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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前四川土匪猖獗的特殊成因

引子

*本文摘自《民国时期的土匪》。

正文

一、防区制与袍哥

四川土匪猖獗的首要原因,是由于该省军阀混战,连年不断。从1911—1935年的24年间,四川境内发生大小规模的军阀混战有400余次。四川军阀派系之纷杂,混战次数之繁剧,延续时间之长久,人民被祸之惨烈,“甲于全国”。这种局面的造成,推其原始,与四川防区制有莫大关系。

所谓防区,原指军队驻防的区域,它是各个军阀拥兵割据的地盘。各个军阀在防区之内,“举凡官吏之任用,制度之废置,行政之设施,赋税之征收,皆以部队长官发布命令行之,无论省府或中央政府之法令,不得此部队长官许可,皆不得有效通行于区内”。在北洋军阀统治时期,这种情况不但四川存在,云贵也存在,其他地区也有,但是四川的防区制最为典型。且延续至三十年代中期。

四川的防区制,萌芽于护国战争时期,正式开始于1918年熊克武任四川靖国军总司令时期。在熊克武与四川各军联合滇黔军驱走刘存厚之后,熊克武被任为四川督军,兼摄军民政务,旋在重庆召开整军会议。当时川局异常复杂,熊克武仅领一师兵力,不足以控制整个局势,遂决定主客各军“就防划饷”。熊克武在一篇回忆文章中说:“长期的连年战火,四川真是到了疮痍满目,民不聊生的境地,而主要的病在四多:军队多、匪盗多、捐税多、纸币多。我决定采取整编军队,清剿盗匪,取消苟捐杂税,改革币制四项措施,稍苏民困,却因此引起了内部的大风波。”他的四项措施集中起来就是“就防划饷”。而军人知道有了防地就有军费,有了军费便可扩军,军越多则实力越强,因此竞相划分防区。

防区制形成以后,各军首脑为了保持并扩大自己的防区和实力,遂不免互相勾结,互为声援。他们或利用封建宗法和乡土关系,结成派系,或以所领部队作为基础,各树一帜,这就造成了四川军阀中极其复杂的派系,其中影响较大的有武备系(以刘存厚为首)、速成系(以刘湘为首)、保定系(以邓锡侯、田颂尧、刘文辉为首)、大邑系(刘湘、刘成勋、陈洪范)等等。这些派系以同乡、同学等关系为幌子,实质上都是以扩张实力,争夺地盘为前提而结成的封建军阀集团。当彼此间的利害关系一致时,就互相勾结,互相利用;一旦这种关系削弱,彼此间的矛盾突出时,则又翻脸无情,以兵戎相见。例如刘湘、杨森虽同为速成系,但自1932年后新旧二军之分裂及后来的下川东之战,两人的关系就撕得粉碎;又如刘文辉与邓锡侯、田颂尧虽同为保定系,他们之间却长期明争暗斗,终至势同水火;而刘文辉、刘湘以叔侄关系,初曾相好,后长期争战,二刘大战成了四川军阀史上最大的一次混战。

四川军阀部队在防区制的温床培养下,随着战争次数的增多和战争规模的加大而越来越多。民国初年,川省军队只有三个师,后增编两师。1914年陈宦率北洋军入川,裁减川军,但1916年护国之役后仍恢复为五个师。1918年“靖国之役”击败刘存厚之后,川军扩编至八个师和四个“路司令”。1920年川军联合驱逐滇黔军之后,进一步扩编为三个军,计有10个师,九个混成旅,一个川北边防军和一个川边军①。1926年北伐战争时期,川军易帜,全川共有八个军,30个师,33个混成旅,兵额约30余万。到30年代初二刘(刘湘、刘文辉)大战前夕,川军人数已近40万,其发展之迅速,全国罕见。

防区的大小贫富可以决定军阀实力的强弱,争夺防区就成了四川军阀长期混战的重要原因,随着战争的胜负和实力的消长,军阀防区也在经常发生变化。如21军军长刘湘初到重庆驻防时只有巴县和璧山两县,被人讥之为“爬(巴)壁虎”,但不久扩张防区,打败杨森,将下川东一带完全占领,控制了四川与省外的交通,其实力仅次于刘文辉的24军。至30年代初二刘大战时。刘湘打败刘文辉,获得了更多的防地,实力猛增,成为四川霸主。相反,24军军长刘文辉的防区之广、兵力之强在二刘大战前是四川首屈一指的,他“官居省政府主席,拥兵十几万,据有防区七十多县,等于大半个四川”,由于兼任川康边防总指挥,西康地区亦为其势力所控制,二刘大战后,刘文辉于1933年“退守荒僻的西康,成了一个破落户”。不但兵力锐减,防区也较伐前大大缩小,费用更是难以筹措,只好在西康地区大种鸦片,“所以,各军都把防地的肥瘠,看作他们的生死问题,防地的争执,每每成了战争的导线,至于各军在防地中间的横征暴敛,搜刮勒索,更可不言而喻”。军阀之不断混战,也就是防区的不断更易。

可以说,防区制是四川军阀混战的根源,为祸深远。1932年,当二刘大战酝酿时,天津《大公报》曾发表一篇社论,对四川军阀防区制及其危害作了深刻揭露,文中写道:

查川省养兵百万,巨酋六七,成都一地,分隶三军,全省割裂,有同异国。其最大特色为兵愈打而愈多,帅时离面时合,亦友亦仇,随和随战。要之,万变不离宗者为扩张私利,保存实力,诛求无厌,剥削地方。故夫人欲横流,百般诈谲,捐输苛酷,并世无两。……论其民生困苦之情状,则此天府之国;早陷入地狱底层;盖兵益多则饷益绌,饷益绌则争益甚,军阀之莫能相安者,则势然也。

四川土匪猖獗的第二个原因,与袍哥势力有关。袍哥就是指四川的哥老会。

哥老会发源于四川的啯噜会。清嘉庆道光年间,由于南方天地会势力的北移,与川楚一带的白莲教啯噜会势力相会合,他们之间经过相互渗透、相互融合,形成了哥老会的组织名目。

迨至清末民初之际,四川哥老会已经遍及全省城乡,内部组织十分成熟,并普遍开始以“袍哥”相称。

袍哥是四川土话,俗名“嗨皮”,也叫“嗨光棍”。其组织宗旨,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八个字为标志,以“四海之内皆兄弟”相结纳,所以,四川袍哥又常以“关了巫山峡,袍哥是一家”相标榜。

袍哥组织原为十牌,即“仁义礼智信,威德福至宣”十个字号(一说为“仁义礼智信,松柏一枝梅”)。从现在所能接触的材料看,至少在民国年间,袍哥一般仅分为“仁义礼智信”五个字号,尤以“仁、义、礼”三个字号为普遍。在清朝时,参加袍哥者绝大部分是下层社会人民,尤以游勇、流民为多。民国以后,袍哥中人遍及社会各阶层,以致参加各字号的人互相区别。参加仁字号的人,多以士绅、富户、钱粮、官员、书生为主,该字号“位最尊,称为清水,又称为上堂”①;入义字号者以行商、坐贾、业主为多;入礼字号者成分比较复杂,以烟、赌、匪盗为多。当时,人们以“三多”来形容仁、义、礼三个字号:仁号上的谷子多,义号上的银子多,礼号上的定子(即拳头)多。至于智、信两号,其成分更为复杂。

参加各字号的会众,多半是自然结合而成。凡有会众百数十人,即开设一个山堂,分为十排,推袍哥兄弟伙中威望较高者为首,即一排,普通称为坐堂大爷,或称舵把子。二排又称为圣贤二爷,或称剩闲二爷,一一般堂口这个位置都空着,没人愿嗨(担任),据说嗨了二爷要倒霉,因为关云长排行老二,神威太大。三排为当家三爷,管理钱粮,并负责内部人事、组织发展;每一堂口有很多三爷,但只有一个执法的,实际上是袍哥中的第二把交椅。四排、七排无人嗨,因为《海底》记载,当时钱四、胡七是袍哥叛徒,后便不设此二排;也有的袍哥组织以已婚妇女、未婚妇女分别充任四排、七排。五排是管事,嗨的人多,但只有一个正管事,称为“红旗大管事”,简称“正五”,其他则称“闲五”。五排的职务主要是统率本堂兄弟伙行动,是真正的带兵官,同时关于对外联络事务、引荐新入袍者也是五排的管事范围。六排以下称小老么、么大,也称老六、老八……,初“进步”的人都是么满(即十排),入袍到一定时候,或为袍出力,或与拜兄对路子的,就得到提升,由十而九、而八、而六……。袍哥的这些龙位,就是由小老么逐步提升起来的。也有初入袍即成为大爷的,在袍哥里称为“扯旗放炮,一步登天。②例如,辛亥时期,留日学生、同盟会员侯橘园就是初入广汉县向阳场袍哥组织,便成了大爷。这为有钱有势者操纵袍哥提供了机会,“富家大族之子弟,遂至用钱捐当帽顶之事”。辛亥时革命党人加入袍哥组织也是利用了这个规定。

袍哥组织内部的规章制度,最初要求很严格,凡入袍者,都要“身家清,己事明”。所谓身家清,是指三代人无丑事,男的不偷不抢,女的不娼不淫;所谓己事明,除了不偷不抢外,举凡下贱职业如推车、抬轿、吹鼓手、剃头、擦背、修脚、看门、裁缝、老鸨、倡、优、隶、卒等,都不得入袍。实际上,到后来嗨袍哥者的职业,几乎无所不有了。

在袍哥内部,还有许多戒条,初有十条十款的纪律,后来逐渐废弛。一般说来,主要有四不准:一一不准穿人卖人(装桶子出卖袍哥);二不准卡拿灭股(分钱财不公平);三不准进门参灶(看内财,与袍哥妻女通奸);四不准红面肆凶(发酒疯,乱出言语,不认黄)。②至于犯规者,必须受到“家法”制裁,轻者磕头认罪,最严重的必须“三刀六个眼”,弄来“传”了。“袍哥人家,要脚不敢拿手”,正说明其律令相当森严。③这些处罚,多在袍哥每月的“哨期茶”上解决,重者则在每年5月13日(关帝圣君生日)的大聚会(称“单刀会”或“磨刀会”)上解决。

袍哥的聚会活动地点多在各场镇的茶馆(称为“码头”)进行。袍哥的钱粮来源,主要是嗨袍哥时缴的基金或有钱人的投资;其次是拜码头、开茶馆的收入;再就是大摆赌场抽头吃利、经营烟毒私货。在民国年间,更多的则靠匪盗活动维持。

随着时代的变迁,袍规对袍哥的约束力越来越小,袍哥内部各堂口之间的隔阂、磨擦、争斗愈来愈多,袍哥中渐渐有了“清水”、“浑水”之分。清水袍哥主要是指袍哥仁字号的“安分”之辈,如位居军政绅商者;其他字号者,则主要是以赌为生。浑水袍哥指的是依靠非正当途径谋生的袍哥,特别是流氓地痞、绿林匪盗中人。

进入民国以后,四川袍哥与军阀势力互相渗透,给四川人民造成了极大灾难。

首先,袍哥组织内部的规章戒条日见失效,很多袍哥的“堂”、“社”、“公”开始向匪股转化。连年的军阀混战,使四川农村经济遭到极大破坏,造成大批农民离开土地,这时,有野心的袍哥大爷,便利用袍哥势力,招集流亡,暗收枪弹,组织武装,在偏僻地区,霸占要隘,强征货税,暗中贩运私盐和烟土,有的甚至盘踞一县或数县,称霸一一方,如陈兰亭、魏辅臣、邓国璋、杨春芳、汤子谟、郑启和、范绍增等都是靠吃袍哥饭起家的。袍哥组织被这些人操纵,丑类麋集,袍哥中原先的禁条统统抛诸脑后。这时,人们对袍哥的看法是:袍哥即盗匪,盗匪即袍哥。这些为非作歹、血债累累的袍哥当然指的是浑水摸鱼者。如大竹袍哥范绍增,13岁就嗨袍哥,追随达县百灵口大舵把子张作林(前清秀才)设赌抢劫,后又一同参加四川辛亥革命。讨袁战争结束后,张作林被熊克武部刺杀,范绍增逃走后,挖出军队整编时埋藏的枪支,纠集袍哥兄弟伙二三百人,占据达县、渠县、大竹三县交界处,就地筹款,扩充势力。其筹款办法如下:(1)收货物税。对往来船只,按其所载货物多少、贵贱不同抽税,保障船货安全。(2)摆赌场。(3)包绅粮收租子。(4)抢人。由此积的钱多了,又去买枪,招集其他小股匪类,不久,范绍增又被颜德基部队招安当了营长。至于清水袍哥中的下层,在民国时,也大多以赌博、欺行霸市为生。

其次,袍哥组织向军界政界以及其他各行业普遍渗透。有记载表明,当时“无论城街乡镇,各行各业,男妇老少,均为袍哥势力所渗透。全川人口有袍哥身份者在百分之七十以上,重庆的袍哥人数亦占全市人口的百分之七八十”。“从省主席、参议员、县长、乡镇保甲长,没有袍哥身份的,几乎难以寻找”0,如王陵基、杨森辈都是袍哥。1934年刘文辉24军败退西康后不数年间,袍哥组织在军队中发展迅速,各师旅团营长都嗨起袍哥来,在雅安一地,就成立了九道公口:进同社、忠义社、荥宾合、成仁大同社、会仁同、国光社、群贤社、辛已俱乐部、会礼同,除会礼同的主持人是生意人(社长李辉庭,开木器铺;副社长周不成,开碗铺)外,其余均为24军军官所操纵。从这里就不难看出袍哥与军队联系的紧密了。

除军队外,袍哥势力还向党政团参文教各界渗透扩张。国民党雅安县书记长邓宋勋、天全三青团干事长刘茂松,都是荥宾合的三排。天全县书记长熊大武是荥宾合的大爷,宝兴县长权先烈、芦山县长杨方叔、丹巴县长段崇实、泸定县长陈叔才,都是袍哥。王达生担任天全县长后,感到不是袍哥吃不开,赶忙跑回雅安向荣宾合总社长陈耀伦叩头,请求栽培,陈耀伦提他为三排,他感到“恩同再造”。唐湘帆当荣经县长,带的卫队都是袍哥成员,别人叫他县长他还不高兴,总希望人家称他唐大爷。1938年至1949年间,国民党政权设四川省会疏散区(包括成都、华阳、双流等七县),警备司令李树骅虽然是95军直属旅旅长,但他同时又是遂宁县袍哥组织“永和公”的总社长,他本人也最喜欢别人称他为李大爷或李舵把子,而不喜欢别人称他为李旅长或李司令官。他自己常说,“我这司令官、旅长的名字,都没有我李大爷的名字吃得开”。可见,一方面袍哥组织在国民党党政军中势力极大;另一方面,国民党党政军人员操纵袍哥组织,使之成为一支重要的反动力量。

综上所述,四川土匪的大量产生,与军阀和袍哥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二、兵、匪、袍的相互关系

四川兵、匪、袍相互之间的关系主要表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1)军阀连年混战造成了农村经济破产,农民大量失业,为土匪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后备源。

在防区制下,一般川军将领因为防区变化迅速,实力消长太快,便在他们拥有军队和地盘时,采取竭泽而渔、杀鸡取卵的经济政策,拼命地罗掘榨取,其主要形式是田赋附加和预征。所谓附加,是指在征收田赋时,附加各项杂税,而预征则是指当年预先征收以后若干年的田赋。当时关于四川田赋附加和预征的记载很多。据1934年对四川15个县的调查,田赋附加税有地方、学费、县志、被服、备丁等 26 种名目。而附加税额之沉重,更是骇人,到防区制末期,“有的竟达正供数十倍”。至于田赋预征,在各防区都很普遍。据《名山县新志》记载,刘成勋部刘国孝师驻防各山两年,“征粮七次,除额征两年外,预征者五次,从十五年征至二十一年”。杨森的20军,1934年在其防区内“开征四十六年粮税,每石征粮计洋五十元,另加'剿赤’补助费十五元”。在刘湘的防区内,“每种一斗田,除纳正税六元外,另征军费三十元,附加税二十元,临时派款十元,烟亩捐六元二角,团费六元伍角,共七十元左右。而各区乡镇及保甲,亦从而乘机剥削,挨次附加,有的一斗粮竟征至九十余元或百余元者”。“田颂尧的防区射洪县,一年竟征十四年之粮。邓锡侯的防区灌县,前年年底已征至民国六十一年。刘文辉防区亦每年征赋六次。刘湘防区表面上虽是一年四征,但事实上却是一月一次。去年四月,已征至五十八年,若再过五年,当可征至民国百年以上”。实际上,有些地方已经征到百年以上了。

除了田赋附加和预征外,苛捐杂税更是名目繁多,使当时的四川社会到了“行者逐处纳买路之钱,居者不时缴新纳之税”的地步。据《四川工商社会苛捐杂税概录》…书所载《四川各县初期杂捐表》中所列,捐税名日有101项,盐烟糖酒自不待言,连农民穿鞋进城也有“草鞋捐”,打赤脚又有“赤脚捐”,就连上厕所也要收“茅厕捐”。总之,无货不税,无物不捐。甚至敲门而入,强行索款,称为“打门捐”。1932年南江县长宣称,“杀人可恕,欠款难容”。军阀、官僚和地主,对拖欠税款的穷人,动辄捆、打、吊、押,无所不用其极。

战火绵延,完全摧毁了农民防御自然灾害的能力,战争愈是频繁,水旱灾害对民众造成的威胁和破坏就愈大。因为战争期间,斩伐林木,填塞沟渠,挪用治河公款,这些防御水旱的条件既已毁坏无余,天气变劣的时候,便演成摧毁农村吞灭农民的无穷灾祸。如1923年夏,川西各属大水灾,广汉、什邡、新繁、新都、金堂、崇庆、郫县、温江、双流、新津、安县等县,受灾均极重大,各县“淹人民以数千计,淹没田地多达数千亩,淹坏禾苗豆梁房舍无算。发现之尸,有子尚负其父,母尚抱其子者,手牢不可开,多并置一棺,合计大小河捞获之尸,已达三万余,尚有继续发现者,诚可谓浩劫也”。而这次水灾之所以肆虐如此,就是因为“水利知事不得其人,堰费又为军队提取”,以致泯江之都江、暮颐、通济各堰,均未及时修理。

四川水旱雹蝗并作的年份,也间有发生。1934年,川省遭受水灾的区域达31县,此外还有风雹蝗虫等自然灾害的侵袭。灾情惨重的地方如邻水县在几天之内就饿死300多人,古蔺县饿死的人竟有3000余,向外逃荒者在千户以上,田地荒芜,无人耕种。1936年时,四川全省有148个县,受灾县份竟达125个,受灾面积之广,人数之多,向所罕见。

军阀们不但毁坏防御天灾的条件,有时甚至直接制造灾祸。据1933年9月《申报》记载:“刘文辉部十七日占崇宁,黄隐部退集灌县,决堰死守,沿河十余县,泛滥成灾,禾稼淹没,农事堪虞”,“十九日二次下令总攻邓军,灌县金马城青红树,战事均烈,刘强渡未逞,令将都江堰掘毁,减少昆河水势,但外河水涨,沿河各县均受水灾”。战争与灾荒,与年俱增,使得四川农民生活每况愈下,以至于完全断绝生计,造成四川城乡经济破产并产生大量的失业人群。失业人群不但为军阀提供了兵源,也为土匪提供了取之不尽的后备力量。例如四川西北地区,“为冻馁所迫之饥民,加入土匪群中,日甚一日。虽西北二十余县目下不在战区以内,匪焰之甚,拉人索财,抢掠焚烧,各县人民几无宁息之日”。

(2)四川军阀对待土匪的政策措施,实际上是造匪、养匪、纵匪。

针对遍地土匪,四川军阀一般都采取以抚为主的方针,各大小军阀鲜有不滥招匪队者。护国战争时,杨森任泸州清乡司令,招抚了永宁关子久、王风岗两股土匪,后来成为他的基本力量。①刘斌为了将队伍凑成师,把灌县大袍哥申户藩、新都匪首胡厨子、双流袍哥大爷彭某某等都一一收纳,委以名义。后来又在绵阳、罗江、广没一带收编了乔德寿一支袍哥土匪队伍,编为独立旅。②其他类似情况不胜枚举,而且,不但一般军阀滥招匪队扩充实力,就是革命党人起事如护国、护法诸役,也多招集袍哥土匪队伍以张声势。

各著名匪股差不多都被编制成军,如第5师之骑兵团长喻翔(绰号老磨)、独立团长何鼎臣、石青阳所部之汤子沐(谟)、颜德基部之郑启和、殷老和尚等,“皆川东南北之著名之匪也”。即如号称司令之颜德基,其初在川东骚扰时,亦不免有股匪之名;而当时驻扎万县,堂堂皇皇之援鄂中路司令杨春芳,其初亦是下川南之巨匪;又如援鄂副司令卢师谛所部多属长宁叙永一带招募匪徒而成(如赵蚊子匪股、李摩摩匪股、“俄枪老跳”匪股等);重庆镇守使余际唐所部之江防军,则多招募璧山、铜梁等处匪徒及叙永古宋匪股而成;援鄂支队长方化南所部,多招募大足一带匪徒而成。这些部队,土匪成分占了绝大多数。其他旧川军及正规靖国军中亦多有匪徒掺和。旧川军如刘成勋所部汉军统领王利宾部、刘湘下属之邱怀玉部,“皆以匪队编成者也”③。有些匪首甚至成了队伍中的高级将领,如范绍增做了师长(抗战时升为88军军长、集团军副总司令),陈凤藻当了旅长,乔德寿当了旅长,杨春芳也做了师长,等等。

军阀中招抚土匪最出名的是刘存厚。1920年,刘存厚在由陕回川之初,大肆收编团队匪棚,尽量扩充部队。他委任路司令、师长、旅长等多人,“各树一帜,遍布城乡,兵匪不分,秩序混乱,人民不堪其扰”。刘存厚并不是这时才开始滥招匪棚的,还在1918年败退入陕之前,所部即大量收编土匪队伍成军,招致各界舆论的攻讦。当他驻广元时,收编李布客匪股,刘存厚强迫广元人民将所有的团枪交给李匪,编为独立营,营部设在县政府,县长黄筠,别号月峰,与李匪狼狈为奸,“竟在广元城内绑票拉肥,向人民勒索现金。……当时广元城区是随时拉夫、拉兵、拉肥、掠款、夺粮,搞得家家关门,人人自危”2。由于刘存厚的军队中土匪成分比例太大,比起其他军阀部队来,作战能力更差,因而刘部在四川军阀中也是最早败绩的。

(3)兵、匪、袍结成一体,是军阀时代四川社会的一种普遍现象。

兵、匪、袍一体首先表现在军队与土匪之间采取结拜通袍的形式相勾结,如当时驻防金堂的川军团长许达权就曾与匪霸赖金廷结为兄弟,以求达到联络声势,互相支援的目的。其次表现在军队大量收编袍哥土匪队伍和军队本身的匪化,关于军阀滥招匪队,已如前文所述,这里谈谈军队匪化问题。

军队匪化的原因,首先在于军队中被招抚的土匪占很大比例,加上许多官佐都是匪首出身,因而军纪废弛,士兵行为等同土匪。如1923年间,成都驻军的盗匪行径层出不穷。某日,北门外有招安匪兵抢劫行人银钱,行人向巡警投诉,该兵竟将巡警击毙。在倒石桥地方,有三名妇女路过,被匪兵数名拉至某庙后,先将银钱首饰劫夺,继乃轮奸,其最惨者衣裤不留,加之鞭打,妇女等饮泣藏匿,候至深夜,始觅得稻草遮身逃回。又西门外夫妇二人方入睡,忽有匪兵五六人闯入,先劫取衣物,并将该妇奸辱而去。“据调查,成都附郭一带被匪兵奸污之妇女在二百六七十人以上。被杀害之良民在三百以上”。军队匪化情形,在战争发生时更形严重。如广汉在历次战争期间,“四方各场驻军与溃军践踏沿途各处居民,无一家不被奸淫抢劫,损失财物甚巨”。再如1923年初,邓锡侯、陈国栋部在什邡县境溃败,“溃军过境,疲敝之兵,多伙聚于匪以安身,所荷枪弹亦皆接济于匪,兵匪啸聚,蔓延于全县各区,抢劫不分昼夜,掳掠不分男女。鼓楼街近在城下,三月初四已劫掳一百余家,而较远之区则可想见矣。其妇女之拉去被奸污,或估迫成婚而不得其踪迹者,不知凡几,更有逼毙于匪巢,犹索银以赎尸”。因此,当时人民之对于兵和匪,都是深恶痛绝而恐惧不安的。

军队匪化的另一个原因是军队中也存在着剥削,中上级军官克扣下级军饷之事极为普遍,同时,为了使士兵有所补偿,便任由士兵在营外为非作歹。当时有记载说,“军中官佐皆只食饭,不能领薪水,盖在各地搜刮之款项,均为师旅团营长充入私囊,下级官佐及士兵不能分润,于是狡猾者遇事生风,以剥削人民。……故驻兵之处,即多匪之处”。当时的匪兵邹善成后来在回忆中也说:“那时的军队,无饷无粮,几乎全靠搂抢维持生活。……因为队伍不关饷,弟兄伙又要烧烟,有的还要供家养口,'长官’没法管,于是上上下下,都搞这个'台子’。面子上说查出抢人要枪毙,事实上是鬼哄鬼,从不追究,我每次做了'生意’,送点给我们的连长,连长也欢喜,我的胆子就愈来愈大,缺钱用的时候,几个兄弟伙便出去走动走动,每次走动总有一些收获。”又说:“我在吴克仇部挂个营长的名,插杆旗子,表面是军队,暗地还是搞土匪的勾当。实际上,兵就是匪,匪就是兵。”所以当时人们把军阀部队称为“匪军”,把军阀统率的士兵称为“匪兵”,是恰如其分的。

由此可见,兵、匪、袍融为一体是四川军阀战争的基础,也是四川军阀统治的一个特征。

资料来源:

《民国时期的土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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