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文/墨淡气清 被摧毁的爱，一旦重新修建好就会比原来更宏伟、更美！------莎士比亚 公交车上 仲夏傍晚，天还是闷热闷热的，一丝风都没有。 哐啷，车门开了，吐出了几个人。 她，随着搅在一起的人团涌进了车厢。顿时，车里饱和得几乎要胀裂了。和医生约好到医院的她，若不是因出租车交接班打不上车，说啥也不会坐这沙丁鱼罐头似的公交车。俄顷，汗水顺着她那纤嫩的脸颊流下来，她不由得蹙了一下秀眉，焦心地扫视着闷罐子般的车厢。她本能地用手护着胸前和腹部慢慢地挤到车厢靠窗的右侧。 这儿好些，不时有风从窗外钻进，拂着她脸上的汗珠，清爽了许多，一种缓释油然而生。 她无意的低下头，看见了身旁座位上的他。 他一抬头，瞧见吃力地站在身旁的她。 她和他的目光吃惊地碰撞在一起，目光和目光在相遇的瞬间默默地交流-- "是你....."他们都从对方诧异的表情里读出了相互心里要说的话。 她欲启唇...... 他嗫嚅着...... 然而，谁也没发出声音来，她和他各自躲过目光，她脸红，他心跳。稍定，她想离开，可拥挤的"沙丁鱼"们容不得她挪步。无奈，她只好费力地转过身子。他想下车，可离家还有五站地，再说，在班上累了一天，这会儿好不容易占个座，刚好解解乏。 他的目光随着她挪动身子的同时，落在了她那隆起的腹部上，哦，她怀孕了，把座位让给她？......不，想当初谁让她......我没必要发这份善心。他一边想着也一边把身体扭向车窗。 她艰难地握着扶杆站着，连喘气也有些费劲。真想有个座坐一会儿，可眼前坐着的却是若无其事的他，如果在以前......可现在，唉......她有些伤感，杏眼蒙上一层昏暗。 嘎吱，突然一个急刹车，"哎呀！"她惊叫起来，身子随人团向前一倾，又朝后一仰。幸亏人多，要不然，她一准摔个结实。他本能伸出要扶她的手，快碰到她时又缩了回来，管她呢，他把视线又投向车外，装作根本没看见好像在想着别的什么事情。 车又到一站，吐的少，吞的多。"沙丁鱼"愈发肿胀。停车的几分钟她又冒起汗来，尽管她穿着肥大的上衣，也没遮挡住掉下的汗珠，啪嗒，汗珠落在了他的左臂上。他轻轻地抹去，随即看了她一眼，恰巧，她正注视着他，目光透着怜楚，还似乎有些别的情愫。他动了恻隐之心，暗下想不管怎样，我也是个男子汉，应该把座位让给她。 "你坐吧"他努力地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 她犹豫片刻，低着头坐了下来，脸有些烫。 他默默地弯下腰要从坐前拎起装东西的提包。 "放在这吧，不碍事。"她轻声说。 他好像没听见，还是把提包拎在手，望着车窗外闪过的街景。 她注视着他那印在玻璃窗上的身影，暗衬：没想到他会把座位让给我，他是个好人......想着，她的眼睛开始有些潮湿，渐渐，视线模糊起来...... 她这是和熟悉的医生约好赶去医院作人流的。作完人流就和丈夫离婚。因为她丈夫又迷上了一个在舞场结识的女人。当初，她也是在舞场上与现在的丈夫相识，才离开了眼前的他，没想到现在又遇上了他。 她怎么啦？为什么在流泪？莫非有什么伤心事？......算啦，不要去管她。他虽这样想，但还是偷偷的打量着她，心中不免缓缓萦绕着一缕昔日的情感。这情感促使他怦然一动，她瘦了，脸上也憔悴了许多，象霜打过的花。 "你......不舒服吗？"他终于鼓起勇气地问。 "没......没什么。"她掩饰着，仍垂着头。 "那......你的眼睛......" "不，是被什么东西迷的。"她红着脸在唐塞着。 "你把它揉出来就会好的。"他也就话说下去。 "我正在揉。"她用手捂住了眼睛，真的不想他看到她心里。 无语。沉默。公交车向下一站驶去。他站着，她坐着。 ......妇婴医院车站早已过了。 婚介所门前 深秋的夕阳和地平线相切，给大地涂抹了一层桔黄。鸟入巢，人归家，喧闹的城市进入黄昏的静寂，可婚姻介绍所门前，却依然热闹的很，门内，爱神在向前来的男女们频频招手。 他来了。他本不指望在婚介所能觅到知音，可耐不得父母絮絮叨叨的催促，只好来这应付一下。三十二岁的他，已进入了大男之列了。可他并不是"二等公民"，要长相，五官端正，论条件，大学毕业，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收入也不菲，是家中独子，且还有一套上百平米的住房闲着。这些，在当今姑娘的心目中，确也说得过去。他之所以对爱神漠然，是源自几个月前在公交车上遇到的她。他们曾相处了五年，他对她说过：非你不娶！是舞厅迷幻的灯光使他失去了她，从此，他心冷了，象冰。 那天，他和她在公交车上的不期而遇，在他心中涌动着一种微妙的感觉。每每想起，总有一些割舍不断的情愫。 为什么有这种感觉？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初恋，是人生的第一印象"吗？不！忘掉她，永远忘掉她！他不止一次地这样想过。可是，他的眼前总是挥不去她在公交车上的影子，尤其是，他和她在终点站分开时，她那最后一瞥难以泯灭。那一瞥，仿佛让他又看到以前的她。 她怎么也在终点站下车？凭感觉，她一直在目送我......他想到这心乱得不能再乱了..... 他几次想走进婚介所，却又几次停下脚步。 进去一个，又进去一个，出来一个，又出来一个。微笑着的，定是如愿，沮丧着的，必是不可心。他站在门隅揣度着进进出出的男女们。 她也来了。几月前她和他在公交车终点站默默地分开后，竟鬼使神差地目送他足足有半个小时，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暗色里，才又坐返程车到医院作了人流。没过几日就和丈夫拜访了法院，一纸判决便了断了她的婚姻。依她本意，从此不嫁。无奈老母整日长吁短叹，以泪洗面。为了安慰日渐消瘦，抱病在床的老母，这才违心地来到婚介所。 自从她和他在公交车上邂逅重逢以来，浮动的心没有稳下过，眼前时不时晃动着他那无法忘却的身影。她恨自己，恨自己当初不该步入舞厅，更不该被那个伪君子迷失心窍。如今，被糟蹋了感情。她痛苦着，她想过离开这人世，一了百了。也有过削发为尼的念头。可是，每当脑子里蹦出这些意念时，就又被老母衰老多病的体态止住了。若离开尘世，那曾为自己含辛茹苦的母亲怎么办？，怎会经受住这意外的打击？ 她虽打消死或出家的念头，精神上的创伤却愈发深重。 今天，她是被报上刊登的这家婚姻介绍所的功绩鼓舞来的。 但愿能碰上一位不错的男人......她祈祷着，在受创的心灵的深处，很虔诚。 ......怎么，他也来了？难道他还是一个人？不！也许他在约会。她看见了门前一侧的他，便止住了脚步，怯怯地靠在路边树旁。 他以前从不吸烟，可这会儿只是二十几分钟，一盒本想装装门面的烟已经瘪了。烟是什么滋味，他没有感觉，一支接着一支，象接力赛似的。 时间慢慢划过，他还是没有进去的意思。 ......得，傻站在这干嘛，以后再说吧。他掐灭了烟。 咦？那是她吗？她怎么也来了这里？他刚要起步离开就看到不远处树前的她。......好像听说她离了婚，看来是真的，不！也许她在等什么人......他愣愣地望着她。 ......干嘛用那种眼神瞅我？你知道吗？我忏悔过，不是一般的忏悔，那是来自心底的深处。我对不起你，亵渎了你的爱，给你造成难以愈合的伤害......你的眼睛告诉我你还是孑然一身，你为什么这样折磨自己，为什么不去重新选择自己的幸福？你一定还在恨我，恨我吧！如果能抚平你的伤痛，我无怨。可我更希望你能原谅我......她绞着衣襟，深情地望着他。 她离他十几步。静，难熬的静。 良久，他缓缓地移动着步子。 ......唉！他要走了，他不会原谅我。她心凉了，悲了，她紧咬着下唇，肩也随着抖动。 咯吱、咯吱......单调的皮鞋声搅得他心烦意乱。他走远了几步，又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等......"她刚想喊他，见他驻足不前了，便把要滑出嗓边的话咽了回去。 他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虽然她的"等"字还没出口。他慢慢转回头，投去满是狐疑的目光。她抛开内疚和羞涩把火热的目光投向他。四目相对...... 相视，静静地相视。此刻，语言已经乏味。世界最复杂的情感在他和她的眼神中交流。 他的目光和她的目光在一问一答-- "你来干什么？" "寻找失去的爱，你那？" "我不想把感情交由婚介所来摆弄。" "你还恨我吗？" "恨，但能恨得过来吗？" "你能原谅我吗？" "最初的，也是最珍贵的。" "那失去的，还能找回来吗？" ...... 他向她走去，她也向他走去。站定。脸对着脸，久久地...... 他和她的眼前，涌动着感情的波...... "看着我的眼睛。"他说，声音很轻，还带着颤。 "你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她眼泪溢出了眼窝。 "我不喜欢看到你眼里的泪水。" "我知道，可我真的......"她努力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 他深切地望着她。 "莎士比亚写过这样的诗句：被摧毁的爱，一旦重新修建好......" "就比原来更宏伟、更美！"她接了过去。 夜，悄悄落下帷幕。星星象无数个金光闪闪的小精灵跃动在深遂的夜空，月亮驾着柔漫的青纱款款而来。 街灯亮了，世界又现出了一个明亮的世界。 他和她沿着街灯并肩缓缓地走着，走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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