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年关,一只红光老母鸡的命运

这是一篇引人深思和令人难以忘怀的文章。年,曾是部分人的关卡,曾令人闻之生威,不寒而栗。对于生活在那个时代的人,过年,又是何等的一种滋味?

“他娘,真没啥法子了,我再去求求队长吧?”

“他大,还是别去了,队长说过不行了,再去,怕......”阿三娘叹着气对小声回着阿三父亲的话。

“他大,要不,咱们把那只红光母鸡杀掉吧,过年了,锅里不能没有一丁肉,再说,孩子看到别人家煮的肉,会流口水的。”

“也只能这样子了,再等半天吧,实在不行,晚上我来杀。可惜了,正下蛋的一只母鸡,它可是咱们家唯一的一只鸡了,真有点舍不得。哎,过年,过个球年呀,这年关过的。”阿三父亲揣紧裹在身上的黑灰色棉袄,朝着火盆里添了些阿三捡了一冬的干树叶,一阵浓烟立时充满了低矮的小屋,除了偶然窜出的几丝火苗,别的全看不清了,只听到阿三母亲一阵又一阵的咳嗽声。

屋外,榆钱似的雪花还在飘着,从半夜起,一直飘到现在。原来起伏不平的院子被白雪抹的平平整整,墙角用一片缺了角的红瓦搭的小窝里,一只红光母鸡静静卧着,不时的伸出脖子朝着洁白的雪上啄上一口,红色的鸡冠配着满院的洁白,象是一朵会跳动的红花,更象是一团火苗在雪地上跳跃。

阿三家在村里是最穷的一家,因为家里没有劳动力,阿三母亲一到冬天,就整天的咳个不停,全家只靠父亲一个人在生产队里劳动,每天挣12工分,一年下来,工分只能换回30多元钱,这是他们一家的收入。好在粮食是生产队里分的,虽然也是凭工分决定分多少,但是配着分的玉米面,过年时多少还能省出几十斤白面。阿三母亲看着快要露底的面缸,数着满是褶皱的几元钱,叹息声和着咳嗽声不时地传到没有围墙的院里。

阿三今年上三年级了,静静偎在母亲身旁,听着母亲和父亲的对话,一脸茫然地拉着从袖口处钻出的棉花,用干柴似的手指搓成一条细细的线,发黄的棉花在他手里变成了黑黑的线绳。“不,大大,娘,我不要你们杀母鸡,母鸡还要下蛋。”阿三用噙着泪珠的眼望望母亲,又望望父亲,他知道,母鸡的命运掌握在母亲和父亲手里,他不想母鸡被杀,因为母亲曾对他说过,等开春天暖和了,母鸡下蛋更勤快了,把鸡蛋换成钱,给他买个文具盒,这样他的书包就不会被铅笔头刺破了。阿三在等着,等着春天的暖风吹到他家的小院里,等着母鸡一天下一个蛋的春天。

“你丫小孩子知道个屁,杀与不杀还轮得到你来说呀?烤你的火吧!别再拽棉花了,再拽,看不冻死你。”父亲朝阿三瞪着眼,机关枪似的向阿三一连开了几梭子。阿三强忍着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始终没让它掉下来,低下头,爬在母亲的腿上,再也不啃声了。阿三母亲朝着阿三父亲咳了几声,说道:“他大,你朝孩子发什么火,我也不想杀这只母鸡,要是能有一点办法,谁会舍得呢?”

阿三父亲不再说话了,围着火盆烤着那双干裂有力的大手,此时,屋里出奇的安静,除了火苗吞噬着叶柄发出的“啪”声,再无别的声音。阿三父亲不时地揉揉眼睛,可能是火盆里冒的烟呛着了他。

往年,生产队里会挑选两口较大的猪,阿三家里可分得三斤多,除了包饺子,还可以煮上一小块,等除夕给阿三爷爷上过坟后,阿三母亲会切下几片,炒白菜时放进去。这几片肉阿三父亲可吃一片,剩下的全是阿三的,阿三母亲说太油腻,小孩子吃了可以长的更高,阿三总会捏着一片放在母亲嘴里,母亲也总是轻轻的咬上一小口,然后看着阿三津津有味的嚼。

今年春节,不知是何原因,生产队里养的猪在收秋时一个个因病倒下了,重新购的小猪到现在才几十斤,生产队长说了,等收麦子时再分猪肉,吃了肉会更有力气收麦子。村子里劳动力多的家庭,他们分的钱也相应多些,过年时,他们便去十几里外镇上唯一副食品店里割三两斤猪肉,以便回来给孩子们打打牙祭。阿三家里却不能,因为今年阿三家里唯的堂屋顶露了,阿三父亲在秋后找队长借了十几元钱把屋顶修了,过年时,队长把阿三借的钱扣了下来,拿到家里仅仅只有十几元了。阿三母亲早就计划开春时,要给阿三和他父亲扯上一块布,阿三长太快了,衣服都短了一扎。

今天,年二十八了,村里大多数人家都贴上了对联。阿三母亲不让阿三父亲去买红纸,虽然一张红纸才一毛钱,可以请村里的老师写好几副对联。

“大大,我,我今年不吃肉,只吃馍和白菜,咱不杀那只母鸡,我听话,你们让我干啥都行,只要不杀。”阿三终于沉不住气,抬起头,对着父亲认真的说。“娘,你也劝劝大大,不要杀了,你也不想让杀的,是吧?”阿三又转向母亲,轻轻的拉着母亲的袖口摇晃着说。

“他大,要不,咱就将就着过了这个年吧,也许明年会好起来的......等好起来,咱多买些肉,把今年的补回来。”阿三母亲看着阿三父亲,小声说着:“也许......也许......”“不杀就不杀,你娘俩的心思我会不知道,是不是要用鸡蛋换钱?”父亲猛然对着阿三和他母亲大声吼。父亲声音虽大,阿三却高兴的蹦起来,“不杀了,母鸡母鸡,你要感谢我,是我救了你的命。过罢年你要好好下蛋,一天一个。不,一天两个......我有文具盒了。”

雪,还在下着。红光母鸡还在小窝里欣赏着美丽的雪景,它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刚才,它年关的命运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他大,咱今年多蒸几个白面馍吧?”阿三母亲再一次请示阿三父亲。“好吧,还不站起来去和面,明天就除夕了。”阿三父朝着阿三母亲再一次吼,阿三母亲拍拍落在身上的树叶灰,站起身朝面缸走去。



注:“大”是中原部分农村以前对父亲的称呼,在这些地方方言中,对父亲的

称呼有多种,“大”,只是其中一种。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我的父亲母亲
母亲周年祭
乡村往事:记工分
母亲的粪筐 || 张巧素
母爱无声(散文)
“2012温馨感人帖文”:永远找不回的那份温馨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