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86-1
和答伯夔见寄招还沪居度岁
万触咽无声，遁悲缠卧雪（1）。群公互托咏，子亦凭一吷（2）。离操发至听，幽栖动高瞥（3）。飞刀割流霞，咽使中肠热（4）。忆往藏海屋，竞仰瓦沟白（5）。携手挽风光，笑语溢奔辙（6）。生涯王尼车，端为借马设（7）。阻绝伏寒山，孤呻抱营魄（8）。藜杖废登览，篮舆谢摇掣（9）。岂吝从欢赏，坂险层冰结（10）。幽篁屈所依，空宇陶无悦（11）。企续鸿雁行，待与猿鹤诀（12）。
【笺注】
伯夔即袁思亮（详见1765《同袁伯夔絜漪园观梅》笺注），因为陈三立以庐山山居所写的诗寄给了他，为此题写《题散原丈人庐山诗草因寄山中坚还沪卒岁之约》一诗，诗中坚邀陈三立至沪度岁，以慰解自己的渴念。陈三立写此诗答之。
此诗描写了困居雪封山中的孤独，抒写了接到老友与袁思亮来诗的心中欢喜，回忆了沪上与袁思亮的出游之乐，表达了因道路险阻而不能至沪度岁的遗憾，期待将来能接续前游。
（1）“万触”二句：万种感触，无声地吞咽下，隐遁的悲哀，纠缠着我这困卧雪中的人。
“万触”，万种感触。清王仁堪《乙酉使黔与杨雪渔学使同年游甲秀楼扶风寺瞻阳明先生像赋诗志别》其一：“握手各一笑，感物翻万触。”
“遁悲”，隐遁的悲哀。
“卧雪”，《后汉书·袁安传》“后举孝廉”李贤注引晋周斐《汝南先贤传》：“时大雪积地丈馀。洛阳令身出案行，见人家皆除雪出，有乞食者。至袁安门，无有行路，谓安已死。令人除雪入户，见安僵卧。问何以不出。安 曰'大雪人皆饿，不宜干人。’令以为贤，举为孝廉。”又三国魏焦先亦有“卧雪”故事。晋皇甫谧《高士传·焦先》：“后野火烧其庐，先因露寝，遭冬雪大至，先袒卧不移，人以为死，就视如故。”后遂以“卧雪”为安贫清高的典实。
（2）“群公”二句：群公友人相互依托着赋诗咏雪，你也倚靠着我的轻轻一吹的诗篇作诗。
“群公”句，指余肇康、周达、夏敬观等的咏雪诗，参见2081《倦知同年寄示海楼看雪诗，感和一首》、2082《吷庵寄和山中雪诗，聊用俳谐体为答博一笑》与2084《和答梅泉雪后见寄，兼述冬雷可怪事》。
“一吷”，轻轻一吹的声音。吷，微声。《庄子·则阳》：“惠子曰：'夫吹筦也，犹有嗃也；吹剑首者，吷而已矣。尧舜，人之所誉也，道尧舜于戴晋人之前，譬犹一吷也。’”唐成玄英疏：“嗃，大声；吷，小声也。夫吹竹管，声犹高大；吹剑环，声则微小。唐尧俗中所誉，若于晋人之前盛谈斯道者，亦何异乎吹剑首声，曾无足可闻也！”此以“一吷”，指自己的《庐山诗草》。
（3）“离操”二句：这分离的弹奏，发出了至妙的声音，引动隐居的我向高空看去。
“离操”，此指离别的弹奏。操，弹奏。南朝梁刘鳃《文心雕龙·知音篇》：“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
“至听”，至妙的声音。南朝宋谢灵运《石门岩上宿诗》：“异音同至听，殊响俱清越。”
“幽栖”，隐居。《宋书·隐逸传·宗炳》：“南阳宗炳、雁门周续之，并植操幽栖，无闷巾褐，可下辟召，以礼屈之。”
“高瞥”，高看。唐皮日休《松陵集序》：“气者，止乎一也，分而为四时。……其为秋，则凉飔高瞥，若露天骨，景爽夕清，神不蔽形”。
（4）“飞刃”二句：就如风刀割来了流动的云霞，如饮仙人灵液，温暖了我的中肠！
“流霞”，流动的云霞，亦指传说中天上神仙的饮料。汉王充《论衡·道虚》：“（项曼都）曰：'有仙人数人，将我上天，离月数里而止……口饥欲食，仙人辄饮我以流霞一杯，每饮一杯，数月不饥。’”
诗的前四句描写自己僵卧雪中，沪上老友尤其是袁思亮的来诗，使自己如饮仙露。
（5）“忆往”二句：回忆往日避居在海边屋中，竞相抬头看白雪覆盖着瓦沟。
“藏海”，此指避居沪上。
“瓦沟白”，此指雪覆瓦沟。唐白居易《宿东亭晓兴》诗：“雪依瓦沟白，草绕墙根绿。”
（6）“携手”二句：一起挽手去欣赏早晨的风光，笑语充满在奔跑的车中。
“夙光”，早晨的风光。夙，早晨。
“奔辙”，奔车留下的车辙，借指飞车。
从第九句到第十二句，回忆在沪与袁思亮雪中出行的欢快。
（7）“生涯”二句：我的生涯如王尼居住车中一样的贫困，正如为借马出行设计的一般。
“王尼车”，典出《晋书·王尼传》：“尼早丧妇，止有一子。无居宅，惟畜露车，有牛一头，每行，辄使子御之，暮则共宿车上。常叹曰：'沧海横流，处处不安也。’”后因以“王尼叹”喻落泊者之怨尤。
“借马”，指自己没有马，只有借马出行。唐杜甫《从驿次草堂复至东屯）二首》其一：“峡内归田客，江边借马骑。”宋韩维《借马》：“吾生不自勉，无马以絷羁。不能徒步游，邻里更借之。”
（8）“阻绝”二句：埋身在寒山中，道路阻隔，独守着灵魂，独自地吟诗。
“营魄”，魂魄。《老子》：“载营魄抱一，能无离乎？” 河上公 注：“营魄，魂魄也。”
（9）“藜杖”二句：藜杖废弃了，不用登山游览；也谢绝了竹轿的摇摇晃晃。
“藜杖”，用藜的老茎做的手杖。质轻而坚实。《晋书·山涛传》：“魏帝尝赐景帝春服，帝以赐涛，又以母老，并赐藜杖一枚。”
“篮舆”，古代供人乘坐的交通工具，形制不一，一般以人力抬着行走，类似后世的轿子。《晋书·孝友传·孙晷》：“富春车道既少，动经江川，父难于风波，每行乘篮舆，晷躬自扶持。”
“摇掣”，犹“摆掣”，摇摆，摇晃。周学藩《念奴娇·丁巳八月十六》：“入座黯然疑是梦，梦见星光摇掣。”
（10）“岂吝”二句：难道是不喜欢随从你欢乐赏景？山坡险峻，结了层层冰雪。
“坂险”，险峻的山坡；艰险崎岖。宋苏辙《上皇帝书一封》：“涉涂泥而车不偾，登坂崄而马不踬。”
从第十三句到第二十句，描写了自己生涯的困厄以及山中大雪道路阻隔的状况，表达了自己不能至沪度岁的遗憾。
（11）“幽篁”二句：没有了可依靠的幽深竹林，天地空旷，想快乐也高兴不起来。
“幽篁”，指幽深的竹林。《楚辞·九歌·山鬼》：“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王逸注：“幽篁，竹林也。”
“陶”，快乐。《文选·谢灵运·酬从弟惠连》：“共陶暮春时。”
（12）“企续”二句：期待着接续鸿雁成队那样的出行，等待着我向山中的猿鹤告别！
“鸿雁行”，《礼记·王制》：“父之齿随行，兄之齿雁行，朋友不相踰。”言兄弟出行，弟在兄后。后因以“鸿雁行”为兄弟之称。
“猿鹤”，指山中隐逸之猿鹤为友。清方文《饮从兄搢公民部》诗：“猿鹤岂无干禄意，江关只恐厌人稠。”
最后四句，表达自己期盼将来能有机会接续以前的共同出行的欢乐。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