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向秋天的风口（外二章）
秋风收走了最后一片树叶，赤裸的果树只剩下笔直向上的枝干，光溜溜地梳理着天空。
葡萄苗、梨树苗和苹果树苗，被摁倒埋进土里，形成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土堆，像是给熟睡的宝宝盖上了厚厚的婴儿被，又像是埋葬着秋天的一座座坟茔。
淌过最后一遍入冬水，整座果园沉入漫长的冬眠。
田间坑洼的地方冻了一层薄冰，踩上去发出玻璃碎裂般的咔嚓脆响。
为预防霜冻侵袭，父亲在田埂上堆放麻黄秸秆，一堆堆点燃，形成人造烟雾。土地上的一切都迷蒙在仙境里。
一片卷曲的叶子吊在树枝上，风铃似地摇曳，被父亲随手摘下，放在掌心揉碎，那里边潜藏着害虫的祸根。
经历了果实累累的秋天，果园多像一个产后的孕妇，小心翼翼地接近阳光。
寒风袭来，父亲竖了竖衣领，走下山坡。他身后，每一棵树都开始晃动枝条，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都在执意等待着父亲的握手和拥抱呢。
夕阳，也在天边卖力地挥舞着红手帕，而父亲早已走向秋天的风口。
一匹白马在低头吃草，像天空飘落的一团雪。
没有羊群和毡房，没有炊烟和呼唤，只有朵朵白云飘向野韭菜汹涌的花。草原被时间遗忘，也即将被大雪覆盖。
一匹马昂起头，睫毛上挂满了雪粒。它用白色的目光，粉刷草场，它用前蹄刨食积雪下的干枯草根。
我打口哨唤它，希望它能奔跑起来，撂下一声狂野的嘶鸣。它没理睬我，它比一粒雪更沉默。
天地混沌一片，雪已堆到天上，马昂起头，注视一场雪，渐渐弥漫了它空旷的一生。
屋顶上的鸽子，咕咕咕咕叫个不停。恋人般每天不知疲倦地倾诉。
午睡的我被一阵鸽哨声唤醒，我喜欢这样醒来。我把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想靠近它们。
一群白色的鸽子，恋家，从不乱跑，整齐划一地绕着一个地方飞，仿佛一场旋转的雪，寻找着合适的落脚点。
它们飞起来的时候，会形成一个白色的漩涡。我置身漩涡的中心，被一股强劲的气流抬升，我的心飞了起来，飘在半空，带着一种眩晕的诗意。
看着它们的时候，我正捧读一本泰戈尔的书，想象着自己也应该蓄一脸宽大的胡须，徜徉在午后的花园。
一片羽毛不经意地飘落到桌上，像一缕醒来的阳光洒下，阻断了我眺望远方的目光。那羽毛的手指很轻，摁在稿纸上，代表了我捉摸不定的灵感和思绪。
当我停下写字的笔，几只鸽子飞到玻璃窗前，小心翼翼地啄食阳光米粒。
作者简介:
张开翼：60后。宁夏灵武人。宁夏作家协会会员。《塞上散文诗》杂志编委、责任编辑。曾在《宁夏日报》《石嘴山日报》《江西散文诗》《吉林散文诗》等报刊发表作品，多次获奖，有作品收入《中国21世纪散文诗年鉴》《中国散文诗年选2017-2018》《宁夏煤炭诗选》等选集。即将出版散文诗集《花艳灵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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