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
王永昌,男,1969年生于内蒙古五原县。公务员,中共党员,内蒙古乌拉特中旗税务局工作。喜爱文字、阅读、书法、体育、旅游,兴趣广泛。偶有作品发表并获奖。
槐树院
(第十三章)
父母的情操
说起情操这个话题,我的心绪略感沉重、复杂和矛盾。我想赞美父母亲的伟大,可他们只是普通的老百姓,平凡的好像和村里的其他老人没有两样。他们没有做过轰轰烈烈的大事情,没有丰功伟绩和耀眼的光环,也没有令人称羡的身份,他们真的伟大吗?
况且在我的脑海里,也存储着不少父亲的缺点,甚至有着一种父亲净缺点、母亲净优点的偏激想法。我想掩盖父亲的缺点,试图把所有的这些缺点逆转为优点,这就是伟大吗?
冷静下来反复思考,能够深刻地感受到,父母亲所走过的人生道路尽管波澜不惊,其实真的了不起。
从他们的人生阅历,在泥泞坎坷的道路上屡遭挫折;从他们面对人生的抉择,那种抉择后的无奈与彷徨;从他们克服困难的意志力,那种求生的欲望和对美好生活的渴望;从他们与人交往的品行,特别是从整个过程所体现出来的淳朴善良,忍辱负重,磕磕绊绊一路走来,父母亲真的了不起,真是伟大的。他们把大地当做母亲,在土地上辛勤耕耘,把简单平凡的事情翻来覆去的干,而且一干就是一辈子,这种坚持就是不简单,就是不平凡。
智慧源于勤奋,伟大出自平凡。平凡和伟大没有界限,平凡中孕育着伟大,伟大与性格无关。
我爱我的父亲,我爱我的母亲。甚至,我爱上了他们的缺点。
既然我爱着父亲包括他的缺点,那么,不妨连父亲大人的缺点也干脆抖落出来。
父亲的缺点很多。父亲好赌,十赌九输,赌的母亲有些受不了。父亲脾气暴躁,说话好冲动,没有文化,不擅以理服人,喊骂他的子女是平常事,有时蛮不讲理,我们全家人受不了。家里的骡子、小马驹、鸡狗猪羊这些凡是在他眼前蹦跳的生命,都是他喊骂的对象,而且声音洪亮。在我们家的院子里都能听到他在村外喊骂骡子的声音。我多次在睡梦中碰到他,他会一惊一乍把我吓醒。最不能容忍的是,他有时也会喊骂我的母亲。父亲话多而且层次不清,也不会抑扬顿挫,他讲的故事我们不爱听。父亲干活磨蹭,追求完美,效率不高,每当吃饭总要叫他多次,正如同母亲念叨:“一到吃饭时候,他就营生来了。”还有,父亲从来不表扬我们,哪怕在学习和工作上我们有所进步或取得成绩。
父亲的优点。父亲的缺点很多,优点也有。父亲账算得好,勤劳善良,干活儿认真,有板有眼,是个热心肠的人。
母亲的缺点。对外有点小气,不很热情,不爱惜自己。
母亲的优点。母亲除了上述15个字的缺点外,全优点。母亲精打细算,勤俭持家,最紧困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家也不用出去四处借粮。母亲勤劳善良,忍耐性超强。她思维好,考虑问题周全,细腻。她语言表述清晰,缜密。她口牢,坚守秘密的能力超强,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说的语言把控能力过人。母亲为人随和,与人相处的能力向来是我们学习的榜样。婆媳关系,四邻关系,亲戚关系,这些众多交错的关系里就没有和人红过脸吵过架。她的弟弟妹妹很亲她,儿女媳妇很亲她,孙子外孙很亲她……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她就是我们的家中宝。母亲教育儿女的方式又是润物细无声的那种。
父母亲共同点:不识字,勤劳,善良。
从父母亲共同点“善良”来看,父母爱情一团和气,不温不火,但也时有争吵。父亲数落母亲,母亲总是能忍气吞声。父亲喊骂子女,与我们形成对抗,且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刻,而母亲又总站在我们一边。也可以这么说,父母矛盾的爆发点多数来自于父亲脾气暴躁的缺点,来自于我们做儿女的身上。
本是一对恩爱的夫妻,总让我们牵扯出争吵。
在父亲出殡的前日下午,阳光正毒,酷暑难耐,院子里站满了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听到身旁不远处的母亲自语着说:“我也给二旺烧些纸钱哇!”看着母亲瘦弱单薄的身体,步履蹒跚地走到父亲的灵柩前,我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情绪失控的我已经无法上前去搀扶她了,一对恩爱伟大的夫妻,就是以这样一种方式告别了!正所谓聚散终有时,人生两依依。
年迈的父母亲(2009年)
父亲经常喊骂我们,我们是在他的喊骂声中长大的。我也想过,他的这个缺点已经让我受益匪浅。
父亲毕竟没文化,简单粗暴的喊骂可能就是他的管理模式。管理就应该无条件的服从,是一种约束,缺少约束的管理可能会信马由缰。哪个人在学习工作中不是时常处在一种被管理的状态中?处在一种被教育、限制、指导的管理之中?这个过程中也会无法避免老师、领导的训斥和喊骂。不论你服与不服,训斥声就在那里存在,只是你怎么理解罢了。父亲的喊骂兴许也是一种指导,这种难以接受的方式,又让我练就出超强的心理抗压能力。把你稚嫩的虚荣心慢慢去掉,让你学会学会坚强,学会忍辱负重。
我的抗压能力就是从小被父亲多次喊骂的结果,是父亲给我的,我只能这么理解。
父亲的这种思维,也许来自“不打不骂就是害”、“棍棒之下出孝子”的这些理论。按理说,父亲那种扛长工看人头脸过来的人怎么会那么盛气凌人?实在是难以让人理解,现在我反倒认了,这是严管厚爱的教育模式。再加上母亲那种遇事忍让的基因遗传到我们身上,这又需要感谢母亲。
母亲小气,她的那种小气,也可理解为节俭,节俭已经深深扎根在她们那代人的骨髓里了。她什么东西也不舍得浪费,不舍得丢弃。甚至发霉过期的食物也敢吃在肚子里,她能大气了吗?母亲独自去附近诊所看她多年的胃病,结算下三百多块药钱,超出她的预想都急出一头汗,她能大气了吗?缺点里提到母亲不爱惜自己身体,难道,健康最重要这么浅显的道理,母亲不懂吗?
如果母亲真的小气,她怎么舍得把2万块毫不犹豫拿出来捐赠给家乡(南圪梁)的建设?手头有多少钱她也懒得去数。在父亲出殡后的隔日,我们帮她整理衣箱,叠好的衣服间掖着好多钱也不去整理在一起,还像子女给她时的形状一叠一叠的。我们怕她钱少不舍得花,频繁地给她,她真的不缺钱。好多事实证明,母亲不爱钱!
南圪梁新农村建设捐资(2017年)
看来,母亲的健康还必须让我们做子女的强制性关怀,难就难在,一般的病病痛痛她从来都不说出来。这点,母亲很讨厌,讨厌的让人心疼。
按理说,自从我走向社会,或者说在我成家之后,父母亲便没有了经济上的负担,因为我最小。加之子女们不时的接济,父母根本不缺钱,有时还很难给得进去。
在父亲临终前不久,母亲看到父亲不行了,她在父亲的枕头下压了一万块钱,说:“你大辛苦了一辈子,也没见过大钱,压上这些钱不要让他走了有遗憾。”
母亲的细心,真让人醉了。
每个人或多或少有着自己的不良嗜好。在我看来,嗜好本身就是区别于他人一个鲜明特点,嗜好不良是相对的,与他本人的品行好坏无关。
如果一个人什么嗜好也没有,他便失去了特点,也是他兴趣盎然地生存理由和追求点。可以这么理解,每个人奋斗目标的成份里,或多或少是为了嗜好创造些条件。只是,这种成份在奋斗的内容中占很少比例罢了。
父亲的不良嗜好是赌博,母亲的不良嗜好是抽烟。
父亲原来的不良嗜好是抽烟和赌博,他有哮喘病,抽了几十年烟在他60多岁的时候毅然把烟戒掉。这种戒烟的毅力我不如父亲,我有头疼的毛病,当我头疼结束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点上一支烟缓缓。也想戒烟,总不能成。
父亲好赌,他赌博的罪证母亲掌握不少,母亲曾提起但不常讲,她很会维护父亲的尊严。父亲的赌有三种,老纸牌编棍棍、押宝、麻将。
父亲特爱掏宝、押宝。按理说,凭他老实本分的个性就决定着他不适合赌博。赌博精于算计是一种斗智、斗勇、斗心眼的技战术,不符合父亲的性格,所以父亲十赌九输。
母亲说起父亲赌博的案例,父亲在五原城给陈信揽长工的时候,他也积攒下些银元,母亲把这些银元埋在锅台旁的地下,父亲时不时抛出几块出去赌。他的大掌柜陈信得知此事,处于爱护而不让他出去赌,可积习难改的父亲多次偷偷摸摸出去耍赌。父亲在南圪梁的时候曾经出去押宝,把家里的布票也能输掉。看来,连布票也输掉的人,说明钱就输光了。大舅去了我们家,父亲领着大舅转出去押宝,姐夫小舅子几天几夜不回家。
父亲到了晚年,也经常被约到邻居家打麻将。打麻将都是些退休老年人,赌注也不大,输不了多少钱,以消遣娱乐为主。
在后来,父亲实在是上岁数了,也不适合出去玩了,他就盼望孙子外孙们回来和他玩。
孙字辈有的在上班有的还在上学,有的也不在本地。所以玩的机会很少,往往是重大节假日,特别是春节和国庆。孩子们很热情,主动铺排战场,和他们的爷爷打上几圈。后半场不断地试问着:“爷爷,累不累?累就歇着。”事实上,这样的问法说明已经不想和他玩了,因为父亲手脚不利索,打牌慢,需要耐心支撑。但是父亲往往回答:“不累!不累!再玩两圈。”倒也红火热闹,我们围观看牌的人往往比打牌的还要多。也难为这群尽孝的孩子了,陪他打麻将,除了孝心外都愁得不行。嫂嫂们也经常上去参战。
次日,继续战斗……
孙字辈陪爷爷打麻将尽孝心
老实交代,我也好赌,也赌技不精。二十多年前,我也曾赌得天昏地暗。那时住着平房,大冬天里,把火炉子赌灭了都顾不来添炭。但在后来没有人限制我,也就轻易戒掉了。实践证明,要想戒掉一个爱好,最好的办法就是兴趣转移,用另一个爱好取而代之,我就是。网上斗地主取代了和人赌博,炒股又取代了斗地主。
还有一点,如果赌博不想输掉很多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借钱,把身上的钱输光就算了,也输不了多少。
就说炒股,我也有原则。我炒股的理由是,自认为我是一个学经济、搞经济的工作者,应该参与。炒股不但可以从中学到很多经济知识,而且也是一种爱国情怀。把自己的钱拿出来让企业去周转,以这种途径来分享祖国经济建设的成果,而且还纳了税。再有,像我这种不爱跑逛的人,如果不去炒股,退休了以后我该干什么?总该有一项爱好吧!多种理由支撑着。
我炒股的强势是心态好,爱学习。我家里有好多股票书,而且我的心态好,不会因为手上的一把烂牌而捶胸顿足,不像有的股民,涨了乐跌了悲,炒股本身就是“炒”,有涨就有跌,很正常。跌死了我能承受,它不会影响到我正常的生活,但万一大涨呢?我也有梦想,梦想有一天带着这些赚来的钱,领着老婆孩子去游遍祖国的大江南北。或许那一天永不到来也没关系!“命中有时终须有,命中无时莫强求”,人生本来就是一场博弈,是一场赌博,偶然性大,风险也大,娱乐性也大,想赢就不要怕输,怕输就不要去赌。
母亲的不良嗜好是喝酒和抽烟。母亲有胃病,过去她有一种误解,喝酒可以暖胃,喝上酒胃就可难受些,误以为喝酒可以护胃,结果喝上了瘾。隔个把小时,走到柜前就来一杯。有一年她胃病厉害甚至把自己也灌醉了,大夫建议把酒戒掉,喝酒只是暂时麻醉了胃神经,长久下去会导致恶性循环,母亲这才把酒戒了。大夫没说戒烟,86岁的母亲烟火仍然厉害。子女们多次劝她戒烟,母亲不听,慢慢也就随她了。
我们家老烟民三个,母亲、大嫂、我。北阳台是我们的吸烟场所,家里就算一个人,也会自觉去北阳台,打开窗户过着烟瘾。
熟悉父亲的人都知道他喊骂人的这个毛病,也不是逮住谁都喊骂,父亲对外还是很随和的。喊骂的主要对象仅限于我们姊妹和母亲,再加我家那些有生命的动物。
村里的麦场里,就是父亲喊骂人最好的平台。我在那里就没少挨过父亲的喊骂。几乎年年如是,内容却不相同,有些防不胜防。而且那里是全村人聚集的地方,父亲声音洪亮,整个麦场应该没有盲区。
记得我上高中期间,也是很护面子的年龄,和父亲起麦子,眼看工作就要结束了,战争爆发了。
我撑着袋口估摸着念叨:“再有两袋子装完了”。就是这么一句话,父亲的大骂开始了:
“啊呀呀!你这娃娃咋这么不懂事!供书学字学到哪了!装完就好!你就盼装完了!……”记不全了,话语中还夹带着脏话。
我顶撞父亲的内容应该是:
“本来就能装完了”、“我说装不完就真得装不完,顶用了?”、“装完了跟念书有甚关系了?……”。
此后,我们的战争会持续,并一直带到家里。直到把母亲卷进了战争圈里。
“啊呀!”这个语气词是两个字,从父亲口里说出来,从来都是“啊呀呀!”三个字了。而且说出来相当生硬、洪亮、刺耳。
现在想来,父亲可能在讲究一种“接口气”说法。就是希望粮食堆成山装也装不完。心中想坏了,事情也怕应验变坏了,愿望中那种多彩的肥皂泡不能破灭!
就在我参加工作的多少年来,领导们闲聊起来,本来是很放松的场面,我也不愿轻易插嘴,谨言慎行,生怕接错“口气”,做出了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事情。这就造成我宁愿不说也不愿错说的态度,这算一种心理阴影吧!我觉得这种处事的方式也是对的,所以我在很多场面并不能够谈笑风生收放自如。如果认可这种处事方式是正确的,那么父亲喊骂的方式就是正确的。这种态度和观点,我真的不想认可。
父亲的喊骂声可以出现在家中、路上、麦场里、田间地头,哪怕是晾晒瓜籽的房屋顶上。也可以出现在大哥、二哥、三哥、姐姐、我的身上,有时也出现在母亲的身上,找他的骂很是容易。而且,与父亲的对抗中,父亲也会被顶撞的上气不接下气,他也会恼羞成怒,强词夺理。我们后来聊起这些,也很后悔。
奇怪的是,自从1989年进城后,父亲喊骂人的这个毛病再也没有发生。我们分析原因,一致认为:多数的情况,父亲骂人可能就是干活儿干累了,受毛了。这种分析的最终结果也就意味着,我们这些做儿女的,共同谅解了父亲的缺点。况且从子女顶撞长辈的态度上,我们做的确实不够好。唯独可原谅自己的是,我们当初年轻气盛,不太通理。这也让我想起了槐树院爷爷的疯,他的疯是惊吓过度和挨打受气导致的结果,是憋屈成疯的。这样看来,我们是疯不掉的,我们把肚子里的“委屈”,像阻挡乒乓球一样,本能地就挡回到父亲那边……
与父亲不同,母亲就不喊骂我们。
母亲是个非常平和的人,她和人聊起管理子女的话题上总是说:“我们娃娃都也很乖,很听话,根本用不着喊骂”。而且母亲的话宽严得宜,分寸得体,通情达理,听起来入耳也入心,我们根本不舍得顶撞母亲。
母亲的话语如同涓涓流水,好多道理轻轻缓缓淌入心田,温暖了心灵,她太懂得“言传不如身教”这个理了。
“少说话顶如服药”、“息事养生”,类似这种哲理性的短语,是母亲常说的话。她用这些话语,至少说教过我和父亲。我当至理名言一样默默记在了心里。
其实母亲说的意思就是“沉默是金”、“言多必失”,不要“得理不饶人”。让人让的是理,不一定针锋相对、据理力争,非得争他个高下。从生活和工作中我真切地感悟到,忍让是多么重要,忍让是一种胸怀。正如加措活佛说过:“如果你是正确的,不要过多的争辩,把对方逼得太紧,也就断了自己的退路。”
我问过母亲,“息事养生”、“少说话顶如服药”这些话我在百度上查不到,这么好的道理是哪里听来的?“息事宁人”这个我知道,没想到她把“息事”和“养生”这两个词语绝妙地联系在一起。母亲说:“在我们小的时候,你姥爷就是这么经常说我们的。”可见,家风家训的影响之深刻。
多少年来,母亲这些话语时常涌在我的心头,在好多关键时刻,将要与人发生争辩或争吵,哪怕已经受到委屈,想起母亲的那些话语,都让我理智地忍了。又如母亲常说的另一句话,“吃亏吃不死人”。这种处事的哲理,减少了我好多不必要的困扰和烦恼。
真是这样:忍一忍,春暖花开;让一让,柳暗花明。
从这点看,母亲的伟大不打折扣。
父亲也伟大的,从16岁起就少小离家,坎坎坷坷,跌跌撞撞,受尽磨难,温饱都成了问题,生命也难以保障。他勤勤恳恳,寄人篱下,爱护呵护着这个家。他和母亲一块打拼,勤俭持家。即使后来生活条件好转了也舍不得享受,节衣缩食的供养着这个家。
在我的脑海里,父亲勤劳善良,乐于助人。
父亲懂得很多,特别是种地,什么节令该干什么他了如指掌。父亲在田埂里扯开步径走上一圈,就能算出这块田地的面积,所丈量的结果基本与实际相符。
河套地区流传着这样一句民谚:“割了麦子种菜,甚事儿也不害。”说的是合理安排种植结构,割完小麦后再种上蔓菁和大白菜。后来被民间引申为工作安排合理得当之意。蔓菁和白菜的菜籽小,小若圆珠笔头。正因为籽粒小数目多,所以均匀地撒播开来,操作极不容易,凭得是一种经验和手法。稀少了浪费土地,稠密了又影响长势。在一块土地上需要多少菜籽,这些都需要计算的。菜籽里拌和着多少泥土,然后均匀地撒播在土地里,这门技术他掌握的很准。不少村民总要请他帮忙撒播,而且父亲总是很高兴,很热情。
在打麦场地,扬场和立扫也是父亲的拿手活儿。这些技术,手法、力度、节奏都很重要,年轻人一般干不了,父亲却很有一套。毕竟父亲是揽长工过来的人,他和土地、粮食的交道从未断过。扬场的时候,父亲的动作很洒脱、流畅。既要看风向,又要逆风扬,麦子撒落在了麦堆上,尘土和麦糠却随风飘落在麦堆的下方。如果不得要领,尘土和麦糠就会扑打在自己脸上。用长扫帚扫掉麦堆表面的杂质,力度轻了杂质扫不走,力度重了麦粒也被扫走了,这就是立扫。每当这个时候,年轻人总爱请父亲过去操作示范,父亲很高兴。
父亲是个热心肠的人,他帮助别人和过后高兴喜悦的样子,总是会洋溢在脸上。
类似的故事,不止这些,还有很多……
秋收后,地里农作物秸秆都要拉回到自家的院子里,作为通年做饭的柴火。我家的柴火堆放的整齐有序,很有造型。类似这些好习惯我们也有,就是在父亲多次的喊骂声中被迫学到的。
春种秋收夏忙乱,冬季营生相对少了很多。父亲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做起了小买卖。他有着晋商人的血统,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冒着严寒,驮着烟叶,走村串户转很多村庄叫卖烟叶。这些烟叶是山东货,是他从外地人手上接过来的,当地人不舍得浪费土地,很少种植植烟叶。当时父亲已经六十多岁了。
父亲心灵手巧,他把积攒下的羊毛,经过清洗梳理,用一种叫“八吊子”的工具捻成均匀的细线,然后为我们全家人织成毛裤和毛袜。也会把穿烂的旧毛线拆拉下来,掺杂到新捻成的毛线中。那个年代,村里的人们聚到一起,好多男人的小臂上搭着一团羊毛,手里提着不时转动的“八吊子”,女人们领着娃娃手上不停地纳着鞋底。这些活儿站着坐着都可以做,也不影响聊天。
记忆里我有个毛裤就是父亲织的,那个毛裤样式好看又贴身,就是穿在身上极不舒服。毛裤的线用牛毛做的,不像羊毛做出来的那么柔软,牛毛茬子发硬直接刺着人的皮肤痒痒的。但总比白茬子皮裤顺溜多了,特别是跑逛起来。
母亲很能干,有耐力,有韧劲,不论家里还是田间地头,绝对是个整劳力,她干着女人能干的所有活儿。每天早晨摸黑起来,挑水、做饭、喂猪羊马骡,吃罢早饭和父亲出地干活儿。母亲在她小的时候差点裹足成小脚女人,幸亏中途放弃,但她的脚还是比正常人小了一圈,可她干起活来依然利落、有力。
后来聊起农村土地流转的话题,母亲说,她对农村劳动很留恋,特别是土地,土地是有生命的,她想念曾经耕种过的土地,觉得土地很“亲”。
其实在我心里,对土地的感情我与母亲不同。与母亲相比,我发现了我的渺小。我熟悉农村的各种劳动,理当是有感情的,也不缺恒心和毅力,我的心胸怎么会变得如此狭窄?不是说我受不下那种苦和累,就是因为,我的童年、少年时期,这些繁重的农村劳动挫伤了我柔弱的心灵,让我的父母亲经历了太多的苦。
单位的西北角有一块空地,小区里好多住户在那里种植蔬菜。这些勤劳的人们脸上流露出对待生活的激情和希望。我始终在想,他们到底是为了吃菜而种菜?还是为了陶冶情操?有的同事热情相邀让我也参与进来,我始终不敢答应。因为,这些会勾起我小时候受过的苦,让我想起父母的苦。
初和母亲打交道,觉得她不热情,不会用喜笑颜开的话语来营造暖人的氛围。但熟悉母亲的人都知道,交往久了,就会被她那种始终如一的性格所吸引。
我家在村口,可爱的乡亲们从田间收工回来,路过我家,看到院内没有人走动,就把扎好的小捆蔬菜放在大门口的猪窝顶上。每当此时我总爱追问母亲:“这菜是谁送的?”她都说:“不知道。”再追问:“为什么要给我们送菜?”母亲笑而不答。做饭中也不由得让人猜测,这些送菜的好心人到底是谁?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这种猜测的过程是幸福的,心中有股暖流在涌动。同时我也暗暗佩服着母亲的为人。乡亲们那种浓浓的情意,那种朴实交往的含蓄,令我今生难忘。
父母亲没有文化,只认得自己的名字和日历上的节令。他们教育子女有着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一种是严厉的让人难堪,一种是温柔的让人歉意。一种是疾风暴雨,雨过天晴,一种是和风细雨,润物细无声。两人有个共同点,就是不当面夸奖我们,这又符合父不夸子的那种。
……
就这样,父母亲从那种风雨飘零的岁月里一步步走来,在沧桑、辛酸的生活历程中,逐步形成了我们家的家风(家训):
“讲诚信,懂感恩;尊老爱幼,谦逊忍让;勤俭持家,乐于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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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篇纪实文学连载】王永昌‖《槐树院》第十一章 母亲的娘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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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孙传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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