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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楼潋滟-为什么要说跟我走呢?

你可能不知道,喜欢你的人一直都在你的身边。你看不到,是因为他换了一副模样。


文丨熄歌   图丨源自网络





 正文




01

这是谁?潋滟


我叫舒城,是楚都第一贵族舒家的家主。大楚以女子为尊,故而我虽是三品御史台大夫,也请放心,我是如假包换的女儿身。 


我这样的家世也算光鲜,却迎娶了大楚第一小倌馆“凤楼”的老鸨沈夜,算起来的确是一件不太上得了台面的事。而更不体面的是,成亲当夜,沈夜就将他们凤楼用来做宣传的画挂到了我们的洞房里。 


我本想劝说一下沈夜不要这么嚣张,我非常担心我那循规蹈矩四十年的娘会劈死我们这对小新人。然而我方才走过去,便被那画吸引了目光。画上都是绝色美人,或坐或立,各有风姿。


其中一个男子身着火红牡丹长袍,提着个酒壶,斜卧在旁边,一把长枪插在身旁,面容妖艳,仿若一朵盛开的罂粟。 
我不由得开口询问沈夜:“这是谁?” 

沈夜面色淡然,慢慢说出一个名字:“潋滟。” 



02

公子,给我说个故事吧。


潋滟本名不叫潋滟,姓林名纾,出生在一个偏远小镇。 


他的故事开始于十四岁那年初春,那天他上山砍柴,忽然感觉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踝,他一回头,便看见一个姑娘躺在地上,艰难抬头看他。那眼神太过可怜,他一时不由得软了心肠,就将她背回了自己平日常常待的山洞。 


林纾没怎么和人单独待过,尤其是个姑娘,于是两人一直没说话,他就只是按照她的话给她上药,给她准备了食物,给她生了火,再去给她打水洗脸。 


洗干净脸后,林纾看清楚她的面容。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林纾看得目不转睛,一时竟有了些后悔,觉得自己为什么不把自己整理得干净一些,再与这姑娘相见。


姑娘被他看笑了,他终于反应过来,借着铺干草打地铺的机会,赶紧移开了目光。铺好干草后,他将她小心翼翼放上去,又将自己外衣脱了给她盖上,以免她觉得冷。她识趣地闭上眼睛,慢慢睡去,中间复又睁开,小心翼翼问他:“公子,我觉得害怕,你能不能借我一只手?”


他从未见过这样胆小的姑娘,怯生生望着他的时候,如猫一般。


他递给她一只手,她冰冷的手掌握紧了这只手,终于觉得困倦,慢慢合眼道:“公子,给我说个故事吧。” 


他没法拒绝她,可又没什么故事可说,想了很久,他只能说起自己的故事。 


他告诉她,自己母亲当年难产而死,去世后父亲便跟着自杀了。于是留下来的三个哥哥们将父母的死怪罪到他身上,二哥三哥自谋出路,大哥林云独自将他抚养长大,却常常打骂他。 


他说着说着,竟也觉得心酸。本以为姑娘已经睡着了,没想到却感觉有冰冷的唇轻轻触碰了一下他的手,温柔道:“没事,没有爱你的家人,可你却能自己去寻一个爱你的家人。” 


“你可以嫁一个好姑娘,”她的声音中好像有了某种魔力,温柔地描绘着他所期盼的未来:“她爱你,疼你,为你生子,给你幸福。而你也一样爱她,保护她,温柔对她。”

 
“人生很长,公子,”她明亮的眼里全是温柔,仿佛要将他溺死在其中,“你得好好爱护你自己,去遇到爱你的人。”


他没说话,他静静看着她,第一次,感觉人生有了期待



03

姑娘,你喜欢怎样的男子呢?


感情本就是培养的。 


尤其对于他这种绝境中的人,别人稍稍对他好一点,他便觉得是爱上了对方。然而这姑娘一看就不是平凡人家出身,果然,不久之后,她家人就来找她,给了他一大笔银两,便带着姑娘离开。 


走的时候,他忍不住一把拉住了对方,沙哑着嗓子问她:“姑娘,你喜欢怎样的男子呢?” 


那少女温和笑开,眼里满是憧憬:“我觉得,这世上最优秀的男子,都在我大楚边疆战场上。” 


林纾看着她崇拜的眼神,脑中一时闪过千千万万念头,最后他全压制住,只问了一句:“姑娘,我叫林纾,你叫什么?” 
“芸曦。” 


“好……”他沙哑出声,慢慢道,“你等我,芸曦。” 
说完,他便放开了她的手,当天夜里,他便告诉大哥他要去投军。


大楚投军的男子不算多,毕竟这个世道,大多数男子更愿意嫁一个好人家,只有那些实在没出路的穷苦人家,才会让孩子去军营。 


大哥一向刻薄,听到他的提议,立刻便嘲讽开来:“军营哪里有小倌馆好?都是为了钱,当小倌好歹只是下贱,倒也还活着,多睡几晚上,你的丧葬费都有了。”


这些话落入耳里,他不由得笑开:“大哥,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去投军吗?”


不等对方回答,他便道:“因为我想,哪怕在战场上死去,也比在这里活着要过得好。我从来没有被人爱过,我至少要努力去找一个爱我的人,哪怕只是试一试。” 


林云没说话,直接把手里的碗砸了过来,紧接着便是一顿毒打,一面打一面骂,林纾咬紧牙关没说话,等林云打累了去睡觉,他立刻起身离开了家。 


那天晚上星光璀璨,他拖着伤走在路上,却没有一丝难过。 
他想,他终于开始了新的人生。



04

是你吗?


投军的生活很顺利。进入军营以后,因他练习刻苦,又天资聪慧,一个将军将他当嫡传弟子,亲授他武功。 
十六岁他第一次上战场,便于战场上深入敌军取得将军首级。 


十七岁敌军第一虎将在城楼上叫阵,他白马银枪,斩敌将于马下,名扬天下。 
十八岁他历经三十一战,未曾一败,年纪轻轻,便已是少将军。 


他终于如愿改变了自己的人生,在军营里,他有了陪他出生入死的兄弟,有了如兄如父的师父,有了理想,有了完整的世界。 


而年少时那个如猫儿一般的少女,慢慢成了他记忆里被打磨得光滑的珍珠。他无数次思念她,将她刻进心底,他本来以为这就将是他的一生,怀揣着美好的记忆,拿着长枪驰骋于沙场,保家卫国,为自己的梦想和信念而战,直至死亡。 


可命运总会让该相遇的人相遇。 


直到十八岁那年盛夏,皇帝将自己第三个女儿放入军营磨炼,升为主帅的师父带他去迎驾,然后絮絮叨叨在他耳边说:“云曦公主是凤后亲子,虽然年纪最小,但却也是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 


那时仪仗队已近城门,浩浩荡荡,师父的话还没说完,他便一马当先,身着银白铠甲,手提长枪,带着盛夏阳光与边塞尘土,一路飞奔到仪仗队前,漂亮地翻身下马,跪在车架前,用洪亮的声音,高喊了一声:“卑职林纾,见过殿下。” 


主帅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而身着紫色官袍、白玉华冠的少女卷起车帘,冰冷的眼淡淡扫向跪着的人,微微一愣后,却问了句:“是你?”



05


只要你在我身边,

我一定会有很好,很幸福的一生


攀上了关系,魏芸曦到边境后的衣食住行,便是林纾一手包办了下来。他日日跟随在她身边,带她查看军营,讲解边境风俗生活。 
这一陪,就是三年。 


三年里,他陪她上过战场杀敌,下过河水捞鱼,她在他夜里饿肚子时给他煮过一碗根本不能下咽的面条,而他便为她寻了千年玄铁,打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利剑。 


她好战,常在战场上不管不顾直入敌军深处,而他便一直在她身后,无论何时她回头问:“林纾?” 
他都能安安稳稳回一句,我在。 


她问他,如果有一日他死,大概会死在哪里? 
他就笑,大丈夫马革裹尸,我若死,必当死于战场,与敌军激战到底,至死方休。 


那时候他面上染血,身后是边塞落日黄沙。她静静注视着他,一时竟觉得时光都安静了下来,停留此刻,再无喧嚣。 


那时候他们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晴朗的夜里到山顶去看星星,躺在草坪上,叼着根茅草,然后让林纾给魏芸曦说一个又一个故事。她不在的这些年,他给她准备了很多故事。


这些故事里,很多都是师父给他说的,故事里的人都是大将军,他们正直,勇敢,善良,为了国家和信仰,一生征战,直至死亡。 


魏芸曦每次都听得入神,有一天,她却突然问他:“林纾,你想成这样的人吗?”
“当然。”他看着天上的星星,眼里全是羡慕,“成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将军,这是所有战士的梦想。” 


她没有说话,许久后,她苦笑道:“那如果要让你过上为了一己私利钩心斗角的日子,你不是很痛苦?”
“当然,”林纾满脸不耐烦道,“要老子过这种日子当这种人,不如让我去死算了。” 


“也是……”魏芸曦点点头,面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她说,“林纾,我知道,你一定会有很好,很幸福的一生。”


“我知道,”林纾转头看她,满脸认真,“在我十四岁那年,你就已经告诉过我。而在我十六岁再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真的。” 


“只要你在我身边,我一定会有很好,很幸福的一生。”

06

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会去找她。


谈话到这里,林纾的心意,已再清楚不过。
然而魏芸曦却从未回应,她仿佛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小心翼翼维护着这段关系,不愿捅破那层纸,又不愿和他再无关系。 


三年后,魏芸曦年满二十,女皇发下诏令将其召回楚都,魏芸曦抗旨不遵。见魏芸曦抗旨,林纾站在一旁笑得得意,他说:“我就知道,你不会走。” 


当天夜里,便有刺客夜袭军营,那些刺客来势凶猛,带血的毒剑刺过来时,林纾猛地挡到了魏芸曦身前。


魏芸曦愣愣看着他倒在自己身上,满脸错愕。当时周围一片慌乱,而那个一向镇定沉稳的姑娘,竟第一次失了方寸,再没了主张,只能呆呆抱着他,听他笑着说一句:“我就知道,你心疼我。


她没有否认,沙哑着声音开口:“我当然心疼你,心疼得要死。” 


林纾意识渐渐模糊,他强撑着笑开,他说:“我愿意为你去死。”,然后便再无知觉。等他再次睁开眼睛,已经七天后的事情,魏芸曦坐在他面前,呆呆看着他。 


他咧嘴一笑,正准备碰她,却见她猛地退开,仿佛是见到了什么骇人的怪物。他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她厉声询问旁边的老者:“他的脸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醒了就会好的吗?!” 


老者脸色煞白,跪在地上只知道磕头,慌忙道:“殿下,卑职也没想到林将军中毒竟如此之深……” 


魏芸曦没说话,她回过头,愣愣看着林纾,林纾终于察觉不对,在众人来不及反应前,猛地扑到镜子前。镜子里是他完全陌生的一个人,乌紫色的皮肤,青筋暴起,狰狞地布满整张面孔,看上去可怖又恶心。 


他愣愣地抹上自己的脸,片刻后,却是笑了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不就是张脸吗?” 
说着,他转过头,认真看向魏芸曦:“我连性命都交付给了你,你不在意这张脸的,对吗?” 


魏芸曦没说话,很久后,她慢慢开口:“我曾经宠爱过一个宫人,她对我很好。十一岁那年,有人想要杀我,便绑架了她。我为了救她从宫里跑了出来,想一命换一命。然后我却遇到了你。” 


说着,她眼里有了眼泪:“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和我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你从没有对我动过邪念,你正直,勇敢,善良。十七岁那年,你骑着马,提着银枪从人群中奔驰而来,我便觉得,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我想,我这一生,”她一闭眼,泪就落了下来,“大概再也见不到,像你这样好看的人。你和我不一样,我在宫廷里,那里险恶、肮脏,我分不清楚那里的爱和恨,而你在边塞,这里纯粹、干净,你说爱便能用性命去爱。” 


“所以林纾,我得走了。你会有很好,很幸福的一生,这是我作为帝女,给你的祝福。”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当天夜里,她没有再来。林纾坐在营帐里等了一夜,直到天亮了,才有人来问他:“三公主回楚都了,你知道吗?” 


他没说话,很久以后,他慢慢开口:“不管她去哪里,我都会去找她。” 


07

他当然愿意 


伤养好后,他立刻去了楚都,一踏入楚都,便立刻得凤后召见。


他说,我知道,你深爱芸曦,所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去当她的隐卫,她的爪牙,陪伴她,保护她。她日后会是我大楚的帝君,你不能成为她的凤后,却可以陪伴她一生。 


他当然愿意。 
隐卫是楚都每个王公贵族都会有的侍卫,专门帮主子做见不得光的事,时时刻刻守在主子身边,但从不与主子相见。


于是他每日守在魏芸曦身边,但魏芸曦从不知道他的存在。她只知道,凤后多给了她一个杀人机器,她只需要像在过去一样,下令,等待结果,即可。 


楚都里的魏芸曦,不是林纾身边那个如猫一般的姑娘,她是如狼一般的禽兽。 
她的每一条命令都带着无辜人的鲜血,栽赃、陷害、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 


林纾从来不能想象这是魏芸曦的命令,他时常在做完事后呕吐不止,他所做的一切,都与他的信仰相悖。


他有时候会迷惑,他身边的魏芸曦,是不是真的魏芸曦?而这个满手无辜鲜血的林纾,又是不是自己?然而每每这样想,他便会抬起来,看向前方的女子。


她已不是十七岁的模样,可却仍旧瘦弱,在偌大的楚都,看上去这么弱小,这么不堪一击。 


于是他会突然充满勇气,因为,哪怕这是地狱,这也是魏芸曦的世界。


无论怎样,她都是魏芸曦,是那个告诉他,他会有幸福一生的姑娘。


08


不在你身边……

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他对她的忠诚得到赞扬。很快,他便直接被任命为隐卫副首长。
知道得越多,承担得也就越多,对他的刺杀、贿赂、恐吓接踵而来,他却坚定得仿若松柏。 


二十三岁那年八月,他奉命拘禁了陈公的小儿子,以要挟陈公站队。陈公就在中秋那天为他送来了他哥哥的消息,让他换人。 


他恍恍惚惚回忆起这个哥哥,年幼时除了打骂,唯一的温情也仅在很小的时候,他曾在家里一无所有的时候,将偷来的馒头分给他一半。 


这样的哥哥,哪里能要挟他?于是他毫不犹豫回绝。陈公终于受迫答应了魏芸曦的要求,中秋那日,陈公设宴,款待送他小儿子回来的林纾。席上陈公又提起林云来。 


他说:“大人您的果断真是出乎在下意料,为了三殿下,您居然连亲哥哥都没要。” 


林纾笑得漫不经心,喝着小酒,吃着下酒的肉。陈公继续道:“当初为了找林云,在下可是费尽心机。当年为了养活您,您哥哥把自己卖身到小倌馆当了个清倌。


谁想当年您突发奇想去投军,林云心里焦急,就打算背着老鸨偷逃去军营找您,结果当夜就被抓回来,打了个半死,送到最下等的窑子里,当夜就破了身。” 


听到这里,林纾顿住了筷子,抬头静静看着对方。陈公笑得得意,继续道:“后来老鸨将他几次转手,我们找了好久,才将他买来,想用他要挟您。


谁曾想他如此聪慧,我们刚说几句,他立刻明白,同我们道他以前经常打您,您一定很恨他。我们起初还不相信,直到您想都不想就拒绝在下的提议,在下这才信了。”


林纾没说话,他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抖。许久后,他沙哑着声音问:“他呢?” 
“他?”陈公面上露出诧异之色,指着下酒的肉道:“在这里啊!得知我们要去要挟您前夜,为了保护您,他就自杀啦!” 


话刚说完,林纾再没忍住,猛地将手中筷子刺进了陈公的身体里。他什么都想不了,什么都无法思考,只有漫天的血色,弥漫了他的眼睛。他反反复复重复着刺穿陈公的动作,周边都是惊叫之声。


血光划破的仿佛是时光,他忽地想起年少离家时,林云面上愤怒的表情。 
他好像一直是这样,这么讨厌自己弟弟。可是就这样一个人,却等了他十几年,找了他十几年。 


他为他备受屈辱地活着,又为了他凄惨地死去。 


林纾觉得喘不过气,感觉心绞在了一起,他大口大口呼吸,想要让自己好受一点。然而却始终无济于事。周边没有任何声音,直到一记耳光猛地将他震醒。


陈公已被他刺得血肉模糊,而魏芸曦站在她面前,喘着粗气,愤怒至极。 

“谁让你来做这些事的?你从边境来楚都做什么?你又混入隐卫里做什么?!” 


“我……”他颤抖着唇,心也跟着颤抖起来。林云一贯嘲讽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和面前女子愤怒的面容重合。


“我来找你。”林纾感觉喉间腥甜,终于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还来不及说下一句,魏芸曦便回答他:“找我做什么,滚回去!”


“我想陪在你身边……”他有些迷茫,“不在你身边……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呢?” “回家!”魏芸曦大吼出声,“你很烦你知道吗?你去边疆,去找你哥,你去哪里都可以,能不能不要在我身边?!”


听到这些话,林纾大笑起来:“家?我哪里有家?我从来没有过家。” 


“魏芸曦,”他踉跄着退了一步,眼泪顺着面颊流了下来,“十四岁那年,我为你背井离乡,今日,我为你害死了我的亲哥哥。魏芸曦,我没有家,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 


“可这关我什么事呢?!”魏芸曦大吼出声,“我没有让你为我做过任何事!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事!我看见你这张脸就觉得心烦!你自己照照镜子再出门行吗?” 


这话吼出来,林纾愣愣地站在那里。许久后,他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我只是没了一张好看的脸而已……” 


“我为你投军,为你挡剑,为你抛弃了我的梦想,我的信仰,我的哥哥。我为你连命都不要,这些都抵不上一张脸吗?” 


他高吼出声:“魏芸曦,你有没有心?”
魏芸曦没有说话,很久以后,她终于慢慢开口:“林纾,我很感激你,可是,我喜欢美少年。” 


“我无法直视你的脸。看着你,我觉得愧疚,你的脸是因为我造成的。可是我没办法面对这张脸。”


“它太丑了。”她说得认真,“丑得让我哪怕看上一眼,都恶心得快要吐出来。” 


雷声轰轰作响,林纾愣愣地站在那里,他第一次发现,原来面前女子早已长大,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崇敬边疆男儿,会拉着他手说“你得好好爱护你自己,去遇到爱你的人”的姑娘。 


时光把她打磨成了他无法认知的样子,她曾爱过边疆的风沙白雪,但如今,却贪恋温柔软香。 


他在时光里丢失了他的姑娘,再也找不到她。 

09

凤楼潋滟,见过殿下


当天夜里,林纾便寻人找了沈夜。 


彼时沈夜刚刚接管父亲的小倌馆“凤楼”,楼中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小倌,林纾一寻到他,便同他说:“我要当花魁,当大楚最美的男子,不惜一切代价。” 


“我听说你能让人换脸,我想有一张很美的脸。” 
沈夜被他气势所摄,在大楚待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如此阳刚的男子。 


他仔细端详着林纾面上的青筋,许久后,终于问他:“那挫骨换皮之苦你可忍得?” 
“忍得。” 
“武功尽失之痛,你又可忍得?” 
“忍得。” 


说着,林纾痛苦地闭上眼,声音里全是涩意:“小公子,此事上最苦最痛,林纾都已尝过,再没有什么,林纾忍不得。


“那么,”沈夜有些迟疑,“你想要一张怎样的脸?”
“我想要一张所有女人都喜欢的脸。” 


“他是想去争宠?”听到这里,我有些愣神,沈夜却微微摇头:“舒城,你知道人爱到了极致是什么吗?” 


沈夜看着愣神的我,低眉一笑:“是恨。” 
“林纾不在意魏芸曦成婚,他在意的,是他再也寻不回的魏芸曦。”


“他无法再爱现在这样的她,但魏芸曦已经是林纾刻入骨子里的名字,除了爱,只能恨,不然他活不下去。他一生一定要和她连在一起,至死方休。” 


沈夜答应了他,于是林纾成了潋滟。
一个月后,魏芸曦成亲,林纾以自己的名义给魏芸曦送信,说会送一个礼物给她,而自己将远离楚都,从此待在边疆,不再回来。 


魏芸曦没有回信,默许了他的安排。于是魏芸曦大婚之日,众人饮酒作乐之间,有一舞队鱼贯而入,那舞队如花一般散开,一个红衣男子提剑而出。 


血红的衣,墨色的发,火焰纹路绘于眉目之间,妖娆美艳,不可方物。
那侠骨森寒的剑在他手里,竟仿若红丝一般,一寸一寸,缠绕人心。 


在场王公贵族,无不放下手中酒杯,怔怔看着那男子的面容。 
那男子在魏芸曦面前盈盈拜倒,抬起那勾魂摄魄的面容,艳丽笑开。


凤楼潋滟,见过殿下。” 
魏芸曦愣愣抚上他的面容,再移不开目光。


10


她杀了我最爱的姑娘


从那天起,潋滟之名,艳波大楚,毫无意外夺得当年大楚花魁。然而,哪怕有着这样的名声,却没有人敢亲近他半分,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三皇女魏芸曦的外室。


哪怕在青楼这摊污泥里,也没有人点他,最多不过就是到凤楼里,瞧他每夜跳的一场舞。 


没有人知道他明明荣华富贵唾手可得,他却坚持要待在青楼里;也没人知道明明魏芸曦几番表示不喜欢他在外跳舞,他却坚持每夜在舞台上娇娆翻飞。


有一日他醉酒,沈夜去他房里寻他,看他烂醉的模样,不由得询问他:“她如今已经如此疼爱你,你为何还不开心?” 


三皇女魏芸曦独宠花魁潋滟,这是大楚皆知的事情。 
从未有人见过,一个皇女能如此日日出入青楼,就为一个男子; 


也从未有人见过,一个皇女能为博美人一笑,自己下厨为对方煲汤。 
然而听到沈夜的话,林纾却笑了。 


他白皙的手指拿着酒壶,姿势却如塞外那些军中糙汉子一般。他拍着桌子大笑:“她哪里是宠爱我?她是宠爱这张脸。”


“她越对我好,我越恨她,你知道为什么吗?”他笑着哭出声来,“她喜欢的不是我,喜欢的是这张脸。你看当年林纾愿意为了她去死,她都不曾看他一眼。而如今,不过是一张脸而已……一张脸而已……” 


“她不该是这样的人……她怎么可以是这样的人……” 
“沈夜,”他哽咽出声,“我从未如此恨过一个人。” 


“她杀了我最爱的姑娘,”他愣愣看着面前的酒杯,不知是回忆起了什么,许久之后,他才慢慢开口,仿佛着魔了一般,念出那两个字,“芸曦……” 


然而不管他恨不恨,对魏芸曦好不好,魏芸曦对他都是一贯的好。魏芸曦从未拒绝过他,哪怕是他故意羞辱她。 


一时间,魏芸曦成了楚都的笑柄,皇帝震怒,朝臣不满,然而魏芸曦却也只是轻轻一笑,满不在意道:“我好不容易想宠一个人,不过脸面而已,又有什么呢?”


不过这些从未感动他,甚至大皇女上前来让他当间谍,他也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他问魏芸曦任何事,魏芸曦都不瞒他,任何军机情报,她也从不在他面前遮掩。


天庆十九年秋,女王病逝,宫内秘不发丧,凤后直宣魏芸曦入宫。 
密使来时,魏芸曦毫不避讳林纾,等密使走后,魏芸曦转头抱住林纾。 


他的怀抱已经失去了当年的温度,而她听着他的心跳,却也慢慢冷静下来。
最后她闭上眼睛,她说:“你等我,我若回来,必当娶你。” 


林纾等魏芸曦说娶他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而潋滟只用了短短两年,就得到了这句话。 


林纾不由得苦笑起来,这一次换他拒绝,他说:“殿下万金之躯,潋滟高攀不起。除非那日青草黄土,奴才或许才能与殿下双宿双栖。” 


魏芸曦没有说话,她苦涩笑开,转身离开。 
魏芸曦一走,林纾立刻通报大皇女消息。 

11

卑职林纾,见过殿下


为掩人耳目,魏芸曦借用了沈夜马车奔向皇宫。路上她突然吩咐沈夜:“我若天亮时没能回来接他,你便立刻送他到白城去,我给他备好了新的身份、府邸和一些商铺,让他在那里好好生活,别再回来了。” 


“你说谁?”沈夜有些困乏,没有反应过来。魏芸曦抿了抿嘴,却是说出了一个久违的名字:“林纾。” 
“你早知是他?”


“有些人你融入了血脉,哪怕烧成灰,你都认得他。”魏芸曦苦笑出声来,“他不适合楚都,我不过是想让他走,却没想到他竟能走到这个地步。” 


“二十岁那年,我其实是想和他在一起的。我甚至想过从此不回楚都,陪他一直待在大漠,可凤后差点为此杀了他。


那场刺杀让他毁容不是意外,当时他本该死的,好在我赶了三天路,爬上雪山为他摘了一朵起死回生的雪莲花。


守着他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有些事情不能强求。他不会愿意待在楚都,而我也不能让他待在楚都。所以我费尽心机赶他走,他却机关算尽要来。”


“那为什么你愿意娶潋滟,却不愿意娶林纾呢?” 
“林纾没了魏芸曦,还可以回边境,当少将军,有大好人生。可一无所有,连剑都拿不起的潋滟呢?” 


说着,马车便停了下来,魏芸曦卷起车帘,想想又嘱咐了一句:“这些话不要告诉他,他听了会难过。”说完,便转身离开。 


沈夜驾着马车回了凤楼,想了想还是敲响了林纾的大门,站在门口同林纾道:“林纾,其实魏芸曦喜欢你,当年是凤后派人刺杀你,她为你摘了雪莲……” 


话还没说完,门猛地被人打开,林纾煞白着脸、提着剑,从马厩里骑出马来,直冲皇宫。
皇宫早已乱作一团,林纾还没冲到宫口,便听喊杀声震天。 


他在魏芸曦出门那刻便遣人通知了大皇女,大皇女直接带兵杀进了皇宫。如今皇宫已乱作一团,林纾如火一般驾马冲入,大家也无暇顾及。 


周边是厮杀着的士兵,仿佛是当年战场,林纾大喊着魏芸曦的名字,然而听不见回应。
许久之后,他突然听见一声嘶吼:“林纾!” 


他一回头,便看见一个姑娘猛地扑倒在他身前。羽箭贯穿了她,随后无数刀剑贯穿了她。而她死死扒着他,血红的眼看着她,只是不断重复:“走,快走!” 


他没说话,愣愣看着面前的姑娘。 
她从他面前倒了下去,清澈的目光里倒映着他的影子。所有人不再顾及他们,他颤抖着蹲下身,温柔地抱住她。 


她被他拥在怀里,眼里全是痛苦,却仍旧不断重复着:“走……快走……” 
他看着她,血液飞快流出,嘴里溢满了腥甜的血水,如水一般奔涌而出。 


他含泪轻笑起来,眉目艳丽如牡丹,国色天香。她微微愣住,他便低下头来,毫不介意含住了她的唇,伸出如玉双手,轻轻搂住了她。 


她终于不再挣扎,眼里竟是出现了一些幻象,面前人仿佛还是少年时初遇的模样,银白的铠甲,带着血红穗子的长枪,骑着骏马,披着盛夏日光而来,在他面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高喊出声:“卑职林纾,见过殿下。” 


周边是杀伐之声,是刀剑之声,她却什么都听不见,只看见那少年长剑立马,站在她面前。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低喃:“林纾……带我走……” 


他轻吻着她,听到她的低语,呆愣在原地。面前女子面容苍白,却绽放出了从未有过的光彩,一扫平日阴郁稳重,仿佛是再柔弱天真不过的女子,温和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轻声呢喃。


说着,她慢慢闭上了眼睛,纤细的手再也支撑不住,重重摔回了地面。 
他心上仿若雷霆而过,震得轰隆作响。 


他一直以为她不爱他,一直以为她不在意他。然而此时此刻,她人生最后一段路,她却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颤抖着伸手抚上她的脸,呢喃出声:“你为什么要叫我的名字呢?”
“你明明讨厌我,厌恶我,哪怕林纾为你去死,你都不愿意多看我一眼。”


“你将潋滟放在心尖尖上,临行最后一刻,为什么要说跟我走呢?”


说着,他大吼出声来:“十年前你没有跟我走,如今上黄泉路,你为何又要我陪你一起?!” 
“魏芸曦,”他慢慢放低了声音,“你到底……到底……” 


说到这里,他再也没能说下去,呆呆抱着怀中正在慢慢冰冷的人,许久之后,他终于大笑出声,眼泪合着笑声而落,天边云滚雷鸣。他压着金丝绣线的大红长袍如一朵艳丽的牡丹,盛开在这杀伐尘世之间。 


片刻后,他放开了她,大笑着摸起旁边的长剑,慢慢站起身来。 
他扬起手腕,剑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度。周遭士兵立刻警觉,转身朝他刺来。


他灵活转动着身子,大红的长袍在风中摇曳,剑在夜色中带出流光。
那真是令人炫目的美景,长剑,美人,美人如妖艳罂粟,长剑却带着沙场深寒。


他且歌且舞,丝毫没注意周遭人长刀直刺而来,电闪雷鸣之间,利刃直直刺入他身体之中。他被那一圈利刃支撑着身体,血从口中流出来,他仿佛完全没有感知一般,不顾身上伤势,一剑划向周边众人。 


利刃慌忙退出,再一次进入,他的剑尖也染了血色,如此反复之间,他终于再没了力气。


长剑有着从未有过的重量,竟让他完全无法抬起。他晃动着身子,感觉自己似乎将要倒下,然而却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竟让他用剑支撑住了自己的身子。 


生命一点点流逝,他却毫无惶恐。 
雨滴大颗大颗落下来,他恍恍惚惚想起,那年沙场之上,她问他:“如果有一日你死,大概会死在哪里?” 


他回答她:“大丈夫马革裹尸,我若死,必当死于战场,与敌军激战到底,至死方休。” 
他没能死在战场上,没能如他所说,马革裹尸。


然而他却在与她这场爱情的战争里陪她走到了最后,至死,方休。


“魏芸曦,”他慢慢闭上眼睛,“别怕。”
黄泉路不好走,我知道你胆小。 
魏芸曦,林纾来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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