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肖肖的婚事

秦兴江

林肖肖躺在被窝里已经两天没吃没喝了，都说男大当婚，可他确实让自己的婚姻大事愁坏了。

27岁的林肖肖长得说不上英俊，但身材高挑，四下匀称，脸上干干净净。凭他的长相娶个媳妇不难，可怨就怨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娘在他八岁时就走了，人家女孩一听说剩下光棍爷俩，又咂舌又摇头。幸亏林肖肖这些年在外打工，学会了电焊、车床手艺，后来去一家工厂应聘当了维修工，这才有了转机。

转机是转机，可林肖肖感觉始终是疙疙瘩瘩，就跟暗夜里摸黑走山路似的，日子过得深一脚浅一脚，一惊一乍。当初他看上车间的那个庞小雅，是因为庞小雅先对他好。虽然庞小雅长得有点胖，跟她的名字大相径庭，但一见他就笑。林肖肖也是后来才知道，怪不得庞小雅使用的那台机器老是坏，原因就出在庞小雅身上。不，是庞小雅的思想坏了，她故意弄出点毛病，找林肖肖来修。直到林肖肖让她弄烦了，大骂她是猪。她也大声回骂：

“你才是猪呢——猪！猪！猪！林肖肖——你就是一只蠢猪！”

这一骂，就像一把钥匙，“哐当”一声把林肖肖不开窍的榆木脑袋投开了。林肖肖反倒笑了。

后来，两人就悄悄地搞了很漫长的一段地下工作，感觉老是偷着摸着也不是办法，林肖肖就托媒人到庞小雅家里去提亲。结果最让林肖肖担心的事情还是出现了，庞小雅的妈妈一听对方是光棍爷俩，一百个不同意，就好像将要嫁过去的不是闺女而是她。

林肖肖和庞小雅只好又转入地下工作。后来，庞小雅的妈妈知道了，虽勉强同意，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进行刁难。

就拿这次结婚来说吧，庞小雅的妈妈先是提出林肖肖必须到县城去买楼，后来又说不买楼也行，但要拿出10万元彩礼。

庞小雅问她妈妈：“你是嫁闺女还是卖闺女啊？”结果，她妈妈一生气把她关了两天，不给吃不给喝。

庞小雅被关在屋里的时候，林肖肖也睡了两天。当然，两天不吃不喝饿不死他。可他就不明白，为什么庞小雅的妈妈那么狠心。他和爹辛辛苦苦这些年，满打满算攒了不到三万块钱，就算有三万块钱，新房还得打扮打扮吧，家具还得置办吧，一些生活必需品都得有吧？如果要5万，他和爹想想办法借2万，加上自己家里的3万，或许还能行，可人家要的是10万不是5万啊？

林肖肖越想越气恼。这几天，爹天亮就出门借钱，半夜才回家，回到家就喝酒，边喝酒边叹气。林肖肖好几回张开的嘴，就那样硬生生地被爹长长的叹息噎了回去。

半夜了，爹还在那儿叹着气。实在不行，这婚——咱不结了！林肖肖毫无底气的说，声音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

“这是要逼死人啊！”爹说。

第二天，到了约好“传大期”的日子，就是结婚前双方需经过的最后一个程序。媒人来催促彩礼的事。林肖肖让媒人回话，这婚不结了。

不结了是什么意思？媒人问。

不结了就是不结了——让她留着自家闺女吧！林肖肖说。

爹在一边气得捶胸跺脚，直骂林肖肖糊涂。那晚，爹喝得大醉，最后在自己的痛哭声中呻吟着睡去，再也没有醒来。

林肖肖婚事没办，先给爹办了丧事。庞小雅听说后，一路飞奔跑到林肖肖家里，一进门，就嚎啕大哭。

庞小雅说，我再也不走了，我再也不走了！肖肖——我们结婚吧！

就这样，一个月后，等爹过了“五七”祭日，林肖肖和庞小雅特事特办，戴孝结婚。

他们什么也没买，只放了一挂大鞭。鞭声响过，一对新人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夫妻对拜时，林肖肖咕咚跪下了。众人大笑。

有人喊，肖肖——抬起头笑笑，照张相！可再怎么喊，依旧是长跪不起。

等有人上去搀扶起来，林肖肖已是泣不成声。

他望着庞小雅说：“我这婚——是俺爹……用命换来的啊……”

庞小雅点点头，想笑，却滚下两行热泪。

看热闹的人在一边唏嘘不已。

这一天，村里争相传说着他们俩简单而感人的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