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大家口诛笔伐范美忠老师逃跑事件的时候,无意中却轻松放过了他们的校长。我看到他们校长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说到自己当时是跌跌撞撞从办公室里逃跑到操场上的,只是可能年纪稍大了一些,反应没那么灵敏,比范美忠老师来到操场上的时间要稍微晚一些。到了以后也只说了一句:“清点人数”,其实范美忠逃跑之前,也对学生喊了一句:“地震了”,可惜学生听到地震后,就按照我们学校教给他们的知识躲在课桌下面了。这绝对是一种错误的逃生方法。幸运的是这种从学生到老师,再到校长都贪生怕死的学校,居然没有一个人受伤,更没有一人遇难。
这真的只是幸运吗?看看校长的表白就清楚了。原来这间光亚学校是完全的私立学校,校长亲手选材选料,监督测量,把握学校建设的质量关。为什么?他怕死,怕学生死,怕老师死,也怕自己死。就是因为这种怕死的本能,使得他们敬畏大自然,敬畏人的生命,非得把学校建得够标合格才会放心的。校长逃跑了,老师逃跑了(我猜想,当时像范美忠老师那样逃跑的人绝对不会只是范美忠一个人,只是他说出来了而已。)学生在地震来临之时错误地躲在课桌下面了。但是,他们都活得好好的。没有英雄,也没有烈士,没有人受伤,更没有人死亡,没有一个抗震救灾的感人事迹。平淡无奇,毫不感人,简直俗不可耐。但是,我对那个逃跑的校长,由衷地表示敬意,正是因为这个贪生怕死的校长,保住了他们学校师生的性命。
还有一位校长就是安县桑枣中学那个被喻为最牛校长的叶志平先生,地震发生时,他还在一百多公里之外的绵阳办事。他所在的公立学校,有一栋新建的危楼交付给他使用,他也不得不用,17万建成的大楼,硬是被他软磨硬泡,分别用了几年的时间,陆陆续续累计用了40万改造加固,平时因为怕学生过多,疏散不力,还自发抗拒阻力,擅自加强演练。这也是一位贪生怕死的校长,他怕学生死,怕教师死,自然也怕自己死,甚至还可能怕因为出事丢掉校长的职务。这种幽暗心理肯定是有的。结果正是在这样幽暗心理下,地震发生时,在他完全缺位失职的情况下,全校2300多师生完全安然无恙,无一人受伤。这种校长完全不在场的事情,也出不了感人事迹。
由此,我想到的是那些成为烈士的教师与校长,他们作为个人来说品质与人格都是高尚的,因为灾难充分地检验了他们。但是,为敬重人的生命计,我宁愿他们平安得永远没有机会来检验他们这种高尚、伟大、圣洁的人格与精神,毕竟能够经住考验的人是极少的,每一个感人事迹的后面其实都是灾难,而且即使被检验了人性的光辉,那又怎样?相比人的生命来说,任何外在的耀眼光环都是多余的。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是宇宙的中心,人民最大,生命最重。
因此,我也常常想到自己,我也是一个怕死的人。因此,与太太或者朋友上街散步,每次过马路,我都会特别小心,当他们谈兴正浓,忘乎所以的时候,我总是留意过往的车辆,及时提醒他们,让他们及我自己尽量走安全一些的地方,不作任何冒险与侥幸的事情。每次住宾馆,我总是率先看看,自己住房的具体位置,如果发生火灾,应该从哪里逃走会比较安全快捷。每次坐车,坐飞机,上去后第一件事就是系上安全带,并且提醒自己的朋友也系上。决不冒险。如果上课时看到身体不太舒服,却仍然顽强趴在桌上坚持听课的学生,我总是劝他(她)离开教室去休息或者去医院看病。自己讲课时,偶尔突然感觉不太舒服,也会对学生说声“对不起”不能够再讲下去了,必须提前休息一下。虽然,因为我的身体比较好,这样的情况极少发生,但是,我的原则是清楚的,就是绝对不要使自己晕倒在讲台上,以制造出感人事迹。如果有一天出现这种的感人事迹的话,这对我来说就是一种失败的职业人生。我宁愿平静地死在医院或者自己家里,也不能够死在讲台上。虽然死在讲台上,很感人,但是,这毕竟不同于战士,战士死在战场上是光荣的,因为他们的职业就是冒险,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完全避免死亡的战争人类似乎还没有出现过。但是,即使如此,士兵在陷入绝境的时候,也有投降保命的权利。无谓的牺牲是完全没有必要的。
怕死不是人的美德,但是怕死则是人的本能,甚至也是一切生物的本能,如果人与生物没有这个本能,则生存的依据就没有了。正因为人怕死而求生,因此,总想把房子建得结实一些,民航飞机总是在改进之中,每次飞机出事,黑匣子必定要被打捞出来,然后由专家汇聚起来寻找事故发生的原因,以便下次或者改进飞机的性能,或者改进操作方法或者操作程序,为的是下次灾难的几率更小一些。我希望这次地震,大家不要过于责备人是否贪生怕死,而要多去想想为什么我们的学校总是那么容易就被建成豆腐渣工程?怎样才能够减少甚至杜绝这样的豆腐渣工程?怎样抗震防灾才是科学的合理的?学生与老师应该怎样才能够尽可能避险求生?平时多教给教师与学生一些逃生的技能与技巧,以及疏散的演习训练。这些工作如果都到位了,人即使贪生怕死,先跑,损失也不会有多大。当然,教师要担负起自己应负的职责来,救学生是绝对必要的,但是不能够强迫一个人舍身救人。我希望我们每个人都永远不会遇到这样舍身救人的机会,那是一个残酷的考验,我宁愿每一个人平安平庸至死。每一个活着的人,我向你们祈祷祝福。
许锡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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