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的时间向来不是时针的转动,而是藏在具体的景象里。它是鸡鸣三遍的天明,是炊烟袅袅的晨光,是日薄西山的黄昏;它是冰河融化的巨响,是麦子一青一黄,是一颗鸡蛋变成小鸡再变成鸡蛋的过程。
过程是动态的。土地沉默的过程也必然是动态的:野草新鲜得冒出汁来,露珠滚圆,玉米苗一天比一天壮硕,陂塘里的鸭也眼见得肥了。
饶是如此越发觉得静态沉寂生命的无趣,要动、要挣脱,要打破,要像阳光一样喷薄而出。
当我双脚着地的刹那,情感充沛得如淮河夏水一样溢出。这是一段暴烈无声的深情,也是一出悲喜剧,它最接近土地,也生发了太多比土还土的故事。
一个人行走在乡间路上,笑靥里有孤独寂寥的丝丝清凉,我享受这样的凛然。无尽的不可言说的自由萦绕其间,向生活夺回自由,在无尽的时空中持续创造自由。
这么参着,迎面走来一只黑狗,吓走了我的禅意。“这土狗不会咬我吧,若敢靠近我,我就一脚踢过去……”我正翻腾着对策,对面的黑狗就已经淡定从容得从我身边走过了。我汗了一下颜,狗子没功夫搭理我,或者无意折腾。
“你在找什么?”一个拄着拐杖的老头询问我。
“散步。”我捏着警惕之心,如实答着。
“我生病了。我去医院。我的腿走不动了。”老人家瘦得和他手里的拐杖一样,个子很高但单薄,腿干瘪得如冬天的枯树枝。
我沉默无声,继续走我的路。
老人也继续和那只狗子一起向医院的方向挪移。当他大概挪移五百米时,我则跑了一圈回来,又一次经过他身旁。
“你在练腿呀,嘿,好孩子。我的孩子都在大城市安家了,我腿疼,我自己去看病的。”老人家用近乎自问自答的方式诉着。
我则用近乎冷漠的沉默走过他身旁。一辆三轮车从后面突突得赶来,一个同样满头花白的老头骑着。
“你拉我一程吧,我的腿疼。”瘦高老头向三轮车祈求道。
“嗨,对不住,老哥哥,我担不起那责。”三轮车老头拒绝的同时就一溜烟开走了。
“他娘的,这世道,拉倒了。”瘦高老头大声吼了一嗓子,把走在他前面的小黑狗吓了一跳,我也吓了一跳。
“丫头,你在找什么?”瘦高老头敛起了刚才的恼怒,平静得问询我,恍若刚刚遇见我。
我在找什么?我一时语塞。抬眼,一只黑羽鸟蹲在电线上“咕咕咕咕”地叫个不停,也许它在告诉我答案,可惜我听不懂鸟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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