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毅：大风堂再传弟子研究（19篇）（九）
曹公度：鲠骨吐快，胸臆长抒
——读曹公度《质疑〈中国近现代书画真伪鉴别·张大千卷〉》
曹公度的《质疑〈中国近现代书画真伪鉴别·张大千卷〉》宏文，我是在《文物天地》杂志上读到的（载2006年第五期）。文章的条分缕析、鞭辟入里，让我心潮逐浪，有如江河交汇处的那种喧腾。
曹公度是大风堂再传弟子。其父曹大铁系张大千高足。公度自幼侍其父于书斋墨砚，浸淫传统文化，善丹青，喜收藏，精鉴书画。这诚如他在文中所言：“历数十年凡所见各种书画逾万件，而大千太老师墨宝真迹计有数百件，瞥赝品亦在千件以上。”正是公度有如此的艺术堆积，练就了一双法眼，并有一种强烈的正义感、使命感，故他毅然笔锋直指貌似专业、权威鉴别张大千丹青真伪的专著《中国近现代书画真伪鉴别·张大千卷》，并对其中的数幅误导读者、有损其太老师张大千画誉的“张大千画作”进行揭伪打假。公度之所以愤然而起，挥笔击打此“专著”中的伪作，是因为其“所刊‘真迹’者中却是赝品满目，让人不觉凉气直冒，心惊胆战”。
走笔行文中，我感到公度的去芜存菁、去伪存真是建立在科学方法上的，即通过对比鉴别和抽丝剥茧的评析，肯定张大千《嵩寿图》《看松图》《荷塘泛舟》《张大千先生遗作敦煌壁画摹本》等画作的艺术性，揭露《黄山松下高士》《松荫高士图》《荷塘雅叙画》《大士像》等伪作的粗制滥造与误导他人的评介。这些伪作玷污亵渎了张大千艺术，混淆了读者对真假、美丑的审视，欺骗了读者对艺术美的追求与崇尚。至于这些伪作赝品一旦流进市场，将令人不寒而栗。因为它搅乱了市场秩序，不仅坑蒙拐骗消费者，使之遭劫而噩梦萦绕，而且让收藏与投资者陡生悲哀——在伪作赝品的罂粟花中领略自我陶醉的乐趣。为此，公度迎风踏浪，笔如投枪匕首，对作伪者的胸无点墨、力不逮人、瞒天过海给以热嘲冷讽，对作伪者的行径给以无情鞭笞，对“释画”者的谬评讹语给以戏谑嗤鼻，传达了对“专著”后患的担忧，使人感到公度胸中走游的浩然正气。在公度的眼中，绘画艺术是神圣不可玷污的，而张大千的绘画艺术更是如此；在公度的心中，民族优秀文化是璀璨不可蒙尘的，而大风堂的世界更是如此。正是出于一腔正义，正是出于对中华艺术的爱护，正是出于对其太老师张大千暨大风堂艺术的百感交集之情，公度发出了如此感慨：“此书有别于其他画集，乃教人如何鉴别太老师丹青真伪之专著，竟以伪品入集为模板，岂不讹人子弟，为患无穷耶？！若他日于在世诸师伯尊前作何陈情？于仙逝师伯灵前又作何辩述？于大风堂艺术同好者前更作何交代？成就此章乃天意机缘巧合，责任感使然也！”由此而言，公度的《质疑〈中国近现代书画真伪鉴别·张大千卷〉》宏文颇有影响与代表性，既客观上确定了他在鉴定张大千画作的地位，又当是垒筑大风堂艺术大台的一块颇有分量的基石。这方基石惠及人智，具有石激浪千层与一呼众诺的效应。我有理由相信，在公度的影响下，将有更多的人关注和参与打假，以维护张大千艺术的严肃性，捍卫张大千的尊严，使大风堂艺术的大台更加巍峨。
在艺术品打假求真领域中，虽然对张大千书画作品真伪辨析不乏其文，特别是2006年《收藏界》杂志连续发表的高鸿、吴木喜的文章。较之起来，我以为公度的打假颇得要领并具深度，简直就像打蛇高手直击其七寸处。公度的打假更体现了他的智勇、胆识、才情、高明，因他笔刃的是所谓张大千书画真伪鉴别专著，挑战的是所谓书画鉴定名家（有悖职业道德或对艺术极不负责任的那种）。此外，公度著文老辣，文笔犀利，有如高悬利剑，劈向的是虚假、邪恶、丑陋，劈向的是纵容物欲的社会，劈向的是变态的人际关系。同时，该文警示我们的出版家，编书要慎，更要有科学态度与社会责任感，因为替造假者“一路绿灯”是有误消费者和玷污艺术、有悖职业道德的。至于使文章走向深邃，迈向高度，并让我最为激动的是，公度在文中发出的一串问：“此书如此赝品以‘真迹’形式冒现，是编者编纂时之疏漏、大意耶？是为宵小窃机私为耶？是印刷之误耶？是人情难却不得已而为之耶？……”这串问，通过作者在句法上的表现，是那么有冲击力，那么引人遐思。骚人屈子有《天问》，虽然精彩丰富，难以超越，但所问的毕竟遥远了一些。而公度直抒胸臆的一串问，可谓“地问”，因为他的所问于我们、于今天颇直接，具有现实的文化、社会意义。他的那串问不是浮泛的，简直就是拷问。他拷问的是我们的良心、我们的道德、我们的荣辱观、我们时代的价值体系，进而将那些造假者和为假推波助澜者推向社会道德的审判庭。由此，从公度的《质疑〈中国近现代书画真伪鉴别·张大千卷〉》宏文，我想到陈琳之檄与骆宾王的《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这两篇檄文的尖锐深刻，堪称翘楚中国古代文坛。曹操谓“陈琳之檄，可治头风”；《新唐书》说武则天初读《代李敬业传檄天下文》时只是嬉笑，当读到“一之土未干，六尺之孤安在”时，不禁喟叹“宰相安得失此人”。公度在《质疑〈中国近现代书画真伪鉴别·张大千卷〉》的文中所问，颇有这两篇檄文之风骨，不乏尖锐犀利。由此，我在感佩公度为文的才情胆识时，亦感佩《文物天地》编者的慧眼识珠——不至于让人喟叹“编者安得失此文”。
是的，我们这个社会固然美好，但不乏痼疾，需要理疗。我祈愿有更多、更精彩的像曹公度这样有水准和分量的文章来挞伐我们生活、艺术、情感中的形形色色的假、恶、丑，以绚丽我们生活、艺术、情感中林林总总的真、善、美，使我们曾失衡的价值体系天秤回归到一种空前美好的状态。我想，这便是公度《质疑〈中国近现代书画真伪鉴别·张大千卷〉》一文的文化、社会意义了。为此，即兴诗二首遥赠公度，并作为本文的结束语。
一
去芜存萼著宏文 鲠骨吐喉使命真
见证画坛巨擘艺 大风麾下尤数君
二
披石鉴玉艺山行 胆识一腔正视听
打假只为担道义 求真志在文明兴
（载《文物天地》2006年第八期）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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