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情说法，无情得闻

说到无情，人们就想到草木瓦砾。说到有情，人们就想到生命个体。在禅宗文化里，恰恰不是这个意思。那么，又是什么意思呢？

有情，即是众生。众生，即是有情。

无情，即是诸佛。诸佛，即是无情。然而，诸佛的无情，却不是草木瓦砾的无情，而是有情而超然的无情。

弘忍大师有偈云：“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

这第一句话，是说众生的。“有情来下种，因地果还生”。这个有情，就是指众生。有佛情的人，借着自己的佛情，修学心地法门。这就是“有情来下种”，这就是种下见性成佛的内因。待到内因成熟时，触缘便能悟道。这就是“因地果还生”。

“无情亦无种，无性亦无生”。这个无情，就是指诸佛。诸佛世尊，不住法身，无法身情。不住化身，无化身情。诸佛世尊，以无所住处为涅槃，以大千万相作自己。到了这里，哪里还有什么法身可住呢？青青翠竹，即是法身。到了这里，哪里还有什么生死可了呢？生死涅槃等空花。

这个有情，这个有情于佛法的人，他借助于对佛法的情执，才能种下见性成佛的内因。

这个无情，或曰这个妙明真心，或曰这个清净法身，他还有情么？他还附物么？他还污染么？他就是情不附物的人，他就是无情的人，他就是本色的道人。

既然无情即是此心，无情即是此佛，那么，无情说法，就是此心说法，就是此佛说法。

问：无情说法，什么人得闻？

答曰：无情说法，无情得闻。也就是说，此心说法，此心得闻。也就是说，此心是说法的人，此心也是闻法的人。

问：此心说法，此心得闻。得闻个什么？

答曰：闻这个闻法的。

这个闻法的是谁？这个观音的是谁？若真修行人，只闻此法，只见此心，所谓“返闻闻自性，性成无上道”。

香严禅师有“枯木里龙吟”“髑髅里眼睛”的禅话。他的这一段禅话，也只是要人死去这个有情的攀缘的心。有情死透，攀缘停息，方能见道。但是，他的禅话，相当隐晦，不可提倡。

僧问香严：如何是道？

严云：枯木里龙吟。

僧云：如何是道中人？

严云：髑髅里眼睛。

香严禅师的这一段禅机问答，问题很好，答话隐晦。

学人问“如何是道”，香严云“枯木里龙吟”。这样回答，有用吗？能令人见性吗？能扶正见地吗？能鼓励精进吗？若是没用，等于白说。白说，不如不说。

学人问“如何是道”，香严云“枯木里龙吟”。这样回答，把学人的妄想，引到“枯木里龙吟”上去了。

学人问“如何是道中人”，香严云“髑髅里眼睛”。这样回答，把学人的妄想，引到“髑髅里眼睛”上去了。

若是祖师禅的风格，当如何开示？

问：如何是道？

答曰：此心是道，道即此心，更莫远求。

若欲见道，只须见心。见了此心，即是见道。或曰见心，或曰见道，这是修行上的根本大事，而不是脑袋里想想、口头上说说的事。

若人修行，若不能当下见心，或曰不能当下见道，那就带着誓愿明心见性的大愿，借助于方便法门，反观自见去。

若不反观自见，明心见性，阎王老子是不会放过的。阎王老子正在你生命的尽头等待着你。如果你到了生命的尽头，你还未悟心，你还未见道，那么，你就归阎王老子管。如果你彻悟了此心，彻见了此道，那么，阎王老子就归你管。

人生百年，三万六千朝，所剩时日，日日减少，如少水鱼，即将喝死在这泥潭里。

莫再东寻西寻，向人家口里讨消息，在自己心里打妄想。他人救不了你，画饼也不能充饥。若真修行人，只须端正目标，努力！努力！以证为期。

问：如何是道中人？

答曰：你先证得此道，见得此心，则自然知得此道是谁，此人又是谁。你要先见你自己，你要先见这个“求道的人”，你要先见这个“问话的人”。

即今目前，这个向我求道的人，这个向我问话的人，这个听我说话的人，他到底是谁？此人与道，相去几何？

若不见道，若不明心，则愧对生身、养身的父母。一生几十年，吃饭拉屎，白活一生。如此度过一生，岂不愧对千载难逢的“见性成佛的大好机缘”？

莫再六根外驰，莫再捕风捉影，快快回过头来，找寻这个见色闻声的人，寻找这个本自清净的心。此生若错过，则成千古恨。赶快！赶快！以证为期。

佛法之中，有一方便门，名曰心中心。何不借来一用，用它来完成这惊天动地的根本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