合，“好的演员都会注意到录制高质量的对白对表演的重要性”。
除了同期声的写实，后期配音也需要写实。张国栋表示，“曾经配过一个雨中分手戏，女演员在后期配音过程中总是找不到感觉，那次我临时做了一些电闪雷鸣以及倾盆大雨之类场景的声音，让演员听着这样的声音去配音，收到了很好的效果，几乎以假乱真。所以有的时候给演员一些身临其境的感受会很实际地唤醒演员表演时的真情实感。”
因此，声音写意和声音写实两个部分都很重要，需要根据片子的不同风格，以及剧情的演变来决定声音是需要写实或写意，甚至是两者的结合。而表演时的情感，无疑是需要真挚的。
录音行业遇到了最好的时代
也面临着一些问题
如今，录音行业技术上的发展是肉眼可见的。
录音设备从之前的磁片时代过渡到后来的光盘、机械硬盘再到现在的SSD和闪存卡等固态存储，从模拟时代进入到数字时代，是质的飞跃。
录音的轨道数量也越来越多，最早同期只能两轨录音，这样使用多支话筒就需要现场缩混，现在轨道数量越来越多，也就是说，每个演员的声音都可以单独进入一个轨道，彼此不挨着，给了录音师更高的自由度，但同时也给后期带来了更多的工作量。录音设备正朝着纯数字化的方向发展。
王珏提到自己在录音行业的一些学生，“我觉得我的一些学习录音的学生，共有的特点是执着和热情，他们有好奇心，遇到困难喜欢往前进而不是往后退，愿意花功夫去解决问题。喜爱钻研新技术，有一种工匠精神，同时又有对艺术的热爱”。
张国栋表示，录音师一般都很“长情”，“从事录音行业的往往都是真心喜欢录音，对这个工作感兴趣的，否则也不会进入到这个相对摄影或者美术等其他部门来说，待遇相对较低的工作中来。所以转行的情况还是比较少见的。”
“至于待遇这个问题我没有做过宏观统计，我个人的感觉肯定是比过去五年好很多，因为我也在成长，整个的中国电影工业也在发展，我相信未来的中国电影。”
《血战钢锯岭》录音师Kevin O'Connell（左一）、
周光（左二）、
《疯狂的麦克斯》录音师Mark Mangini（左三）、
《夺宝奇兵》录音师Richard L.Anderson（左四）
去年四月份，周光在好莱坞华纳兄弟公司见到了《疯狂的麦克斯》的录音师Mark Mangini，对方问他，现在还会不会经常去录一些有意思的声音，Mark说，“你的提升在于你每天录大量的声音，在丰富你的素材库的同时，会不断成长和进步”。周光对此十分认同。遗憾的是每天大量的现场拍摄，随着工作量的增多，已经抽不出更多的时间做这些事情了。
周光还提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有一次我在一个录音室里工作，突然在他们的素材库里，听到了我拍《天下粮仓》时录的马蹄声”。
《天下粮仓》录音现场
周光认为作为录音师，阅历的丰富和经验的累积非常重要，“艺多不压身，比如你对音乐的理解、还有你平时大量的阅读的积累，甚至是站在导演的角度理解剧作。你人生丰富的经历都可以带到你的声音设计里，你所学习到的东西都会呈现在你的作品里。”
【文/申兑兑】
The End
监 制 | 李星文
主 编 | 杨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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