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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超
丈夫傫然如系囚,自断犹堪归隐邱(1)。人间郗超不再得,纵有高隐谁复收(2)。当时戴公剡中宅,精整乃与官舍侔(3)。办资百万意奇绝,未用夷跖穷推求(4)。咄哉傅约隐不果,慎勿轻诋渠非优(5)。从来酸寒痼山水,焉取名节骄王侯(6)。士人粗愿衣食足,鬼神靳汝宁相酬(7)。嘉宾可作吾可隐,买山岂畏讥巢由(8)。
【笺注】
据《郑孝胥日记》,光绪二十四年(1898)二月初九日(3月1日)云:“夜,感郗超事,作七古一首。”郗超,字景兴,或作敬舆,小字嘉宾,东晋高平金乡(今山西省高平县)人。历任抚军掾、征西椽、大司马参军、散骑侍郎、中书侍郎、司徒左长史等职。他是桓温谋主,曾劝说桓温废帝立威。桓温因不肯采纳他的建议,在第三次北伐时大败而回。桓温死后因母丧辞去司徒左长史之职,后被起复为散骑常侍,此后又授任宣威将军、临海太守等职,郗超都没有接受。太元二年十二月病逝,时年四十二岁。见《晋书·郗超传》。
此诗赞扬了郗超对隐者的尊重与支持,感叹如今世上有这样的任,自己也要卖山隐居了。显然表达了当世衣食足而隐居的不易。
(1)“丈夫”二句:大丈夫颓丧不振,如关押在牢囚,自我决断,还可以归隐山丘。
“傫然”,颓丧。汉刘向《列女传·赵灵吴女》:“四年,朝群臣。安阳君来朝。主父从旁观窥群臣宗室,见章傫然也,反臣于弟,心怜之。”
“系囚”,在押的囚犯。《汉书·杜周传》:“王氏世权日久,朝无骨骾之臣,宗室诸侯微弱,与系囚无异。”
“自断”,自己决断。唐杜甫《曲江三章章五句》其三:“自断此生休问天,杜曲幸有桑麻田。”
“隐邱”,隐居山中。宋梅尧臣《苏明允木山》:“雨侵藓涩得石瘦,宜与夫子归隐丘。”
(2)“人间”二句:人世间再也找不到晋代的郗超,即使要隐居,谁又能接受你?
“高隐”,隐居。清龚自珍《自春徂秋得十五首》之八:“弱龄羡高隐,端居媚幽独。”
“谁复收”,谁能接受,支持。此指郗超接纳隐者而言:“性好闻人栖遁,有能辞荣拂衣者,超为之起屋宇,作器服,畜仆竖,费百金而不吝。”见《晋书·郗超传》。
诗的首四句,感叹丈夫不得意,要隐居却没有郗超那样的人来接纳你。
(3)“当时”二句:当时戴公剡县中隐居的住宅,精良规整,能与官舍相匹俦。
“戴公”,戴逵,东晋著名美术家、音乐家。字安道,谯郡铚县(今安徽濉溪)人,居会稽剡县(今浙江绍兴附近)。终生不仕。
“剡中”,指剡县即今江苏 嵊州市。唐李白《秋下荆门》诗:“此行不为鲈鱼鲙,自爱名山入剡中。
“精整”,精良整饬。《宋书·恩幸传·王道隆》:“执权既久,家产丰积,豪丽虽不及佃夫,而精整过之。”
“官舍侔”,与官舍相等。典出《世说新语·栖隐》:“郗超每闻欲高尚隐退者,辄为办百万资,并为造立居宇。在剡,为戴公起宅,甚精整。戴始往旧居,与所亲书曰:'近至剡,如官舍。’郗为傅约亦办百万资,傅隐事差互(差错),故不果遗。”
(4)“办资”二句:出资百万的情意,奇特无比,不必用究竟是好人坏人,一味地追究。
“办资百万”,指郗超为傅约隐居出百万资。见上注(3)。
“奇绝”,奇妙非常。晋陶潜《和郭主簿》诗之二:“陵岑耸逸峰,遥瞻皆奇绝。”
“夷跖”,伯夷与盗跖的并称。古谓前者清廉,后者贪暴,常以喻善恶迥异之人。南朝陈沈炯《独酌谣》:“彭殇无异葬,夷跖可同朝。”
“推求”,追究。此指郗超此人,难以归入绝对的好人与绝对的坏人。
(5)“咄哉”二句:可叹啊,傅约隐居没能实现,谨慎啊,不要低估他郗超不优秀。
“咄哉”,感叹之声。
“傅约”,东晋傅琼,小字约。参见上注(3)。
“渠”,他。指郗超。
从第五句到第十句,陈述郗超当年对隐者的尊重与支持。
(6)“从来”二句:从来寒酸的士人沉迷于山水,怎能为博取名誉与气节傲视王侯?
“穷酸”,贫寒而迂拘。旧时用以称穷书生。元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二折:“老夫人猜那穷酸做了新婿。”
“痼”,痼疾,长期养成的不易克服的癖好、习惯。
“名节”,名誉与节操。《汉书·龚胜传》:“二人相友,并著名节。”
(7)“士人”二句:士人低微的愿望是丰衣足食,鬼神对你吝啬,怎会会酬报你?
“靳汝”,对你吝啬。靳,吝啬。
(8)“嘉宾”二句:有人作郗超,我就可以归隐,如支道林买山隐居,不怕被人用巢由来讥笑!
“嘉宾”,郗超字嘉宾。
“买山”,《世说新语·排调》载:“支道林因人就深公买印山,深公答曰:'未闻巢由买山而隐。’”后以“买山”喻贤士的归隐。
“巢由”,巢父和许由的并称。相传皆为尧时隐士,尧让位于二人,皆不受。因用以指隐居不仕者。”“讥巢由”,见上《世说新语·排调》注。
诗的最后六句,认为士人乐山乐水,生活愿望不高,有郗超那样的人,自己也要买山隐居了,不怕人讥笑。
【附记】
庞俊云:“荆公云'无人寄语刘玄德,问舍求田意最高。’海藏辞意及其性格皆似荆公。”(《养晴室遗集》卷十五《海藏楼诗评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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