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屎” ,也就是动物的粪便。
在每一个动物的一生里都会源源不断的产生粪便,这是新陈代谢的需要,除非它光荣牺牲了。
事实上,这种代谢的产物是一种好东西,既可以恶心人,又可以当做肥料。
恶心人的时候它的杀伤力丝毫不逊于一顿拳打脚踢,做肥料的时候也是上好的化合物。
赵大胆,这条急诊的老狗总是有意无意的嘲讽我:“你今天又吃了屎吧?”。
我承认自己就如同所有人一样,每天都在生产这种东西。
可是你们敢像我一样承认自己吃过屎吗?
事实上,我常常吃屎,要么被人喂,要么是自己吃。
据考证,在我三岁之前真的吃过这种条状或者糊状的东西。
这种感觉不需要回味,因为我最近又尝到了其中的酸爽而辛辣味道了。
“小护士”指的是年龄小吗?
在我的印象之中,有一个人曾经在文章里嘲讽过某地的女人和狗。
此人家中的院子里有两棵树,一颗是枣树,另外一颗还是枣树。
自从看了他的文章后,我便对牵着狗的女人有了厌恶之感。
我深知这种观念是错误的,甚至是荒谬的,因为如今中国女人的社会地位已经和男子无异。
也必定会有些正人君子前来攻击,也会有一些爱狗人士来辱骂我。
可是,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在他们面前,我除了伪装着颤抖之外并不会损失什么,更何况我已经被动物们的粪便恶心了许久。
昨天夜班,有一女士,抱着狗走进了急诊。
据说曾经上海某家公园门前写者华人与狗不得入内,很多人却并不知道它的全文。
但,这已经不要紧。
因为这块被曲解的牌子已经被我们当做了座右铭,已经成为了帝国主义欺压我们的铁证。
如今的医院里,却几乎从不曾见过这样的牌子:谢绝猫、狗等一切宠物入内。
赵大胆赶紧上前劝阻这位女士:“人可以进,狗不可以进!要是伤到小朋友多不好,就算伤不到小朋友,要是吓坏了老人也是不好的!”。
在女士眼中的赵大胆其实还是个孩子,不然她又怎么会说:“这个小护士好没有道理,我儿子死不咬人的,更不会吓人的!”。
赵大胆眼睁睁的看着她左手牵着自己的狗儿子,右手拿着药坐进了急诊输液室。
中国人有两种东西是从来都不曾喜欢过的,一是良药,因为苦口;二是忠言,因为逆耳。
这种几乎天生就有的恶习,已经深深的烙在了民族的劣根性上。
甚至你想甩都甩不掉,当然大多数人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卑劣的一面。
输液一个小时后,这位女士开始了寒颤。
赵大胆赶紧将我拉进了急诊输液室,怀里抱着狗儿子的女士已经开始破口大骂:“王八蛋,不输液还好,输液后更难受!一定是你们的药有问题!”。
那个时候,我总觉得躲在我身后的赵大胆似乎在偷偷的取笑我。
“我早和你说过了,你还会反复发热的,发热之前多数人会有寒颤畏寒的。”我早已经告诉她急性化脓性扁桃炎会反反复复的发热。
“我告诉你我对青霉素过敏,你为什么不给我做皮试,一定是药物过敏了!”
“因为你对青霉素和头孢类抗生素都过敏,所以我给你用的左氧氟沙星,这个药目前没有规定需要皮试。”
“不做皮试,怎么能用药?我现在过敏了,怎么办?”
“这个药物是不用皮试的,它最常见的不良反应是胃肠道反应,而且你现在根本不是过敏!”。
急诊输液室里满是输液的病患,我站在输液室的中央,就像被人围观的光屁股猴子一般,用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为她解释了:什么是急性化脓性扁桃体炎;发热的机制;什么是药物过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终于不再纠结药物过敏的问题了。
但是,她的一句话又瞬间让我感觉到了当年吃屎的味道。
“你这个医生态度这么差,医德被狗吃了吗?”
我看着她怀中的狗儿子,狗儿子又看着她。
那一刻我除了有一种恶心欲吐的感觉之外,竟然替她怀中的白色狮子狗不值:虽然口口声声称作为儿子,原来在她心中狗这种东西到底还是低人一等的畜生。
“不是被狗吃了,是被你儿子吃了!”我多么想将这句话说出来,却最终不得不像吃屎一般又亲自将它吞了下去。
我头也没有回的离开了她,只听见身后的她又喊道:“小护士,过来,快过来.....”
赵大胆经常沉浸在“小护士”的美誉之中,她却根本不知道这三个字的另外一层含义。
或许,这条急诊的老狗已经成精到荣辱不惊了吧?
下夜班后,赵大胆说:“人心中总是要有希望才能活下去,哪怕是一个自欺欺人的希望!”。
原来她一直都和我一样,在心中一直都有着一个希望。
你以为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年轻人应该是社会的未来和栋梁,就像我一直这样鼓励自己一样。
可惜的是,我在一些年轻人的身上看不见任何希望。
赵大胆揶揄道:“你以为自己是谁,你以为这天下是谁的天下?希望是你能谈的吗?”。
妻子也曾经严厉的批判过我:“一个小小的急诊科医生,竟然心怀天下,这是我听过最大的笑话!”。
也有朋友无情的批判我:“抬眼观宇宙,低头看苍生?装什么大尾巴狼,过好老百姓的日子最重要!”
不平的我总是要反驳上两句:白天不懂夜的黑!
但静下心来,一股悲哀却又涌上心间:一条看不见日出和日落的急诊狗,一个挣扎在理想和现实之中房奴,一个经常犹如被吃屎一般的人,一个在风雨中飘零甚至把握不住舵盘的男人,还有什么脸去谈民族的希望?
一个19岁的大学生,即使已经躺在病床上,也可以不用吹灰之力喂我吃了满满一大碗屎。
“我怎么还在发热!”
“你才第一次输液,更何况你是大叶性肺炎,发热也是正常的!”
我眼前的这位男生因为咳嗽发热三天来到了急诊,他并没有牵着狗,而是带着自己的女朋友,一个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甚至不敢大声喘气的女生。
“你的意思是输液没有作用吗?”
“不是没有作用,而是还没有到显现作用的时候!”
“可是我以前看病总是输液一次就退热了!”
“第一,你要看是什么病、第二,你输液还没有结束、第三,这个世界上没有神医神药。”
有很多人为什么在就诊的时候非要要求医生为其输液治疗,就是因为在他们的潜意识里有这样的观念:输液好的快,输液立刻见效。
“你们的药根本没有作用,我还是在发热!”
于是,我又发了许多时间来为她解释关于发热和药效的问题。
但是,这位已经接受了两年高等教育的女生似乎浪费了我的口舌。
“你学习过哲学吧,应该知道一个道理:任何事物都是在曲折中前进的。疾病也是一样,总是要经历起病、高峰、恢复的过程。”
“你是在推卸责任吗?我现在就要发微博曝光你们!”。
好大一坨屎,憋的我差点喘不过来气。
“你不是有微博吗,喜欢上网吗?你可以搜搜大叶性肺炎的症状呀!”
“是不是你们水平不行?”
“比我们水平高的医院很多,你完全可以换一家医院看病。”
隔壁床的老太太已经忍不住开了口:“小伙子,肺炎就是这样,我已经输液四天了,还是在咳嗽、发热!”。
我不怕被曝光,因为在网络上我还有辩解的机会。
可是,我真的怕这种被吃屎一般的感觉,因为它让我恶心欲吐毫无招架之力。
赵大胆拿来了体温计,她却并不领情。
“除了药物没有效果之外,你们的服务态度太差,一点医德没有!”我十分好奇的是一个还没有毕业的大学生是如何能够做到张口必谈医德这种高深问题的。
让我更好奇的是,如此逻辑思维能力,如此矫情娇气的男生,是如何能够交往到女朋友的?
赵大胆以为我是被气糊涂了或者是有些委屈。
她却根本不知道我默默坐在角落里的原因其实是为这个民族担忧:如果说太多人缺乏基础的医学常识尚可以通过努力而改变的话,那么一个民族如果大多数人都充满了狭隘或偏激的思想,那将是一个可怕的信号。
虽然有人常常喂我这种动物的粪便,但是我并不恨他们。
因为我想到了他们越走越窄的人生,还有这个民族残留在我们体内无法根除的劣根。
因为我已经习惯了这种东西的味道,因为我知道它是一种好东西。
虽然有些难闻,但如果常常吃下去的话,却倒是也可以令自己将远方看的更清一些,将现实看的更明白一些。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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