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己亥杂诗》第九十七首

天花拂袂著难销，始愧声闻力未超。

青史他年烦点染，定公四纪遇灵箫。

                    自注：人名。

【笺说】

    直到这组诗的第三首，龚自珍对末句的“灵箫”二字，自注：“人名。”从这组诗以及以后的诗，可知灵箫为清江浦之一妓女。

天花拂袂著难销，

首句写道，天花落在身上，用衣袖去拂拭，长了根似的难以拂去。

“天花”，亦写作“天华”，佛教语，天界仙花。典出《维摩经·观众生品》：“时维摩诘室有一天女，见诸大人闻所说法，便现其身，即以天华，散诸菩萨大弟子上。”

“拂袂”，用衣袖去拂拭。元王冕《寄东邻唐彦常》：“绣衣耀日轻拂袂，白马蹑云新凿蹄。”

“著难销”，指佛力不够，天女散花落在身上，不能消去。典出《维摩经·观众生品》：天女在维摩诘室散花，“华至诸菩萨，皆即堕落，至大弟子，便著不堕。一切弟子神力去华，不能令去。”天女解释这种现象的原因是：“观诸菩萨华不著者，已断一切分别想故。譬如人畏时，非人得其便；如是弟子畏生死故，色声香味触得其便也；已离畏者，一切五欲无能为也。结习未尽，华著身耳；结习尽者，华不著也。”

始愧声闻力未超。

第二句接着首句说，才惭愧我的修行，神力还未超越声闻乘的小乘层次。

“声闻”，声闻乘，佛教语，是三乘之一的一小乘，为三乘中最浅的修佛解脱之道。《魏书·释老志》：“初根人为小乘，行四谛法；中根人为中乘，受十二因缘；上根人为大乘，则修六度。虽阶三乘，而要由修进万行，拯度亿流，弥历长远，乃可登佛境矣。”

“力未超”，此指修行的神力，还未超越声闻乘的称此。参见上句“驻难销”注所引《维摩经·观众生品》。

首二句，龚自珍用天花著身的佛经故事，写自己还未修行到五欲俱无、六根清净的程度。言外之意，还是被灵箫的美色所吸引。

青史他年烦点染，

第三句写道，我的历史，他年之后还是要麻烦人来记载——

“青史”，古代先以火烤竹去湿,再刮去竹青部分,以便于书写和防蛀,称为汗青,在上面记载历史文字，故亦称历史为青史。唐温庭筠《过陈琳墓》诗：“曾于青史见遗文，今日飘蓬过此坟。”

“点染”，写作。宋陆游《掩门》诗：“点染聊成字，呻吟仅似诗。”

此句未完，“点染”什么在第四句写明了：

定公四纪遇灵箫。

末句说，龚定盦四十八岁时遇到了女子灵箫！

“定公”，龚自珍号定盦，故亦人称定公。

“四纪”，四十八年。古代一纪为十二年。《书·毕命》：“既历三纪。”孔传：“十二年曰纪。”此处“四纪”，指龚自珍四十八岁。

末二句是说自己天花著身，修行有亏，但并不后悔，所以后人写我的经历，不必隐晦，还是要写得明明白白：龚自珍四十八岁，还与灵箫交好。可见龚自珍还真不以此为耻，反倒有些唯恐人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