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体热血”的年代

《26章》

吉普车反光镜里，牛嘴镇公社革委会秘书黄世和，见此将其坐在前排座位上的身体连忙扭转过来，对李建华道歉的说：“我们真不知道你被撞的这么利害。”

罗漫玉朝转身对弓脊和李建华说话的黄世和点点头，脸上露出真实、轻松的笑容，说：“李建华同志，我代表我们仨位向你赔礼道歉！你看，这大概不会伤害到筋骨吧。” 罗漫玉的情绪显然开朗了，一看便知她是位见过世面的人。

此时吉普车的驾驶员方伟忠一言不发，他正全神贯注，思想集中的左手紧紧把握着吉普方向盘，右手随时扶持在吉普车的连合器上。他的心胸在吉普的颠簸和车内不断的语言对白中，发生着并非记恨李建华的转变。

吉普车的颠簸、盛夏的蝉鸣，伴随着一起“流血”事件中的主要人物，向前急缓缓奔驰着。坐在212吉普里的一个人，因此感到很不安。秘书黄世和坐在吉普车的前排右侧，心里正盘算着吉普到达目的地，他要去如何张罗该张罗的事情。他在罗漫玉手下工作了两年多时间，跟随罗漫玉为人处世，要早知道做些什么工作，是他必须要的法则之一。车外环境陌生、车内又多了个陌生的李建华，下车该去干什么，不多时他就已心知肚明了。

吉普车内李建华虽像旁若无人似的坐在那，被吉普撞倒的心还在咚咚地跳着？他是否觉得罗漫玉和他身体距离太近，两只手显得没个着落一般，只好规矩的放在自己膝盖上。罗漫玉一直都是无拘无束的样子，她现在考虑的，是如何将李建华能顺利地送达黄河区卫生院。罗漫玉胸有成竹地觉得，黄河区卫生院的张院长肯给她这个面子，是她兼任着区革委会主任的职务。

罗漫玉本来和黄河区卫生院张永义院长并不熟悉，张院长开刀、动手术技术特好，老百姓到区卫生院看病，都指名道姓要张院长就诊。黄河区医院张永义院长和罗漫玉的关系就这么建立了起来，现在他们不仅熟悉而且关系很好。

罗漫玉来到黄河区、牛嘴镇，别的她不考虑，衣（医）、食、住、（形）行方面，是她首要考虑的问题。调到牛嘴公社不久，她不但同区卫生院的张院长结盟了关系，一来二往的要有人来吃饭，她就去区镇街道上找、独门独户土菜馆子里的郑松柏大厨；洗头理发的章平、缝纫店铺里的魏庆有师傅；她和他们关系拉得都特别靠得住。

李建华在吉普车上束手束脚的样子，吉普里的其他几个人都没注意到，凭心而论，车箱内已经留出大于原先的一块地方。吉普车后排的座位，原本可坐3个人，现在只坐了2个。坐位上摆的三块海绵垫子，全被驾驶员方伟忠拿到吉普车的后备箱里，吉普车的后座位现在显然腾出了一个空位置。在吉普颠簸不止的行驶中，李建华不知为啥，突然从吉普后排坐位上站了起来。由于距离罗漫玉座位太近，他装腔作势一番，扯下包裹脚上的那条雪白毛巾，放在空坐位上。

流血已经止住，但他的右脚面已经开始全部肿了起来。这时人们能清楚地看到，李建华的右脚大母指、食指、中指，原来全都受到了创伤。

见状，罗漫玉关切地用手碰了碰李建华的胳膊，说：“坐下！你快坐下！就要到了，看你的脚全肿了，来过区卫生院吗？”

“来过！来过…”李建华说话时，喉骨剧烈地耸动起来。

他何止是来过这儿，他的姐姐李素滢嫁的夫君，就是区医院的副院长，原国民党三青团员赵景泰。他李建华还能不知道，区医院的大门朝哪开吗。医院的内部结构以及所属的一幢员工宿舍，李建华都很熟悉。

“到了！”10点时分，沉闷的吉普车里不知谁惊讶地叫出了声，212吉普刹时息了火。牛嘴人民公社革委会秘书黄世和，连忙从车上跳下来跑进区卫生院，他要去发号施令，他是罗漫玉的“管家”、“侍卫”，对发生在这片土地上乡里乡亲间的纠纷、矛盾、问题，他都会主动上前“排忧解难”。得心应手的是黄世和善于时时事事、方方面面的，处处打着罗漫玉的招牌。

黄河区卫生院里走出两位穿白大褂的人，他们随着秘书黄世和抬来一副担架。担架旁跟来了俩位女护士，她们见到罗漫玉书记，个个主动热情地跟她打着招呼。 李建华被抬进了卫生院，此时他很感动。……

次日早晨李建华醒来的时候，罗漫玉坐在他的床边，说：“醒啦，看了半天，我觉得你很像一个人，一下子又想不起来了。”

罗漫玉亲切的话语，深深地吸引了李建华，他看着她和蔼可亲地笑了笑。他见过不少女性领导，从未见到像罗漫玉这般天真活泼的领导人，她的一对杏眼十分的明亮，看上去特别地友善，在那里蕴藏着，她许许多多为人处世的哲学优势。李建华惊奇地看着罗漫玉，问：“您怎么来啦。”

罗漫玉说：“没事！我突然想到你们大队的刘书记，向我推荐提出表扬你时，我才知道了你的身世。你的家庭出身比较复杂，伯父是国民党，父亲却是位现役军人。”

李建华欲想起身，罗漫玉从床边站起身子，轻轻地按了下他的肩脖，说：“你暂时不要起来活动，伤口在恢复之中”。

李建华安心地躺下身体，稍许停顿了片刻说：“我还没出生伯父就去了台湾，奶奶把我抚养到了6岁。奶奶去世后，我走进了伯父两个女儿的生活中，我被认定反革命的狗崽子就是这个根源。双抢动员大会上你表彰了我，我倍受感动，从起我的思想有了很大的转变。……”李建华说着、说着，愤慨激昂，心潮澎湃起来。罗漫玉对其所说的，一个劲的不住点着头。

罗漫玉伸手摸了摸李建华的前额，问：“你没发烧吧？”

“没有呀！”李建华愉快地回答道。

罗漫玉说：“这就好，不发烧不会有炎症！听说你读了许多书。”

李建华说：“堂姐家的藏书方圆几十里地闻名，'破四旧’那阵子大部分被抄、被烧了，小时候还真没有少读。”

罗漫玉听了很惊奇，她问：“小时候，你多大呀？”

李建华说：“六、七岁吧。”

罗漫玉半信半疑的问：“你能读得懂吗？”

李建华说：“我要别人念给我听！我常偷着把书搬出去请大人们念。”

罗漫玉不懈地又问：“噢，那人家肯么？”

李建华说：“我用劳动换取呀，很小的时候我就会干很多种活，比如洗衣、刷鞋、做饭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