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过去四年里的每分每秒都充斥着无形的硝烟，死亡的阴影时轻时重，覆盖着整片森林的人心惶惶。每一片口罩上方的双眼都在观察着世界，警惕着未知的危机，渴求着已去不复的自在。

       狄兰·托马斯曾说：“不要温和地走入那个良夜。”

       一十四洲曾写：“不要温顺地接受灭亡。”

       疫情是一幅苦涩的画卷。人类仍未知道画卷的末端在何方。

       画卷开端是高一上学期放寒假的当天，我戴着口罩去医院复查视力，制镜的等待时间中我和父母选择去附近的商城闲逛。那本来是平凡的一天，美好的寒假在我面前展开，来自武汉的新闻还没有铺天盖地，新冠还是个遥远的词汇，遥远到我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与它相见。直到武汉封城，疫情张开了利爪，撕裂一切海清河晏，我猛然间听闻那座商城的F1层有新冠感染者。我们虽然没有去过F1层，但是谁也不知道那座商城的其他楼层会不会同样有新冠感染者。

       那是它第一次逼近我。

       很幸运的是我们一家并未被感染，但是那段不确定的时期实在煎熬。仿佛活成了薛定谔的猫，惊恐不定，生死只在观测者的一念之间。接着是县城封城，居家隔离，只不过母亲在县卫生健康局工作，年假那段时间一直处于无休状态，每天都需要去单位做抗疫工作。同为公务员的父亲在年假后不久也被县政府安排了值班等工作。

       接着降临的是独具特色的网课。

       上网课是十分新奇的一段体验。课程时间安排虽然跟原来一模一样，但这一次却是要在不同的环境里实行，网课初期就与实际生活产生了些许矛盾。譬如说我四点半下课、六点上晚读，但是我父母五点半才下班回家做饭。那段时间里有很多次的晚饭是我自己做的，而每当我选择吃父母做的晚饭，我的晚读基本上都会迟到。

       第二次与新冠逼近是在高三。

       那几天市里播报，说是有新增新冠确诊病例。寄宿学校里的我们根本不当回事。我清楚地记得那时是下午最后一节刚下课，斜阳依旧明晃得刺眼，一大群饥饿的学生直赴食堂。我和我的闺蜜手牵手，聊着天，混在人群中。走到拐角处时突然我们前面的所有人都掉头往回走，神色惊恐不似伪装，后面的人群被冲散，大声询问着前方何事发生。

       我跟我闺蜜停在原地，像逆着流水的磐石。

       虽然现在我们闲聊时可以调侃当时那个场面“惊恐得像是前面有丧尸来袭”，但是那时候遇见这种不正常的突发情况，我们面对未知依旧恐慌。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句，说是我校食堂有阿姨是密接人员。在听清楚喊话的那一刻，我跟闺蜜只有一个同步动作——戴口罩。绕过拐角我们看见食堂门口甚至停了一辆警车。

       后来证实是虚惊一场，但是当天的晚饭我确实没吃成，只能和闺蜜回寝室翻出泡面充饥。

       之后愈发察觉到疫情造成的不便之处。我的高中距离我家有两三个小时的车程。临近高考那几个月，为了避免我回家导致感染新冠，同时为了避免乘舟劳顿，每一次放假我都只能住在学校旁边的酒店里，甚至连生日都是在酒店房间里过的。而即便我上了大学，开学即因为疫情暂缓返校，成功到校住了一晚后又因为温州市出现一例阳性而搬到隔离公寓住了两天。无法避开的核酸检测充斥着整段校园生活，一个学期只出校两回，更别提十一出游为了避开风险区——秦淮区，最便利的地铁出行路线被废除，出行方案被反反复复修改了一个小时。

       第三次与新冠逼近是最近的事。

      去年年底全面放开时，我爸中招。由于发现及时，他被我们摁在主卧单独隔离，不能出门半步，饭由我们全副武装后端进卧室，他用过的碗筷由他自己在主卧的浴室里洗净。在此次事件中，很幸运的是我和我妈至今尚未感染新冠，很不幸的是有许多年岁已高者没熬过这个寒冬。我走过瘦落的街道，好几户人家都在办丧事，白绸飘飘，佛音袅袅，悲恸几乎将新年将至的喜庆冲散。

       当然，比起家长里短、牢骚抱怨、生活不便，新冠带给我们更多的是恐惧。个人对疾病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社会对感染的恐惧，对经济衰退的恐惧。武汉一座城死守的76个日夜，汽笛悲鸣，江水呜咽。那些坚守前线、筑起防护高墙的医护人员，人性的光辉在他们身上熠熠闪光。曾经人潮涌动的地方变得寂静，商场萧条，景区人烟稀少，繁华的城市开始束缚起手脚。反复无常的疫情像是悬在头上的刀子，我们仍未知它何时掉落，将世界穿刺得鲜血淋漓。整个世界像是偏流在漂浮着碎冰的冬海上，前方是可能是凛冽的冰河，是汹涌的怒海。

       但是人类群体从来不全是逆来顺受的群居动物。危难面前，总有人拒绝种族的灭亡，拒绝走入命运安排好的“温和的夜晚”。总有人情愿拿起火炬，跨过先锋的遗骸，跨过沼泽和深渊，最后在累累尸骨上重新点燃种族延续的火焰。

       医生一定会走在抗击疾病的前沿。我们医学生应当有作为先锋的觉悟，时刻准备着举起火炬，扛起责任的重担，在疾病未知的荒野上探索前路。

作者简介

林雨欣，南京医科大学第一临床医学院22级5+3学制

本文为《医学史》课前作业选登

编辑、审核：夏媛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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