凫 水

作者｜李建伟

       在我们乡下老家，凫水也就是普通话所说的游泳，到河湾里凫水我们也叫洗澡。凫水有种姿势：狗刨、仰噶溜、扎猛儿、踩水等，两手分别象划船一样游才叫游泳。狗刨是大多数人都会的基本姿势，也是最普遍的凫水方式。作为一个农村的男孩凫水几乎是生就的本领，整个夏天，河湾和河的沟沟叉叉简直是孩子们的天堂，那时水多啊！到处都是，村里有湾、沟沟渠渠随处都有水，在河湾里洗澡、摸鱼、捞虾、抠蟹子、挖泥鳅、捕蛤蟆，那是儿时的快乐时光。

       说来惭愧，自己虽然生长在农村，但却一直不会凫水。当看《水浒》中，好汉浪里白条张顺“水底下伏得七日七夜，水里行似一根白条”，自己从小就羡慕的不得了；再加上游泳世界冠军孙杨“一骑绝尘”箭一般的速度夺冠，令自己更加羡慕；每逢看到洪灾逃生的报道，使自己感觉到更加应该学习游泳。学习游泳一直是自己从小的向往，但是也许是机缘不到，一直到今天也没学会游泳。正所谓无志者常立志，自己下决心学习游泳的次数也数不胜数了。

       自己的兄弟较多，父母忙于生计，管教孩子的时间比较少，父亲常年在社办企业跑业务，常年不在家无暇照顾孩子；母亲担任大队会计，还是我们家里唯一的劳力，白天要下地干活，晚上经常在大队弄帐。照顾我们兄弟的时间也很少。每年的夏天，总会听到附近村庄某某家的孩子又下河淹死了的传闻。所以，母亲对我们下河洗澡管教的特别严厉，只要是发现或听说我们兄弟中那个孩子到河里洗澡了，一顿打是免不了的，还要加上不准吃饭的惩罚。挨打不要紧，一会儿就不疼了，但不准吃饭却是特别受折磨的。那时物质条件不好，吃的就差，不等到吃饭点儿早就饿了，如果一顿不吃饭，晚上根本就困不着觉。就这样在母亲严厉的管教下，也阻止我们不了下河，总是偷偷和小伙计们到河叉湾里洗澡，学习凫水，但次数明显受到了限制。有几种情况是绝对不能下河的：在大人干活附近的河里不能下，有自己家邻居的孩子不能下，这都容易不小心走漏了风声；下河后还不能马上回家，特别是太阳毒的白天，下河后绝对不能马上回家，因为下河后晒得黝黑的身上用手指甲轻轻一挠就会出现一道白印，一定要等到出汗后才敢回家。由于父母的严厉管教，在应该学习游泳的黄金阶段没能学会，致使今天也不会凫水。

       早些年，我们村有南湾、西湾、东湾，南湾几乎每年都会淹死孩子，大人们都说南湾很馋，所以不大敢去；西湾和东湾在村里，人多眼杂容易走漏风声，万万不能去，所以，只有舍近求远到槐行的北大池或长沟河，离村较远的河道水湾洗澡。

       大约是1978年夏天，上小学三年级，放学后，自己和村子里的几个小伙伴去拔猪草，把架筐拔满后，在长沟河边玩了一会儿，不知谁提议：天这么热，干脆下河洗洗澡吧！实际上就是没人提议，大家也早就忍不住水的诱惑了，纷纷下水，学着打嘭嘭（狗刨），也有的在打水仗，但胆子都比较少，基本在浅水区打闹。长沟河是条老河，每逢水库放水，水流很急，在有些拐弯的地方形成了一些大小深浅不一的水湾，长年不干涸，水湾的特点是中间很深周边浅，深浅分界不规则。玩着玩着，一个较小的孩子不小心嘭嘭到深水的地方了，等停下来一下子就没了顶，在水中挣扎沉浮的危机关头，我小舅多少会凫水，游过去一把就把他拽到了水浅的地方，小舅同时也呛了好几口水。一下子我们洗澡的兴致全无了，大家纷纷上岸，穿好衣服，对溺水的孩子一番安慰，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和家人说！然后，悻悻的回家了。各自惴惴不安地度过了一晚，倒也相安无事，第二天坦然的到了学校，不料上课没多久就被老师揪到了教室外，审问是否是下河洗澡了？那时学校也是严禁孩子们下河洗澡的。自己虽然心虚，但也咬牙不承认，挨了老师好几个叭叭栗（把手指弯曲起来，用关节敲头）。心想是谁当了叛徒，泄露的消息。原来，溺水的小孩他娘带着些瓜果梨桃

       到学校感谢我们的搭救之恩了。最后，一起洗澡的一个个被揪出来，在太阳底下一直站到中午放学，而且下午被勒令叫家长。心理的恐惧扼杀了学习凫水的念想，致使好几个夏天虽然也偷偷的去洗澡，但终究也没学会凫水。

       北大池也是洗澡的好去处之一。北大池是槐行大队为了蓄水人工开挖的水池，三面陡峭，一面是缓坡，那时水没有污染，很清澈。大池的水很多，漫过了池沿，看到水性好的人从池边大柳树上扑通一声跳下，一个猛子扎出很远非常羡慕。自己只敢沿着岸边用狗刨游出几米，然后触底歇歇。好几次自己想下决心，游到大池的对岸，也不过20 几米，但也仅仅是暗下决心而已，一次也没敢实践过。

       参加工作以后，接触到河湾的机会少了，城里人游泳一定要到游泳池，就更没机会学习游泳了。有一年夏天，休息无事，住在学校附近的邻居老玄约着一起到水库洗澡。大热天，两人顶着酷暑骑车20多里，到庙子水库洗澡。可见对游泳的热情一点也没减。

       近几年，北海人造沙滩修好后，全家也去过几次。象煮饺子一样，几乎是人挨人，再也找不到在河湾里洗澡的感觉了。

       现在的孩子会游泳的可能更少了，不仅仅是因为河流湖泊水面的日渐减少，更因为安全问题，几乎所有的部门都禁止学生到河流湖泊玩耍。要学游泳，孩子们只能报游泳学习班专门学习了，再也无师自通的凫水了。若干年后，凫水要失传了！

       ——本文刊载于2016年《北海道》春季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