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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日本人所置六三园观菊
巾车过荒途,野色明衣裾(1)。逶迤陇陌间,漠漠温风嘘(2)。迎眸数亩园,拓地刬崎岖(3)。平芜展毡罽,矮松罗墙隅(4)。小水浴鸳鸯,二鹤延颈呼(5)。竹径通石桥,结构趣亦殊(6)。别区列盆菊,绛白千百株(7)。剪缀模仕女,蕊叶缘裤襦(8)。坐立各有态,皙僮对妍姝(9)。复示武士装,手戈腰湛卢(10)。日暖翠欲滴,微馨生肌肤(11)。狡狯一戏具,聊充妇孺娱(12)。把茗草亭上,鱼贯看胡雏(13)。哗笑腾四廊,稍杂笳拍粗(14)。行乐莽无界,烟景烂空虚(15)。绰约移三岛,觇国留长吁(16)。
【笺注】
陈三立游六三园赏菊写此诗。六三园即六三花园,为日人白石六郎历经数年在江湾路所建的日式庭院。
诗描绘了六三园的风景与菊花园展的造型,在赞叹的同时,生发出国情的可叹,而诗亦戛然而止。
(1)“巾车”二句:坐着帷幕的车子经过荒野的道路,野外的景色显得衣襟鲜明。
“巾车”,以帷幕装饰车子。《孔丛子·记问》:“文武既坠,吾将焉归……巾车命驾,将适唐都。”
“衣裾”,衣襟。唐杜甫《草堂》诗:“旧犬喜我归,低徊入衣裾。”
(2)“逶迤”二句:曲折前行在田间的道路,迷蒙的温风吹嘘着。
“逶迤”,曲折行进貌。《楚辞·远游》:“方螭虫象并出进兮,形蟉虬而逶蛇。”蛇,一本作“迤”。
“陇陌”,田间道路。宋虞俦《咏麦》:“何妨纵牛羊,况已遍陇陌。”
“漠漠”,迷蒙貌。汉王逸《九思·疾世》:“时昢昢兮旦旦,尘漠漠兮未晞。”
首四句,写乘车赴六三园的一路风光。
(3)“迎眸”二句:迎着眼光的是数亩的园林,开辟土地,铲平了高低不平。
“拓地”,开辟土地;扩充疆域。《吴子·图国》:“辟土四面,拓地千里,皆起之功也。”
“崎岖”,形容地势高低不平。汉张衡《南都赋》:“上平衍而旷荡,下蒙笼而崎岖。”
(4)“平芜”二句:平旷的草野舒展如毛毯,矮松排列在墙脚边。
“平芜”,草木丛生的平旷原野。南朝梁江淹《去故乡赋》:“穷阴匝海,平芜带天。”
“毡罽”,毡和毛毯。晋王嘉《拾遗记·蜀》:“锦绣毡罽,积如丘巃。”
(5)“小水”二句:小河水沐浴着鸳鸯,两只鹤伸颈鸣叫。
“延颈”,伸长头颈。《列子·汤问》:“延颈承刃,披胸受矢。”
(6)“竹径”二句:竹间小路通向石桥,建筑的式样有趣又特殊。
“结构”,建筑物构造的式样。汉王延寿《鲁灵光殿赋》:“于是详察其栋宇,观其结构。”
从第五句“迎眸数亩园”到第十二句“结构趣亦殊”,写进入六三园所见的景致。
(7)“别区”二句:别有一个区域,排列着盆菊,红的、白的有千百株。
“别区”,另一个区域。宋王炎《和程丞游清水岩黄龙山韵》:“荒凉佛屋存遗像,窈窕仙岩有别区。”
(8)“剪缀”二句:修剪点缀成仕女的模样,花叶的边缘围着衣裤。
“剪缀”,修剪点缀。明宋濂《故荼陵贞母陈夫人谭氏墓志铭》:“故夫人之生也,髫稚之年,婉慧绝品,剪缀之工,不学自能。”
“袴襦”,衣裤。宋陆游《贫甚戏作绝句》:“数种裤襦秋未赎,羡他邻巷捣衣声。”
(9)“坐立”二句:坐着的,站着的,各有姿态,如白皙的童仆相对着美女。
“皙僮”,白皙的童仆。
“妍姝”,美女。唐刘得仁《长门怨》诗:“争得一人闻此怨,长门深夜有妍姝。”
(10)“复示”二句:又有看来穿着武士衣装,手握戈矛,腰悬宝剑。
“手戈”,手握戈矛。戈,泛指兵器。清钱大昕《曹武惠祠》:“只言敕干江南事,草话亲提左手戈。”
“湛卢”,古代宝剑名。传为春秋时欧冶子所铸。汉袁康《越绝书·外传记宝剑》:“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卢,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
(11)“日暖”二句:日光温暖,翠色欲滴,微微的花香,从肌肤生起。
“翠欲滴”,翠色如水珠要滴落,形容绿色鲜润。宋罗适《游碧照庵》:“长松青似染,高杉翠欲滴。”
(12)“狡狯”二句:最机灵的,是设个游戏的用具,暂时充当妇女小孩的娱乐用具。
“狡狯”,谓机灵。清和邦额《夜谭随录·噶雄》:“有务子者,年与 雄 埒,为人亦狡狯颖秀。”
“戏具”,游戏用具。《三国志·吴志·孙綝传》:“败坏藏中矛戟五千馀枚,以作戏具。”
(13)“把茗”二句:在草亭上喝着茶,看见洋人的小孩一个接一个来玩。
“鱼贯”,游鱼先后接续,比喻一个挨一个地依序进行。唐陈子良《赞德上越国公杨素》诗:“雁行蔽虏甸,鱼贯出长城。”
“胡雏”,胡人的小孩。唐岑参《卫节度赤骠马歌》:“紫髯胡雏金剪刀,平明剪出三鬉高。”此指洋人的小孩。
(14)“哗笑”二句:喧哗笑语,从四边屋廊传出,稍稍混杂着些洋人的音乐。
“笳拍”,胡笳吹奏的乐曲。宋刘将孙《沁园春·流水断桥》:“青冢琵琶,穹庐笳拍,未比渠侬泪万行。”此指洋乐。
(15)“行乐”二句:消闲娱乐,广阔无边际,天空灿烂,云烟缭绕。
“行乐”,消遣娱乐。唐杜甫《宿昔》诗:“宫中行乐秘,少有外人知。”
“烟景”,云烟缭绕的景色。唐韦应物《游灵岩寺》诗:“吴岫分烟景,楚甸散林丘。”
“空虚”,指天空。唐刘禹锡《送前进士蔡京赴学究科》诗:“幸遇天官旧丞相,知君无翼上空虚。”
从第十三句“别区列盆菊”到第十四句“聊充妇孺娱”,写六三园的菊花的各种造型与景观。
(16)“绰约”二句:柔美的菊花,移植自日本,观察我国的国情,留下一声长叹。
“绰约”,柔婉美好貌。《庄子·逍遥游》:“肌肤若冰雪,绰约若处子。”
“三岛”,指日本。清秋瑾《日人石井君索和》诗:“诗思一帆海空阔,梦魂三岛月玲珑。”
“觇国”,观察国情。《礼记·檀弓下》:“孔子闻之曰:'善哉!觇国乎?’”
诗的最后二句,从日本的花园的可观,感叹自己国家的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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