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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好山东黄河故事 • 征文「沂蒙物事:煎饼绕出幸福花(竹泉村 • 临沂赛道)」

讲好山东黄河故事 · 守护齐鲁文化根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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沂蒙物事:煎饼绕出幸福花
(竹泉村 · 临沂赛道)

散文|宋尚明

蒙山和沂河,是山东属地间两个重要的标志,遇见它是许多人的荣幸。这里山多民间传诵的佳话也多,我就出生在蒙山脚下沂河岸边的一个小县城里,这座县城叫蒙阴。

蒙阴西汉初建县,因地处蒙山之阴而得名,隶属兖州泰山郡,王莽篡位后曾改称蒙恩县,东汉初地属盖、牟二城,三国魏时复置蒙阴县,它像一枚棋子在西晋、北魏、东魏、隋、唐、南宋、洪武、清雍的辖属棋盘上推来挡去,终于在1949年恢复原名。

这里盛传孟良焦赞的故事,孟良崮上有久居的百姓佐证这些传说的遗迹。抗战时期沂蒙山区是我军根据地,当地人民拥军支前,摊煎饼、做干粮,沂蒙煎饼也成了红色食品。如果细细描述的话,还得从我母亲的娘家说起。

母亲的家乡与蒙阴县相邻,古旧的村庄里住着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母亲的家族中八九个堂兄妹。陌生的乡人让我隐约了解了些亲属间的关系,不仅知道自己有两个二妗子,还知道她们一个住在村东,一个住在村西,都差不多大年纪,穿一身灰蓝色老粗布大襟褂子,脑后挽一个典型的沂蒙大嫂式发髻。

每次母亲回娘家,远接远迎的都是其中的一位,我常以为妗子们和我母亲是亲姑嫂,后来才知道作为孤儿的母亲是没有亲兄弟姐妹的,村东村西的两个妗子是母亲的堂嫂,都不远,又都不近。母亲每次回老家都极愿意住在村东头的二妗子家,她把那里视作自己的娘家。

姥爷姥姥过世早,母亲年经很小便成了孤儿,是在她的三伯母的接济下长大的,那期间年轻的二妗子就常去和母亲作伴,教母亲学女红也一起做针线。母亲在他们的呵护下度过了童年,像朵顽强的花儿一样在贫困中长大,并且成为此后的一名人民教师。

二妗子嫁给二舅的时候,正处在生活困难时期,那时母亲正好在县师范学校上学,因为疏于家人的接济,母亲便成了在校生中最困难的一个,经常吃不上饭,有时只到学校伙房里盛一碗热水,就着咸菜充饥。尽管这样,母亲也不向家里人诉苦,为了能够继续读书,一天天咬牙坚持。

长期的饥饿,使母亲营养不良,患上了头晕的毛病,两腿浮肿,身体虚弱得走路都没有力气。眼看就要坚持不下去了,很久没有见到母亲的二妗子有一天放心不下,特地踮着小脚走十几里路到学校,当她看到母亲艰难的生活时,自此每过半月二十天就要摊一撂煎饼,托人给母亲送到学校,直到现在,善良的母亲都心存感恩。

 “石头峪,石头多,石头嫁妆石头花……”这是沂蒙山区广为流传的一首歌,从歌的词意里我们不难想象,那是怎样一个贫瘠的地方。小时候在姥姥家,经常听二妗子哼唱这首歌,一边唱,一边烧火做饭。长大了我才发现,那里的妇女都喜欢唱这首歌,只有在推磨压碾的时候才不唱。那时候她们大都是沉默的,仿佛是在想心事,其实是为了省力气。

母亲在很小的时候就开始跟着二妗子唱这支歌了,蹲在被柴烟熏黑的锅屋里,映着红红的灶火,一边唱一边帮大人做饭菜,摊煎饼。长大了也轻轻地唱,唱着唱着心里就想起一个人来,那就是二妗子。二妗子的善良、窈窕的身姿背后那两条长辫子,都是母亲刻意复制且模仿的对象。

那年春上,二妗子的爹娘给她订下了个女婿,这个女婿就是我二舅。后来二舅参军入伍,随着部队开拔到前方打鬼子去了。母亲还记得,当二妗子唱到“石头嫁妆石头花”时,就脸颊泛起红来,除了农村女子特有的那种健康的红润,还漾溢着对新生活憧憬的幸福。

农家的女儿,虽然经常吃不饱吃不好,终日以野菜果腹,但十八岁的二妗子却长得一天比一天水灵。二妗子的家就住在沂蒙山区一个山村里,那里除了闻名的山崮,还有许多连绵不尽的山梁,山上梯田环绕,日积月累开出来的一些土地养育着十几户人家。

山区景色再少,也有生机盎然的时候。山梁上的石缝里,长有手腕粗的迎春花,春时三月,满山的迎春花抽出尖尖的花蕾,过不了多久,那些花儿便迎着暖暖的春风开放了,远远看去,满山满峪金灿灿的,像是悬挂在山梁上的金黄色的帏帐。

当年在村里,二妗子当上了村妇救会干部,是全区年龄最小的一个。她带领妇女识字班们做军鞋,摊煎饼,没日没夜地工作,越累越是要打擂台赛,宁愿自家人吃稀汤薄粥,也要拿出粮食支援前方充当军粮。曾经,二妗子在区里动员参军的大会上替未婚夫报名参军,带动起十几个早已在台下摩拳擦掌的小伙子,是区长亲自给他们戴上的大红花,奔赴战场。

二妗子在家拥军支前,二舅在前方从军。他们熬过了最为残酷的冬天,又熬过了最为艰苦的春天,春夏秋冬一年年过去,二舅跟随部队南征北战。曾经立过二等功。在朝鲜战场上,没有水,他们就到雪地里刨冰碴,含在嘴里融化之后当水喝,一口牙都冰掉了。因为二舅不在家,二妗子便一直等,等到二舅转业回乡两人才结婚成了家,生儿育女,非常恩爱。

因为年少的煎饼情结,使母亲对它情有独钟。师范毕业后,母亲支援沂蒙山区留在了蒙阴,长期的读书生涯,使母亲对工作十分上心,反而对做家务不太感兴趣,便想出了一个法子,在老乡家订购煎饼,以备一家人的餐饭之需。我八九岁母亲就常催我,不是去张大娘家拿煎饼,就是到李大娘家拿煎饼,这些大娘们都是母亲的“关系户”。

煎饼是山东人最爱的主食之一,它的声名与山西的馍齐名,山东人离不开它,沂蒙山人更离不开它,祖祖辈辈与煎饼共生同存。我读高中时,班里有一位同学,读书成绩好,但因家里要供哥哥弟弟们上学,父母就不让她读书了,在家摊煎饼,这一摊就摊了辈子。后来哥哥弟弟们考上大学参加了工作,她还是在老家摊煎饼,不同的是已嫁人了。嫁了人的她,每年过年都摊一大盆糊子的煎饼,给爹娘、哥弟送一些。

多年后,她回忆起当年推磨的情景。晚上农活收工后,家里主要的活就是推磨。若是天不黑,她就拿本书一边推一边看。若天黑字看不清了,就抬头看月亮、看星星,没有星星月亮时,就和人拉呱,反正那时候,感觉推磨不寂寞。

七八岁之前,是她和母亲推,初中以后是她和妹妹推。和妹妹推磨就捞不着看书了,负责往磨眼里添粮食。转几圈,挖一瓢泡软的粮食倒进磨眼里,再添一瓢水。转动的磨盘下,白茬茬的糊子顺着磨槽流下来,淌进一个大盆里。六七岁的孩子推磨容易掉磨棍,母亲就用一根磨绳帮她套在磨棍上。她人小个子矮,基本上是举着磨棍来推的。她就用这样的姿势,把自己的童年、少年度过了。

单位离市场远,我又三班倒,白天还能吃得上饭,到了晚班人不住在单位,早晚三餐就成了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买煎饼以备所需。上世纪八十年代,没有多少食物可长时间储存,能够储存的也只有当地人爱吃的煎饼,可以放一周,或者更长的时间。

蒙阴城里有个集市,每到逢集的日子会有四乡百姓前来赶集,卖小吃的,卖农用工具的,在那还没脱离靠天吃饭生存的农耕时代,那些人工制造的农用工具供不应求。每逢集市,前来赶集的人山人海。那次我花了两元钱,买了十斤地瓜面煎饼,就着母亲给我捎来的肉丝炒咸菜足足吃了半个月,从此赶集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

附近有一个酒厂,厂门前的路也是通往集市的路,厂东边大沟里有个酒糟池,每当去赶集时,我都先悄悄在那池边上稍伫,然后闪进攒动的人流中。那时候的酒是用地瓜干酿成的,酒糟的气味就是熬熟了的地瓜味,也像摊煎饼时抿下来的煎饼馏子的味道。在别人的嗅觉下,也许与煎饼馏子的气味不相似,可我却觉得那气味很相仿,和煎饼一样有一股熟悉的气息,是寻常百姓家的烟火气。

受母亲的影响,我吃着煎饼长大,参加工作后依然以煎饼为主,有时是地瓜煎饼,有时是玉米煎饼,最多的是小米煎饼,从没让它离开过左右。我恍惚觉得,身在异乡,其实并没有离开故乡,它离我很近,比如煎饼的味道和母亲的声音。

那味道能使人温暖,仿佛人生在这一刻灿烂芬芳,尽管时光行走的太过遥远。

煎饼是山东人传统的饮食偏好,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悠久的历史传统,更有着解放战争时期充当“军粮“的红色基因。沂蒙山流传着陈毅让战士学吃煎饼的故事。上世纪80年代,沂蒙人家的孩子上大学,临行前家人都要给他带一包这样的“干粮”,它们不仅仅是舌尖上的美食,更是支撑他完成学业的精神上的食粮。

在南方人看来,它象一张纸,很神奇,实则很普通。它虽没有大讲究,但在城市里,已当成馈赠的礼品,跻身高档的酒宴。在我山东老家,有以“沂蒙六姐妹”“沂蒙大嫂”为商标注册的煎饼厂,其代言人都是有名的支前、创业模范,买卖做的一直很红火。在那里,谁家饭桌上没有摞煎饼当干粮,这顿饭就感觉着吃不饱。

最经典的吃法是一盘老咸菜,一盘酱油渍过的尖椒,与煮熟的鸡蛋一同卷在煎饼里,就可以吃了。取洗好的韭菜一把,和新鲜鸡蛋炒成鸡蛋饼。刚烙的煎饼薄而脆,夹上调好的馅趁热吃,外酥内软,香气袭人。

清代蒲松龄在其《煎饼赋》中赞曰:“圆如银月,大如铜缸,薄如剡溪之纸,色如黄鹤之翎。”看来老先生对此也喜好有加。我若不想做饭,就上街买个煎饼吃,煎饼的碎渣掉在膝上翻起的书页里,时间久了,浓浓淡淡的,也充溢着一股煎饼味。

制作煎饼的过程叫“摊”,把泡好的粮食淘洗、捞净,磨成糊,摊煎饼的鏊子支在灶房里,用柴火将鏊子烧热了,用专用耙把糊子均匀地摊在鏊子上,再用刮板左右推赶,等颜色变黄四周翘起,再用铲子刮起一角,两手捏住煎饼轻轻一揭,一张又大又圆的煎饼就做成了。

摊煎饼是有讲究的,不管在城里还是乡下,摊煎饼都是用手工摊,手工摊出的煎饼,保留了五谷的原味。我结婚那年,到乡下走亲戚,看大婶正在灶房里摊煎饼,也去凑了一把,结果把好好的糊子摊烂了,也没摊出张好煎饼。看它薄如蝉翼,摊起来还真的不容易。

“煎饼花”开到现在,已有千年的历史了。在曾经历受穷困和苦难的人们的眼里,它是神一般的被恭敬着。可以说没有煎饼,就没有沂蒙百姓的茁壮成长,就没有经历四季饥寒之苦却仍过得从从容容的光阴。

如今,在经济大潮的簇拥下,煎饼也一步步走向了市场,转变了只在集市摆摊售卖的方式,他们成立了煎饼合作社,从村庄、家庭中剥离出来,逐渐形成了蒙阴人民的特色产业,通过一张张圆圆的煎饼,实现了致富的梦想。小小的煎饼,已然成为了沂蒙山人走向别处的囊中之财,成为沂蒙山人回归家乡的乡愁所向。

时间来到2015年。从外地来了几位朋友,让我带着他们拍摄一组原汁原味的摊煎饼。俗话说,隔行如隔山,枯燥的工作和生活,让我对外界有了一种陌生感,只知全县有几个乡镇是生产煎饼的专业村,那些事业正当佳期的人们,生活一天比一天好,经济有了保障,再也不把心思放在每日存储的煎饼上,不用赶那人山人海的集场,网络销售,已覆盖全国。

却不知,那些整天调浆抹糊围着鏊子转的女性们,早已不再是只循环利用眼前单调的玉米、小米、高粱去机械加工了,产品的单一,很难赢得日益竞争激烈的市场,这让她们启动智慧,向更有利于人们身体健康的产品开发迈进。创新的激情,像一把烁烁闪耀的阳光,一下把她们的心头照亮;新品种的巧作,同样激发了女性的智慧和潜能。

在山东的蒙阴县,因为有了大规模的桃花山,岱崮和高都成了蜜桃之乡,成了江北富庶之乡的代名词;因为有了五彩缤纷的煎饼,发展绿色产业,勇于产品创新,也成了助力乡村振兴的成功样板。于是,我又看到了盛开在蒙阴县城的煎饼花。

有年秋天,常路镇举办一个煎饼比武大赛,要我去当评委,这一去差点儿把我惊呆。这哪里是煎饼啊,简直是一张张柔软的彩纸,一张张飘着香甜的艺术品。折叠的大小如彩纸的煎饼展示在各种造型的盘具上,那么均匀、细腻,举起来在阳光下薄如蝉翼。

那次评选,有位名叫徐海霞的妇女脱颖而出,她的煎饼以品种丰富,干湿度掌握的好,口感触觉软香可口而一举夺魁。而且她参展的煎饼,按照颜色的不同切成棱角色明的条块,集中在一起更像一幅色彩艳丽的装饰画,是既能登大雅之堂,也能献身于餐桌的艺术品。

那天,我站在她的工作室看“花”,金黄的阳光形成细长的光带,照耀着那一个个造型,更加让人觉得艳丽夺目。新时代沂蒙山的妇女,就是这样在这道金灿灿的光照下,结束以往陈暗的日子,枯燥无味的生活,脱离繁重的体力劳动,昂扬走进新时代的阵容。而那一位位自主创业的女性,和一束束美丽的“煎饼花”一样,必将成为蒙阴人民赞誉的“崮下巾帼”。

作者简介

宋尚明,笔名若荷,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获“沂蒙文艺奖”、“齐鲁散文奖”、“中国金融文学奖”、“冰心散文奖”等奖项。

编辑:小东

图片提供:临沂市文化和旅游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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