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体热血”的年代

《79章》

一个繁星满天的奇妙夜晚，杨子江第一次看到那冰质色调，凝聚着无数颗亮晶晶星星的天空。新的发现使杨子江心情格外地兴奋，邹清清主动拍电报给他，他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情深意长。邹清清就是没有直白地去说，她一直深深地爱着杨子江。杨子江母亲说他“快20岁了”使杨子江意识到：未婚男女之间的交往，很大程度上包含着父母态度的侧重面。现在杨子江赶着来看邹清清，仿佛他是在成全上辈人的心愿。

杨子江在卖水大爷指点的那条灰白色大道上，磨练了三个多小时，来到马路尽头几幢灰彤色的房屋前。

几幢房屋组成的四合院，拦住杨子江要去的地方，他再也找不到继续行进的路了。直接拦住杨子江的一幢房屋里亮着灯，他朝着灯光走去。灯光是从房屋后窗户里透出来的，杨子江只有绕过道窗户，才能到这幢房屋组成的大门入口处。

大门入口处，被副全封闭钢筋焊接的铁大门牢牢把守着。杨子江顺手从地上捡块石片，捏在手里对着铁门上的三角钢“铛、铛”敲起来，敲击声接二连三，一阵紧似一阵。铁门院子里传出低微的咳嗽声，杨子江终于找到了希望。“铛、铛、铛”铁门被杨子江敲的更响。

有人在院落的隐蔽处问：“谁呀？来了！来了！”杨子江捏紧石片的拳头，凝聚着一股气势汹汹的劲头。他生怕院子里说话的人反悔，现在他就靠这块石片，催着他来开门。“你找谁？”一位刚从澡盆里爬起来的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问。

杨子江说：“请问同志，牛嘴公社是这里吗。”

院落里出来的人说：“是啊，你找谁？有事吗？”说着，他并从刚刚套上身的西装短裤口袋里掏钥匙。

杨子江说“我到牛嘴公社黄山大队八小队怎么走？”那个干部模样的人，突然闷在铁皮门院内。半晌责备道：“嗨，我认为啥事呢，你得返回去顺着大路朝北，见第一个岔道口朝东走，路在口边。”

杨子江神气地说道：“谢谢你同志！”

杨子江回头走入石子公路的第一个岔道口，这是一条单人行走的捷径小道。在乡下夜晚行路，一开始他没觉得路难走，那是他有信心要到达要到的目的地。可一到这条岔道上，让他隐隐地产生了摸不着、找不到的感觉。

“路在口边，”他曾经好几次想问问人，走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一直没碰到一个人。岔道前一片漆黑。人在迷路孤立无助的时候，纵使碰到个傻子，也会觉得是救星……  

前方是一棵棵树木覆盖着的村庄。村庄道口上横七竖八摆着各式各样门板、竹编、铁质的床，像建筑工人设置的脚手架摆挡在路中央。宁静的村道上，响着一阵阵累呼呼、慢悠悠的鼾声。杨子江站那定神地看了看，好不容易看清一位坐卧在一张竹编床上的“同志”。

他喊着说：“同志，请问黄山大队8小队离这多远。”

杨子江的直觉好像是在乘公交车，他和售票员在说话。黑夜中，那位同志愣了好一会神，说：“这就是8小队呀，黄山大队不从这儿走。”

杨子江问：“请问同志，8小队有位从双肥城下来，叫邹清清的知青吗？”

“邹清清？我不知道，知青点好几个女同志。”说着话的“同志”，忽然提高噪门儿，问：“大秀子，咱队知青点有叫邹清清的知青吗？”同志边说边使劲推搡在他身边竹床上，睡得正香的一个叫大秀子的女人。

“什么？你鬼叫什么？”被推搡的女人满口不悦。

同志用力地摇晃起又睡过去的女人身子，女人问：“谁呀？叫啥名字啊？”大秀子先前没听清同志和她说啥反过来问，她实在太困、太劳累了。

同志说：“叫邹清清的女知青？”。

大秀子说：“有呀！住大队卫生所了，田里拔草被毒蛇咬了。”我的天啦，怎会被毒蛇咬，杨子江急得一下子快疯了。

这是个星期四的晚上。星期天他刚收到邹清清的来信，她在信上说：“杨杨你的来信，今天我是在公社参加'双抢动员会’时拿到的，如果不去公社开会，恐怕要等好长时间才能收得到你的信。说来也巧，开会前我们大队的知青和其他大队知青，搅和在了一起说东道西没完没了，我和姜姐觉得大家在一起，道来说去说不出个头绪，开小差跑到公社信件收发室翻弄、捣鼓。她说她一位在部队提干的表哥，可能会给她来信。不想她为我翻弄出你的来信，信上午刚从邮局转到公社。如果我们不去翻，信明天或许更迟些日子，才能转发到大队，然后送发到小队。太巧了，我太幸福了……。”祝你健康！愉快！清清。

“不听说，知青不下田干活吗？”杨子江站在那里，心情极不平衡地问。

同志说：“谁说不干活，这么忙，十多岁孩子放假回来都要下田地！谁是天王老子呀？”

杨子江觉得同志的话不无道理，说：“那请问，医院在哪？”

同志说：“什么医院？大队卫生所回头上大路，见到了路南头钢筋焊接的铁门，在朝西走50米就到了。”

杨子江紧张兮兮地拔腿就走。他边走边责备自己：路在口边、路在口边，咋就不去问问，他仔细想了想又问谁。空旷悄静的村庄岗头，大秀子责备她的同志男人说：“你真哆嗦，你说那么多，他能记得住吗。”

邹清清不仅是在城市里长大的孩子，她的血管里还流淌着，封建贵族家庭娇小姐爱洁的血液。爱清洁型血是隐蔽型的血，经不起污物、恶臭气的刺激，它像体力不支的人容易晕车一样。栽进水田的邹清清，至此昏睡了一天半夜，她的大脑里不断出现杨子江的影子。醒来后她的心里难受极了，她不是没想到给家里人拍份电报。邹复山被抓，年近60的母亲，身体瘦了许多不说，着急成满头的白发，她怕现在自己这样，母亲会再次受伤害。

作者：马力《罗守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