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记忆

作者简介

 王永昌，男，内蒙古巴彦淖尔市乌拉特中旗地税局干部。

往事悠悠

童年记忆

王永昌

      童年，有人说没有烦恼，只有快乐，真想回到那个年代。我说，那个年代贫穷落后，不堪回首，千辛万苦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我没有勇气重新经历。我知道，这是一种相反观点的碰撞，是片面的。我不想回到童年，但我可以回忆童年，回忆童年的美好与苦涩。

     人到中年，时不时就想回忆往事。突然有种冲动，那就是把童年碎片的记忆加以整理，以防有一天，老年痴呆来临时忘却了那些不想忘却的记忆。

     文章开篇是我和四哥春节后共同回忆童年时的一段对话，那就从四哥说起吧。

               一、四哥

 其实，四哥的童年是苦难的。我真不知道他想回到那个年代是什么想法，是现如今遇到挫折无法抵抗而想回到童年，还是四哥童年的记忆里真的只有快乐这一块。

 四哥， 1967年生，属羊，乳名区区，年长我2岁。在我的初始记忆里，四哥是外人家的孩子。而真实情况是我一母同胞的四哥。不知是什么原因，在四哥刚出生，就被母亲送给了同村人。

童年的我和四哥

四哥的养父是个光棍汉。记忆中，他家炕上一直坐着一位满头白发的病态老奶奶（四哥还未到成家时老奶奶已去世，殡葬前后是全村人共同救济下完成的），加上四哥，一家三口，相依为命。四哥家在我家西北约50米处。

  四哥力气很大，是吃着牛奶长大的。我们几个伙伴儿摔跤、掰手腕谁也敌不过他。我和邻居继良同岁，也时不时的被邻居二哥永良和四哥欺负。小人家2岁，真还干不过他们。继良受了气爱哭，继良一哭，我很揪心。那时，我很讨厌永良和四哥，又无法离开。但，我和继良与同村其他伙伴干仗时，他俩又会成为我俩的靠山。

  今年母亲节，四哥在微信群“老王家” 里发了两段话：一段是回忆童年，一段是感谢母亲。两段小短文读下来我泪流满面。四哥嘱咐我让读给母亲听，现原文摘抄如下：

      “回忆往事，情意浓浓，有时会热泪盈眶。那时妈妈做的糕真好吃。每次吃好的，妈妈就站在房梯顶上叫我：“区区，区区，你来”。我就知道吃好的。我一路小跑过去，妈妈从锅里取出来，我那个高兴劲，感到幸福满满。年过半百，感慨万分，能回到儿时多好（微信表情2个笑脸）。”

母亲、二哥、三哥和我

母亲听后说，那时，也不敢频繁的叫区区往这边跑，怕人家七小子（四哥的养父）有想法，跑的近了，疏远了那边，也不好。

    “母亲节到了，儿也感慨地为您献上一份祝福。妈妈，在您带我来到这个世界的那时，你我母子在生活所迫下分开了（微信表情哭脸）。虽然儿没有吃您的怀中奶，但你我母子若即若离，是在您的锅中饭里吃着长大的。是在您和那远在天堂老父亲的熏陶和教导下渐渐长大，使我懂得了为人处世的道理。有关心和爱护我的兄弟姐妹，我是幸福的。谢谢妈妈，您辛苦了。”

有次聊起往事，三哥说，如果区区不送人，2年后送给别人的会不会是永昌。我一直也在这么想。如果送人的是我，我会象四哥那样坚强和乐观吗？

童年的我和三哥

愿我们并肩前行，愿四哥日子越过越好。

二、搭车

我们的搭车方式一定出乎你们的意料。

  我和我的童年伙伴继良、福海经常搭车，出去开阔视野。

我家门前有条小河，小河上架着一座木桥。每当由北向南有大拖拉机驶来，大拖拉机就是我们搭车的对象。

如果短途，可以大方些，直接追上去，用手抠着后马槽下边缘，然后双脚登着后轴就可以了。司机一经发现我们而放慢速度，下去跑掉就可以了。随上随下，方便极了。

如果长途，还需要技巧，鬼鬼祟祟的。当目标出现在视线内，提前在未到木桥的上坡路段附近，假装悠闲的玩耍。当目标通过后的一刹那，迅速追上去，上坡车缓，然后面朝后倒坐在车斗的后轴上，双手倒抠着后边沿。

距我们村最近的大城市是五原火车站刘召。进入刘召有一座大桥，比我家门前木桥大多了。拖拉机上桥时依旧会放缓速度，我们很镇定地从轴上跳了下来。这两座桥真象是为我们搭车准备的。那时全是土路，坑坑洼洼，稍不留心，头上就碰个包。下了车，拍拍脸上和衣服上的尘土，然后迈入大城市，头上的包在隐隐作痛。

我所说的长途就是去刘召，大人说我们村距刘召有8里地。多时不去，总想出去看看。去看看村庄里都能听到怒吼的火车，有时也去铁道上压两个钢镚；看看百货店里有好多无法得到的东西，看看货架上那只神奇的打鸟气枪还在不在？还有那把铮亮的上海牌口琴让人买走没？还有结账时那个铁夹子夹着钱在一根很长的铁丝上，刷，一下就飞到了很远的算账高台玻璃屋的小窗里，再等着铁夹子突然飞出来，真好看。

使劲回想，那时我多大了，好像八九岁之前吧。搭车的故事，请小朋友们勿模仿。现在想来很后怕，太危险了。这些行为一直没敢说出去的，家长也不知情。那个年代我们不懂得爱惜自己，包括生命，因为我们也懵懵懂懂地向往着外面的天。                   

                   三、逃票

     冒着危险搭车去刘召，觉得刘召很有看头，不到饿时不想回家，是个大城市。其实，刘召就是个小城镇（公社）。那时，也没有出过远门，出来村庄也仅仅是偶尔到周边村庄看看电影、看场戏（二人台）。哥哥姐姐也是不乐意领我们的，因为我们太小，是拖累，况且没有自行车他们也是成群的步行。县城有多大，哪能知道。就这样我们就认为刘召就是个大城市。

每年的秋季，刘召是赶交流的。这可是全公社一件大喜事，想见都心红。各种吆喝声交杂着，卖什么的都有。那种爆玉米花和饭的味道闻着也是一种满足。还有城市小孩干净的小手里举着一大团棉花糖让大人领着。还有耍猴的，急促的敲锣声很刺激人，猴走南闯北的也比我们见识多。更重要的是还有个很大的戏园子，里面唱大戏（晋剧），大人们聊起来都津津有味，我们也想进去看个究竟。买票是不可能的，兜里除了玻璃球和用纸叠的四角外，没有几毛钱，如果有钱买瓶汽水或冰棍就很奢侈了。尤其汽水喝下去，喉咙里顶气顶气的，很爽。

戏园子坐落在交流会场的北侧，长方形，东西长，舞台坐西向东，各种红火摊点都在戏园子外的南侧空地。我、继良、福海环绕戏园子溜一圈，发现，在戏园子的东北角有个厕所。厕所的便池坑底与戏园里是相通的。最可贵的是，大戏没演两天，坑内不很脏，还有新添的沙土。三人喜出望外，听着里面没有响动，嗖嗖嗖，我们就成了3名合法观众了。然后从人群中穿梭在舞台的最前面，舞台上有黑脸、红脸、花脸，还有俩小孩。咳，除了那个花脸空翻几个跟头好看外，再就看不懂了。还是出去看猴吧。

那场戏后来想想应该是秦香莲告状韩琪杀庙吧。

现在想来，那次逃票不光彩，逃票通道不脏也脏。这么龌蹉的事情，后来长大懂事了都不好意思和人聊起，这话题太不上场面了。想起这事就想偷笑，笑中有些涩。如此的童年，童年把我耍了，耍的我有点恶心。

四、偷盗

真不想把“偷盗”一词用在我身上。用“巧取”或是“智取”？对，“智取”，有技术含量，智取威虎山、生辰纲嘛。

在我的童年里，可玩的项目不多也多。滚圈、高跷、游泳、打鸟、冰车……想来，除了游泳不需要制作道具外，真还每一样需要我们亲手打造。制作就需要材料，木头还好说，钢材就很缺乏。

就说冰车吧。既然叫车，那就需要动力，动力哪里来，冰锥，就是钢筋。冰车我们分两种：一种是坐着的车，木架下面安装两根钢筋或铁丝，这种车稳、慢、笨，需要的冰锥短；一种是蹲着的车，下面镶一短铁条，我们叫“冰刀”，这种车快、灵巧、易翻车，需要的冰锥长。

冰车玩腻了，我们爱冰刀。

备料中，铁条是从在刘召农具厂上班家的孩子手中买的。这个时候攒下几毛钱，你要说汽水好喝，汽水和冰刀相比，冰刀重要。铁条有了，冰锥怎么办。钢筋短些的还好找，长些的就没有。

继良是个好侦探，神奇的发现，他三爹的西粮房就放着一团新钢筋。

我和继良都很胆小，我比继良更胆小，只是鬼主意多些。几天几夜两人都在惦记着那团新钢筋。其间，还又去看过几次，那团钢筋还在。撬门是不敢的，大人说过，偷东西不是好人，小时候偷针长大偷金，这些道理我和继良都懂。

既然不让撬门，那总有办法吧，那些开着冰刀超过我们然后又来个回头急刹车的伙伴，那种得意的样子，我和继良看不惯。锁子是锁君子的，我们保证不破坏锁子。我们以为这就是偷和取的区别了。

  继良三爹西粮房，炉灶很大，烟囱很粗，多年不用，是个废炉灶，且房屋低矮。凭我和继良的身手，从墙角的土堆上，他踩着我的肩膀是不难上去的。然后，我站岗放哨，继良从房顶烟囱头朝下钻进去，再从炉灶钻出来，把钢筋从窗户递给我。这样，冰刀的料就全到位了。

左起为福海、继良、区区、永昌

   对不起，继良的三爹。你的钢筋放在那里没有用处，我和你侄儿的冰刀真的很重要。

 索取总要付出代价。我们的代价就是，那次继良脸上蹭破点皮，裤子刮破了。肉皮可以新长，就因为刮破裤子继良让他妈给骂了，要打，继良跑了。其实继良他妈对他的经常打骂我也看不惯，包括继良的二哥永良，永良平时打哭继良后老跑，还没等继良找到土块或棍子，永良就已经跑远了。我老觉得在继良他妈眼里我不是个好东西，因为骂继良不是个好东西。

五、引路

如果说儿童时期我们所做的事情全是坏事，害人的事，也不全是，也有正能量的时候。放牲口，掏猪菜，捡地老虎、给父母去田里送饭送水……

我的村庄是个很普通的村庄，但，也出现过不少奇人奇事，这里单说奇人田保。

田保，双目失明。至于什么时候瞎的或怎么瞎的，我们不知道。反正，我们出生后他就一直是瞎的。在我的印象里，瞎叔叔除了穿针引线外，什么都能干。

你稍一出声，他就知道你是谁家小孩，用话语声辨别大人是谁就更不用说了。此时，让我想起了《射雕英雄传》里江南七怪中的瞎老大飞天蝙蝠柯镇恶了。对了，瞎叔还不会武功，但是瞎叔打手背的功夫真还了得。打手背，就是两人相对，各出一只手上下手心相对，下面那只手迅速打着上面那只手的手背，下面那只手的人就赢了，比的是反应能力和速度。

大人说，瞎叔磨的镰刀要比别人磨出来的刀锋更锋利。磨出来的镰刀刀锋快不快，还要用刀刃在大拇指指甲盖上试试，这些瞎叔都很熟练。瞎叔心肠好，路过他家有条去田里的小路，人们去地里割麦田总爱路过瞎叔的阴凉地聊一会儿，瞎叔面前摆着一排待磨的镰刀。

大人还说过，瞎叔挑着箩筐往自家的自留地里送粪，只要家人领着去过一回，瞎叔从来没有送错过一次，很神奇的。

在大集体时，给队里储备牲口草料，用铡草刀把麦秸秆掺杂着青草铡成碎段，这活儿，就是父亲和瞎叔来完成的。父亲放草，瞎叔把刀。父亲也真胆大，不怕瞎叔铡掉他的手指头，这，也许也是一种信任。

还有，瞎叔挑水，用长棍探路，他家在村子的北端，到我家门前渠畔水井的距离，绕绕弯弯来回足有二里地，到了水井吊水，3兜子2桶，一天好几趟。这个不用听大人说，我们每天都能看到，春夏秋冬。

也有捣蛋的大人，也许在考验瞎叔的能力，给瞎叔瞎说，左左右右向相反的方向说路，木棍已经触到墙角了，瞎说的大人然后大笑，瞎叔也笑着骂一句“灰你妈妈的耳根”。有时，也会碰掉半桶水。

尽管瞎叔认路很准，我和继良看着瞎叔可怜，经常给瞎叔引路。默默地提起瞎叔的棍头引路，瞎叔会很准确地猜出我和继良的名字。

六、捅马蜂窝

     那时，每当夏秋季节，是我们很快乐的季节，也是我们奔跑最快的季节。我和小伙伴们有一项经常性的运动就是光着脚丫在户外奔跑、追逐、打闹。光脚丫又省鞋，又能跑的更快。又不用再穿那些露着脚趾头的布棉鞋和露着棉花絮的棉袄棉裤。

说起露着棉花絮，有时碰破皮肤，迅速撕一块破棉花点燃，用棉花灰烬按在流血的地方，很止血的。还有布棉鞋，冬天滑冰弄湿了，在火炉下烤烤，不知不觉很容易把鞋头烤糊，以为烤干了，一捅就烂。

光凭这些因素，继良被他妈骂，夏天挨骂要比冬天少，那是一定的。因为我们只穿裤衩背心光脚丫，衣服是烂不掉的。

问题就出在了裤衩背心光脚丫上。玩着玩着要么踩上蜜蜂了，要么揽一下木头线杆胳膊又被蜜蜂刺了，尤其大中午被刺了，更疼。每年的这个季都被刺几次。受大人的气少了，受蜜蜂的气多了。

听母亲说，在我更小的时候，有次母亲带我到田里干活，我窜到了雾柳地（雾柳，编织笸篮用的）被一群蜜蜂刺晕过，让她心疼了好多年。

还有，我亲眼见过，阴天里，父亲手抓一把六六粉，从容地把六六粉泼在了屋檐下的蜜蜂窝上，蜜蜂一个个滚落下来，然后把它的窝端掉，父亲真勇敢。

蜜蜂是益虫还是害虫，我不管，它刺过我，它就是害虫。

我和继良、福海、王忠都痛恨蜜蜂，沟通过。

上面刺人的是野蜂，我们连南方带来木箱里飞出来的采蜜的蜂也不放过。其实南方带来的蜜蜂不很凶，如果它把你刺了，它也活不下去，因为它刺过你后，它的刺刀就留在了你的肉皮里，也不很疼。我们经常用手在葵花朵上巧妙地捉到蜜蜂的翅膀，然后，用口水把自己的衣襟吐湿，让它刺吐湿的布，它的刺刀就留在了布上，我们就可以放心的放在手心里玩。

有时，我们也去看看养蜂人甩蜜的过程，有时还会给我们小人书看，南方人不怕蜜蜂，是我们的英雄。

野蜂逮不住，也不敢逮，太厉害了。我们几人就寻找它们的老窝。也好找，经常居住在土墙的缝隙了，从小孔里钻进钻出。

对付野蜂，两种办法。一种是每人去渠里捧一团泥巴，突然把泥巴甩在蜜蜂窝的出口，这种办法不刺激，感觉不到胜利的成果。

另一种办法就是我们带着长长的柳树条直接去抄它们的老家，捅马蜂窝。然后，好多蜜蜂追我们，我们猛跑。如果让刺了，我们赶快跑到水井那里，用黑淤泥涂抹在伤口，这样消毒。所以我们经常灰头土脸的。

那年应该是1976年的秋季，那年我应该是7岁。

因为那年唐山大地震，我村也震了，在草圐圙搭的防震棚里睡觉，蜜蜂刺过的头部很疼。因为那年毛泽东主席去逝了，村里俱乐部悼念毛主席，我的胸前戴过小白花。

                            2017年6月1日中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