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克兰

一  秋日

金色的秋天带着幸福和丰收来临，

离去的夏日还闪着蓝色的光，

黑色的土地点缀绽出着绿色的小屋，

傍晚森林蓝色的翅膀极轻柔地触及

枯稻草的荒野和黑色的山岗。

群鹿驶过旷野，奔向红森林，

鸟儿的飞翔因古老的历史而啾啾鸣唱。

云朵飘过亚速海的镜面，

农人安闲的神情融入土地。

红酒已酿好，温和的寂静充满了

对未来生活轻轻的拥抱。

去年就这样以金色的庄稼

和园中丰盛果实幸福地结束了。

伴着森林的沙沙轻语，

晚钟沉闷地叩响，回荡在田野，

田野安静，炊烟飘荡，使人心情愉快。

鸟群飞过树林，送来了问好。

在顺着第聂伯河碧波的堤岸上，

俪影双双——多么可爱——

在静寂和霞光中徘徊。

寒冷和沉静的冬天的季节来到了。

小溪流过黄色的休耕地，

去年的枯苇还在溪畔摇曳。

美妙的天使的歌声掠过苍茫大地，

从温暖昏暗里吹来一阵微风。

风过处，无垠的土地嗖嗖作响，杂乱而萧索，

有一位少年梦幻一般瘦削伫立，苍白而柔和。

在那里，白白的桦树和黑色的灌木林，

也在秋天中晃动，落叶缤纷，消散了夏日形容。

明亮河水欣欣向荣，闪烁光粼，

雀鸟们纷纷潜入草木丛中。

初亮的星星在疲惫暮归者的眉毛上闪烁，

爱夜静静降临暖暖的茅舍，

而天使轻轻走出恋人蓝色的

眼睛，他们在难舍中更加温柔。

芦苇喧哗，当露水在黑暗中

从枯柳树上滑落，

熏风中冲击着阵阵悸动。

村庄里浅吟低唱，温蕴流彩，

星空里飘来一阵轻柔的管风琴声，

年轻的男子在溪边歌唱，

混和着田野的音调和金色光芒，

那音调和光芒，祝福

爱情面包和美酒。

少女们也姗姗而圆舞，

雄鸡作最后的啼叫。

腐朽的栅栏轻轻伴摇玫瑰花枝和圆舞，

那玫瑰圆舞——

圣母玛利亚圣洁而华美。

牧人款款地离开山丘，

树林中有一位天使在歌唱，

村屋深处，孩子们已进入梦乡。

乌克兰，美丽的油画

描出一个随风摇曳的风景。

上帝的蓝色气息

快乐地吹进广袤的黄色田野。

一个举剑的女神

耸立在蓝色的第聂伯河岸上。

我忠诚地爱你，俊美的乌克兰，

天空洪流依然担当着基督信仰。

我忠诚地爱你，古老的乌克兰，

傲人的祖辈栩栩而过，渐渐消失。

　二入侵

一切新生者显得如此青葱，                     

年轻的气息环绕大地；

旺盛的血流缓缓膨胀脉动，

而沧桑大地在休养生息。

恋人们向情人展开花容，

他们甜蜜的气息彻夜流淌。

活着是如此痛苦的善和真，

一湾古老的黑海轻柔地触摸着你。

哥萨克将永远把祖国伴随，

哦，山河！颤抖着蔚蓝纯净的山河。

东方雪原间却闪现着一个恐怖的熊罴，             

松林发狂，虎熊嘶吼，

入侵者是排山倒海一样的虎狼，

昼夜嘶吼的郁闷垂涎着乌克兰的沃土，

难耐幽暗的心情饕餮着哥萨克的女郎。

入侵迟早要来——真是现在，

乌克兰非常艰难地将魔鬼等待，

我全民皆兵为你把门敞开。

入侵者是如此凶猛，

又是这般冷酷，愚笨。

随便你采用什么形式进来，

是像一枚浸过毒汁的炮弹落下，

或是像手持板砖的惯偷偷偷地进来，

或是化作伤寒的烟雾散开，

还是带着熟悉到令人恶心的

你编造出来的谎言进来；

我在天蓝色的天空上方，

看见入侵者那猩红狰狞的脸。

如今这一切对我都要经历忍耐。

第聂伯河波涛滚滚，

北极星亮光熠熠。

爱国者双眸中那蓝色的火花，

遮蔽住最后的畏惧。

人民灾难在午后一闪而过，倏忽而至。

房舍田园很快垮塌在田野中，

一片栗色和荒芜；

烧焦的废墟上火星飞舞，直窜星际；

多少离乡人晃晃悠悠地西去，空虚而模糊。

泥污的雪地上，摧毁的房屋前，

一个小孩在玩耍，他的眼睛黑亮又恐惧。

灌木丛滴下金色露珠，混浊而黯淡，

一个老人悲哀地在风中打转。

又到黄昏，土星在天空

无声地操纵着苦难的命运。

一只狗远远地躲开，

一棵黑树摇曳在涩涩的天空，孤枝颤栗，

一条小鱼迅速滑过小溪，

银色的磷光闪亮，消融在远方的雾霭里；

凄风捋平大地的额头和衣服，

一道光亮唤醒了废墟的幽灵。

雪花在窗外轻轻拂扬，

晚祷的钟声悠悠鸣响，

屋内炉火明亮，

餐桌上为家人摆下了饭食，

但亲爱的人在逃难。

入侵者的的哨子和血腥的狂吠，

在十字架教堂和棕色山丘背后嘶吼，

池塘水面渐渐令人目眩，

苍鹰的啼叫尖锐而响亮。

炮弹忽攸飞越天空呼啸，

遍地的黑色的火影，

满天灰暗的声响，

很快使战士与爱人，与族人分离。

上帝呵，人把一切投入你温柔的怀抱，

那灰暗的灾难，离难的绝望，

啊！所有的罪过和红色的苦难。

静静的第聂伯河静静地流，

昏黄的月色照着城市的废墟。

昏黄的月色萧瑟的风，

街道的烟火照见人身影。

这个女人伤心欲绝，

家已经被坦克摧毁，

这个女人孤苦伶仃，

一家的老小需要她的支撑。　

丈夫不知消息，愿他驱走侵略者，

祈祷上帝，亲友平安。

众多受苦受难的乌克兰人，

你们要忍受

这祸从天落的灾难，

黑色的大幕将大地遮住，

侵略者拿走了所有的灯火，

只留下茫茫夜色。

乌克兰人啊，如今你要明白，

你一生的境遇又将如何——

你要站在第聂伯河旁边，

沿着堤岸，手托着上帝的关爱，

滴下你滚滚的热泪，

烤化新年的冰层。

像乌克兰田野的无数的白杨摇曳，

无声无息——而大地无垠。

三反抗

哦，蓝色的天使，从树林深处轻轻走来的蓝色天使，

正是冬夜时分，我们这些勇敢的战士，

在青蓝色的旷野诵咏着土地，

诵咏着人民，颂咏着上帝。

战士的脚步从容不迫，

金色的头发下晶圆的眼睛，

哦，灿烂群星的蓝色甜蜜。

女神歌唱死亡，歌唱义无反顾的慷慨赴死，

歌声就是林涛的澎湃，

就是第聂伯河的厉声哀鸣，

就是黑海的恶浪滔天。

就是在钟楼里不断传来的蓝黄色钟声。

时辰到了，战士们看到月亮中的阴影，

光秃秃的树杈中恐惧的阴影；

黑夜沉沉，苍茫丛林里旁乌鸫在啼唱，

勇敢者的灵魂静静地俯卧在寒风中。

哦，鲜血，从歌唱者喉管中流出的鲜血，

讴歌乌克兰的土地，那乌克兰儿女的母亲，

吟诵第聂伯河的浪涛，那乌克兰母亲的奶水。

啊，乌克兰的战士，乌克兰的英雄，

你注视你的内心，你知道自己为谁而战，

你勇敢你的雄心，压抑自己的仇恨，

人民的爱会融化掉一切伤悲，

祖先和信仰的力量，将带你向前飞奔，

你能够克服怯弱，你能够战胜魔鬼，

你自己学会了在战争中生存，

当你感觉希望无望的时候，

第聂伯河水在温柔的流淌，

美丽的姑娘在欢快的歌唱，

年幼的孩童在自由的土地嬉戏，

你看到这些，就会变得坚强，

你终将发现一个真理，

勇气就藏在你自身。

人生之路何其漫长，

面对世界你们不会孤独，

勇敢从来在正义者那里，

幸运会向你们伸出援助之手，

抚慰会降临在乌克兰肥沃的土地上。

心灵虚弱的日子，终将远去，

英雄的力量，将带你们向前飞奔，

梦不可追，梦亦可贵，

岂容摧毁，坚韧不拔，

直到明天，勇士的坦途，定将出现。

四 死亡

寂静的房子和森林的萧瑟，

战壕死寂、流弹冷清，

反抗者行走在月光般清冷的小路，

声音在空气里燃成灰烬，

西方的晚霞被东方的黑暗吞噬。

在这个永远令人心碎的世界上，

只有两个声音：活的和死的。

从远处看不见的北顿涅茨河，

透过时断时续的枪炮声，

深夜的切切虫鸣化作了

虹彩交叉的早霞微光。

这侵略发生的时候，

唯有死亡才会高兴，

高兴他获得了人间的悲伤，亲人的泪水。

顿涅斯克像多余的废物，

在自己废墟周围彷徨，

无家的人在逃难，成队成行，

苦难的折磨使他们神情癫狂，

火车的汽笛短促地

把伤疼别绪吟唱。

在沾满鲜血的躯体上，

在运尸车黑色的远去轮胎下，

无辜的乌克兰在痛苦挣扎，

死亡的星辰高悬在他们头上。

你被带回正是黎明时分，

人群跟在你的身后，像迎亲一样。

小儿女在狭窄的房内啼哭，

神龛前是一支滴泪的烛光。

圣像在你双唇上留下一丝凉意，

临终的冷汗在你的额角上流淌……

不能忘啊不能忘！——

标枪手的妻子，坦克手的姐妹，

要去哭倒在克里姆林塔楼。

天使高歌赞颂伟大的时刻，

而苍穹却溶化在烈火之中。

你对父亲说：“我还在这里！”

你对母亲说：“啊，不要为我哭泣，

我会在村旁的棺材里，还在你们的身旁。”

举哀的时刻又已临近，

既有那位被人扶到窗口的母亲，

也有那位不能再有丈夫的妻子，　

还有那位高挑的女子是多么美丽，

她曾经说过：“来这就像回到家里。”　　

我本想把她们的名字一一说出，

无奈名单是那么的长，无从开口。

大地为他们织就一块宽大的裹尸布，

拥抱抚慰着他们，偷偷和他们软侬细语。　

第聂伯河水都把他们回忆，

哪怕以后经历无数岁月也不会忘记，

就让夏天的麦浪对他们致悼念之意。　

他们的十字架竖立纯洁，　

纪念这悠久伟大民族的胜利；　　　

墓碑要立在他们出生的海边，

大海是他们的血脉喷涌，

墓碑要立在的山坡上桦树林丛，

那是朝思暮想女郎的脚步婀娜。

五 感慨

我高声哀号十七天，

千呼万唤乌克兰的荣耀，

我挺立在刽子手的刀下，

乌克兰的人民啊，

你们使我担惊受怕。

一切都不会黑白颠倒，

现在你们已分得一点不差，

谁个是人，谁个是兽，

胜利究竟还要等待多久？

只有风吹林梢之声，

还有鲜花团团簇簇，

脚印一个又一个，

伸向某些茫然不知的去处。

一颗巨大的星星

以行将毁灭相威胁，

直眉瞪眼地把人们赫住。

一周一周轻轻掠过。

发生了多少恐怖，总是一片迷茫，

乌克兰人啊，全世界日夜盯着你们，

你们如何抵舔伤口，

你们又以怎样的凶恶目光

像鹰隼一样把东边张望。

他们为你们挚起那高高的十字架，

也哀痛着你们的死亡。 　　　　　　　　　　　　　　　　　　　　

巨石般的枪弹压向

你们一息尚存的胸膛，

疯狂用飞机翅膀把心灵遮住，

灼热的气浪推挤战士踉跄向黑色的深谷。

没什么，你们已经有了准备，

无论怎样都能承当。

今天你们有很多事要做，

你们要让胆怯断根绝蒂，

你们要使心灵变成石头，

你们要把生活重新学习。

冬日空中凄厉的炮弹噪音，

好像过节钟声在声声不断。

你们早已预感会有这伟大的一天，

和那同祖国站立巍峨的时刻。  

六 一个战士

我心中非常清楚，

我该把胜利让给东方，

我该倾听着自己的呓语，

服从自己的软弱

和朋友的同情的规劝，

我不该咕哝无能挣扎抵抗的胡话。

但无论我如何哀求，

不管我怎样软弱，

我也不肯点头应允，

我不能让掠夺者把任何东西带走——

无论是儿子恐惧的眼神，

还是那妻子隐忍的痛苦，

还是朝霞满天的清晨，

还是那雷雨临头的当午，

和那大雪漫天的时候。

无论是亲爱者双手留下的凉意，

无论是那动人心弦的枫树树荫，

还是那最后慰藉的话语——

从远方传来的轻微声音。　　　　　　　　　　　　　

我心爱的尤妮娅捶胸痛哭，　　　　　

我心爱的兄弟化作了石头，　　

而母亲默默伫立的地方，　　

却无人敢把她目光相接。　　

我知道，我的容颜是怎样的消瘦，

眼睑下闪现着何等的惊忧，

痛苦是如何在双颊上

描绘出粗硬的楔形纹皱，

满头浅灰色和金色的卷发，

如何突然变得白发满头，

微笑在柔顺的双唇上枯萎，

恐惧之情在笑声中颤抖。

我不是只为我一个人祈祷，

而是为了所有的那些人们，

他们同我一起站在基辅耀眼的女神像下，

无论是冬日的严寒，

还是七月的酷暑。

让乌克兰的鸽子到远方去飞翔，

让船只在第聂伯河上静静地游弋。

丢弃国土任敌人蹂躏的人，

我决不同他们站在一起。

他们的粗俗的谄媚我决不聆听，

我的身躯也决不向他们献呈。

可我永远怜惜爱国者，

他们如同囚徒，如同病人，

他们抗争在人性的正义底线。

爱国者啊，你们的道路黑暗漫长，

家乡的谷物散发着艾蒿的清香。

而在这里，在烽火的浓烟中，

我们耗费剩余的青春，

对任何一次严酷的打击，

我们从来都不曾回避。

我们懂得，在未来的评判中，

每一时刻都将被证明是清白的，

世界上没有人比我们

更骄矜、纯朴和无所忧戚。

七  咏叹调

我的命运就那样改变了吗？

抑或战争就要告终？

那些难熬的夜晚和血腥的白日又在哪里——

当我躺下辗转反侧是在清晨五点多钟？

一切被侵吞，一切被背叛，一切被出卖，

黑色死神的翅膀在闪烁，在震颤，

一切被羞辱的忧愁被舔舐，

我们又如何能有什么光明？

这新的生活——平静而又严肃地进行，

我栖息在荒草萋萋的河畔，

战斗在高高的山岗。

不论空洞的，还是温情的话语

都不可能表达倾诉我的心田。

难以相信，战争持续一年，

圣诞节又即将来临。

草原还是那么令人赏心悦目，葱绿一片。

阳光照耀，温暖的波浪

冲刷着光滑的第聂伯河湿润的岸边。

当我远离和平的时候，

常常绝望、悲伤、哭泣，

不断回忆曾经那样的宁静，

内心怀着无法形容的颤栗愤怒。

去活——如果身处自由，

去死——就像回到家里，

哈尔科夫的田野上，

麦草一片金黄。

上帝描绘的湛蓝的第聂伯河，

永远在乌克兰土地上金光闪烁。

我们都虔诚敬仰，主啊，我们誓与你同在，

主啊，最好的我们降生在这最好的大地之上，

最好的我们都住在这蔚蓝天空下的花园之中，

我们飞翔似鸟，我们开放如花，

但无论如何，我们都是上帝的孩子——你和我。

战争终会结束，

乌克兰的那颗心终会安静，

对乌克兰的咏叹，无论悲喜，

一切都要结束……

于是我的诗——

飘进繁星满天的夜，

潜行草丛，穿梭树林，

跳跃在斑驳陆离的海面，

在月光下吟诵着小夜曲。

“为什么那时候我总是热泪盈眶，

为什么我总是把你搂在臂弯里，

为什么从你的蓝眼睛里

会射出强烈的光芒!”

乌克兰，你长大了，长的高大、英俊，

男儿吟诵诗歌，捆绑麦秆，喝着葡萄酒，

跳着踢踏舞，

然后开着你的鱼雷船，

到亚述海的远方。

乌克兰，你长大了，长的婀娜，热情，

你知道怎样变得温柔和顺从，

你的明亮眼睛知道怎样看透某人；

女郎面带迷人、魅惑、迟疑的微笑，

还有你柔软的体形那么轻盈苗条，

还有你飘香的金色卷发那么亲切柔软。

哦，生活在乌克兰是被花熏的，

并被柔情万种所笼罩……

我在那里，这样的爱情使我沉醉似害羞，

我如此胆怯、温柔并且永远安静，

我只用我的眼睛说话，去述说爱情。

乌克兰清纯，透明，光芒四射，

它是幸福的祭品。

哦，乌克兰，这次的劫难，

只是让你天空变得更加蔚蓝，

更加温柔和明亮，

蓝色天空闪耀着烈焰。

还有土地盛放的芳唇——金色的幸福，

洁白白云辉映山巅积雪，

蓝色小溪流水潺潺。

乌克兰知道怎样去爱，

女郎的吻把亲人等待，

摘下好看芳香的百合花，

它们带着露水的颤抖的花瓣，

女郎把花瓣插在你的发沿。

我饮下一杯香气四溢的酒，又幸福又平静，

然后我的心开始畏缩，陷于痛苦之中。

于是这旷野面色苍白的花儿点了点它们的头，

然后我再一次梦想将要到来的自由，

降临自我和你在一起的这片国土。

城外杳无人迹的森林，

飘动着秋果的气息，

透明纯净的高空，

早晨闪烁着新的星座。

蓝色的香雾在青草上缭绕，

祭祷的歌声在流淌，

声音不悲伤，十分明快。

面色红润的寡妇携儿带女，

前来凭吊丈夫父亲的亡灵，

而墓地――夜莺鸣唱的灌木丛，

在普照的阳光下，一片宁静。

人们抬来覆盖蓝黄旗的灵柩，

送给最为圣洁的圣母，

送给乌克兰的守护神，

我们的太阳，它在痛苦中升起，

乌克兰的山野，纯洁的天鹅。

基辅绿色的广场上，

我在油漆斑驳的木板椅上躺倒，

我的脑子还在伴随疯狂的呼喊与呻吟，

我的心还在流淌鲜红的血液，

直到最后一滴。

从冰凉的椅子上，令人晕眩地

散发出一股甜密的味道。

我把光滑的十字架贴近心脏，

上帝，还给我安宁至灵魂！

第聂伯河对岸的月亮静止不动，

仿佛一扇敞开的窗子，

通向安谧、明亮的房屋，大地茫茫。

夕阳就像一名闯入花丛的蝴蝶，

春天似的秋天那么急切地抚爱它，

看起来仿佛是雪花泛着橙光。

前所未有的秋天拱起高高的深远透彻，

彩云如丝带，缠绕在深邃的穹顶。

十一月的时节已经来临，

冰凉、潮湿的日子遗落在哪里？

奔涌的河水一片碧绿，

荨麻的芬芳参和玫瑰馥郁，沁人心脾，

瑰丽的晚霞，不可忍受，令人窒息，

我们所有人终会将这一年铭记在心。

此刻，挚爱的你，踏上了我的台阶。

乌克兰的旷野真美妙，

夜晚处处发出窸窣声和丝丝声；

寒意一天比一天更凛冽，

冰雪包裹的玫瑰花丛

在白色的火焰里弯下身子。

而基辅外松软而空旷的雪野

驶过雪橇的痕迹，仿佛一缕记忆，

在某个过去遥远的时代，

我和你双双从这里经过。

八  胜利日

欢乐的人们穿过家乡的城市和无垠的田野，

穿过如烟的歌声和季节的暑热寒凉，

胜利日这一天，柔雾弥漫，

在春寒料峭天空上，

轻盈的彩云流溢着光彩。

翠绿的密林深处闪烁白光，

那里，树枝之间更为明亮，

一切仿佛在银河丛林里。

朝霞如同鲜血一片殷红，

迟到的春天像一支白鸽，

在无尽的战士的墓前旋飞。

她倾身地面，吹一吹花蕾，

拂弄漫野的青草，

把肩上的蝴蝶轻轻放到天上，

让第一棵蒲公英绽开绒毛。

风中裹挟着无尽的哀怨和欢乐，

朦胧的寒凉的早春，

悠悠的跫音晨钟声消失在黑色灌木丛。

白天悄然而至，

雨后朝霞将坎坷人生的痛苦和忧患

化为五彩色的梦，

但苦难的毒刺永远留在民族的灵魂里。

惊悸的灵魂在万紫千红中深深叹息，

母亲哀怨的形象晃过萧瑟的树林——

这片沉默的悲伤；

风在轻吹在树上深深叹息，

天，满是眼泪，愤怒的天使掠过。

金黄色天空上群鸟密集;

鸟儿的飞翔充满欢畅。

无数的人来到坟地，广场，

坐在雪地上轻轻叹息，

孩子在地上用木棍画着宫殿，

那是乌克兰的天堂。

在这哀痛和幸福交集面前高山会低头，

滔滔的河水也会静止不流，

和风轻轻吹拂，

朝阳舒开眉头——

到处都是喧嚣蓬勃的笑声。

人们像赶晨祷一样早起，

感受着新鲜和珍贵的时刻——

变得野性的都城，更美丽的乡野。

太阳低低，第聂伯河雾气濛濛，

希望在远方歌唱，

基辅女神的美丽更加夺目。

宣告胜利……当即泪水夺眶，

我远离了一切人，

仿佛有一种挖心般的剧痛，

仿佛是被粗汉推倒在地，

可我依然前行欢笑，步履蹒跚，孤孤单单。

在这一年险恶时光中的难友们，

如今又都流落在何处何方？

他们有什么希翼和故事？

在那乌克兰平原的暴风雪中，

她们又仿佛看到了什么，

在那月亮圆圆的时候，

我把惜别的情意送到他们心头。

世间没有人比乌克兰人更加无忧、

更加骄傲、更加朴实。

乌克兰人再不会道别，

他们将永远尊贵，

他们肩并肩走向至圣。

人们又将开始了从前的日子，

人们又会走进教堂，

祈祷、洗礼、婚娶，

祈祷着平安，祝福着未来。

人们又将开始了从前的日子，

人们又开始去广场，去河边，海边，

人们痛饮酒，

跳着踢踏舞，

为破碎的家园，

为自己命运的多难多舛，

为我们那时的孤单，

为眼睛中充满生气的活焰，

为上帝拯救了的苦难，

为残酷而粗野被欺凌后的人寰，

也为同胞把这酒喝干。

无论是现在、将来，或者当初，

都不要绝望，也不会有耻辱。

我们是在天空那些冥冥之中星辰指引下，

为受苦受难后永生而降生此世的。

周围的人群在歌唱，在颤栗，

我认不出，你是新朋，还是旧友，

不，我并非在异域他邦，

也不是在别人的羽翼下躲藏，——

我现在是和我的人民一起，

处在我的人民浴火涅槃后而在的地方。

黄昏时分， 绿色的森林在更寂静的村屋旁飒飒，

狍子奔波在那水晶般的草地上。

黑暗平息了小溪的潺潺声，

那些潮湿的阴影和早春的花朵，

在风中涩涩地摇摆。

一间农户家的小灯闪烁摇摆，

家人沉静善良，晚餐宁静；

家人们停止了苦难的历程，欢笑纷飞。

房间里的间或沉默，爱意浓浓充满眼眶，

那是逝去的亲人也在房间，

生者在拥抱着逝者的幽灵。

蓝黄色的痛苦，一个伟大种族的哀怨，

现在虔诚地在神圣的子孙身上流淌。

哦，乌克兰栖居在生气勃勃的夜之蓝光中。

冬雪后的田野和小路上，

月亮黑色沉默戚戚可忧；

树枝间的天空多么圣洁辽远，

惟有小溪在流淌，宁静而滞缓。

2022.11.13温州博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