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体热血”的年代

《50章》

得到这一噩耗的杨凤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几天几夜没睡好觉。就在她焦虑不安、忧心如焚的时候，父亲杨荣富给她带来了好消息。

这天上午县里安排，公社农业干事杨荣富去外县参加农业学大寨经验交流会，他回到家里拿换洗衣服，他告诉女儿杨凤潺说：“甭担心，建华身体已养好，明天下午就可以出院了。”

杨荣富见丈母娘一直对李建华很赐重，他还能说什么，女孩子大了总归要嫁人家。在刘李庄上他是唯一招上门的女婿，认李建华做女婿就等于他家招来了半个刘李庄，李建华可是这个庄子上地道的李姓大家族。

李建华出院前一天黄昏，杨凤潺站在李建华住的木质屋门前石拱桥边，两眼紧紧地盯着百尺近远的杂石马路。心里乱七八糟的糟糕透了，杨凤潺现在实在想不出办法，第二天她将如何去面对出院的李建华。她也知道李建华就在刘李庄10里不到的黄山区卫生院里，她一直都想去看他。

杨凤潺多次想到要去看李建华，一想去看他她的心里就发虚，脸儿直发红、发烫。她从李建华曾为她挑选的、被她挂在墙壁上的小圆镜子里，清清楚楚看着把自己的辫捎，压进叶萍萍给她从城市商店买来的发夹中。

“就这么压着，你真美”。李建华曾经赞美她的那些话，时不时的在杨凤潺的耳边回荡，纵然如此杨凤潺也一直没勇气，去区卫生院看他。儿女恋情此时在农村女孩子的心里，一直都是神圣的、不可公开的密秘，公开于大庭广众之下的恋爱，谁都没这个勇气和胆量。

李建华对穿戴特别的讲究，她这样去见他怕真的不行，她觉得也太不体面了。初恋的女孩子都有一种心理，她们喜欢把自己的穿戴，同某一个男人联系在一起。杨凤潺一身劳动时穿了好几天的衣服，太旧也太脏了，她要换身干净的新衣服，奶奶见到肯定会说道她。

杨凤潺越想越觉得现在这身穿戴，要去见表哥太失仪表美了。医院里那些不认识的面孔，定会来盯着她看。整整一个晚上，她一直徘徊在她那间闺房里寸步未离。

李建华“失踪”的那天夜里，杨凤潺一分钟也没睡觉，庄子里普遍人家笼子里的公鸡叫了第五遍，她才勉强地闭了会儿眼睛。

一连两天的晚收工后，杨凤潺经常一个人躲在屋子里不出门。天气固然很热，但双枪大忙已经结束了。整天躲在屋子里，杨凤潺本人也不知道竟为了啥，亏了奶奶李氏，每天早晨都准时的叫她起床。

李建华要回刘李庄的那天早晨，李氏叫孙女起床时喊话：“凤儿，起床打猪草去，你昨晌午（下午）干嘛不去上工啊？”

杨凤潺半睡半醒地答道：“来了！来了！”她慌慌张张套上外罩，脸上带着难色，这几天她心里一直很郁闷。

最近几天早晨，李氏六点钟不到就叫她起床，看来李氏也太不解人意了。在以劳动工分为收入的年代，每天李氏不但按时督促已经站上工分值的孙女起床，她还要催促40岁出头的女儿汪龄珍按时出工。这样轮到年终结算工分值，她家在生产队就不会是亏空最大的一户。

杨凤潺听父亲杨荣富说，李建华要出院，她在这天夜里一直未合眼，好在她还年青刚年满十八岁，算个年青力壮、精力旺盛的女人已不是童工了。现在杨凤潺苦点累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农村传统的女孩子，受到夜不能寝的爱情折磨，她们都习以为常。农村女孩子的爱情观，对爱情的感慨和认识，又往往十分的传统和专制。

杨凤潺特别注重男女之间的接触，一个爱她或她爱的男人若接触另外的女人，就意味着该男人对女人不忠、不诚，她一辈子都不能宽恕。尤其在她所依恋的男人身上，出现发生了配偶、择日子之说，她的心从此也对这个男人凉透了。对李建华她杨凤潺情有独钟，刘李庄上杨凤潺的两个表姐，两位长得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出了嫁，照料李建华的担子无型地稍稍的落在她肩上。

李康熙的大女儿李素滢、小女儿李素洁和杨凤潺走到一起，她们的长相就像亲姐妹一样。她们本是传统血缘的表姐妹，她们对杨凤潺表妹，一贯就像待自己的亲妹妹。这种亲姐妹感情的来龙去脉，缘于杨荣富是李氏招上门的女婿，他一直在人民公社做农业干事，李氏这辈子只生养了汪龄珍这么一个女儿。李氏是刘李庄的姑娘，婚后不适婆婆家的生活，直意携带女儿来刘李庄居住，李氏又是刘李庄里大人、孩子顺着辈份叫的姑娘、姑妈、姑奶奶理所当然。

李素滢，李素洁当之无愧都叫李氏姑奶奶。李氏和李建华、李素滢的爷爷，是地道的胞兄妹关系。李氏在刘李庄上不算四大家族成员，但四大家族之间发生的种种矛盾和斗争，她是个重要的调停机构和人物，庄上的人基本都称她叫“老姑奶奶”。李氏的这层关系，日后对李建华在庄上开展工作，有很大的帮助力、影响力。

在刘李庄长到学龄前离开的李建华，小时候不仅跟着李素滢、李素洁两姐姐形影不离，他同表妹杨凤潺也是寸步不分。

李建华在刘李庄那些年，赶上中国人普遍学苏联搞社会主义新农村，农村办起了食堂、幼儿园。李建华在幼儿园里吃的、喝的，几乎全由杨凤潺包揽着。和李建华一般大的杨凤潺，当时这样做的背后无所不是别有用心的李氏。李建华地道的是她李氏家族的根，她娘家哥哥的亲生孙子，本是她李氏家族的传人。

李素洁、李素滢出嫁后，李氏主动要杨凤潺帮李建华操持家务又能怎么样，谁不知道他们是没出“三服”辈份的亲戚。

杨凤潺经常来往李建华这位表哥家里，她直来直去木屋言正名顺-----拿主意的人是她的奶奶李氏。

李素滢、李素洁出嫁前，杨凤潺每次到庄子最后一户人家，一排豆腐块似的木质屋来，不是李素滢、就是李素洁表姐，将这一带妇女做针线活用的篾编篮子、篮子里装的鞋楦、鞋帮、鞋底样子，教她如何的使用。

对杨凤潺来说，这只竹篮子在她刚刚蒙发的情感心灵上，比什么样的定情物都神圣和重要。李氏的用意和动机，成年后的李素滢、李素洁心里早已经明明白白。

就李建华本人而言，这都是亲人朋友的认识问题，其本人并不这么认为的。实际现实生活中，李建华一直拿杨凤潺小妹、表妹相处看待。同时李建华同杨凤潺相处保持年幼时的相处方式，小时候李建华听大孩子讲的故事，会源源不断的拿来讲给杨凤潺听。李建华的这种“待客”之道，错乱了杨凤潺的本意，她认为这就是表哥李建华对自己的爱意。总之恋爱、婚姻是男女两个人的事，任何一厢情愿的结果“不堪设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