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年鉴选刊》作品连播（12）】甘肃藏族散文诗群：冰 河(外一章) / 王更登
散文诗群方阵(甘肃藏族散文诗/主持:扎西尼玛)
“冰河在远方发出了第一声大笑。”这是谁的句子？不过我听到的冰河声并不是大笑，而是一种温存愉悦的“咕咕”声。如果是在夏天，我看到的将是一条终日喷涌着雪白泡沫的湍急河流。而在这隆冬刚刚过去的季节，阳光还没有足够的热情来消融那厚厚的冰层，冰河显的深沉，内敛，并带有几分呆滞和冷漠，但我小心翼翼踩过翡翠色的冰块，仍然感觉到了来自冰河腹部的脉动——伴着“咕咕”的哼吟，一种生命的温厚气息敏捷地传透了我的脚心。而我的冒违造访无意扰乱了一些鸟雀的安宁，它们纷纷向远方的松林避让而去。的确是一条活力四射的河流！它像一根银线串起了一路珠宝一样的森林和村庄——这无疑是一个纤巧又庸俗的比喻。事实上它更像是一条脐带，连缀着两岸大片的青稞地，还有无数的青林芳草和人畜禽兽，它为这些生命提供了赖依生存的丰沛水源。它的富于女性阴柔之美的曲线是如此曼妙动人；而养育的恩情又使它具备了母性的博大与温厚，质朴而庄严。这条河佑护一方，也是源缘自有。按先贤的说法就是：为有源头话水来。它的源头是上游蕴积着更强活力的祁连雪山，河不过是雪山伸出去的一条手臂。如果还要追流溯本，那么更为广阔无垠的自然便是它生命的存属。这就像一个人在自己生活的空间里尽着应尽的责任和义务，使生命焕发着美丽的光彩，而他（她）同时也不过是人类的一个分子，歆享了社会和他人的种种恩遇。落日洇化在积雪的远山。它的消失是缓慢的，从散发着淡黄的光芒到逐渐的绯红、绛红、暗红，再变为混黄一团，仿佛是有人在远空那灰白中透出微未的淡蓝的调色板上调试着色彩。满山遍野光洁的积雪便也随之变幻出迷乱的光色来。最后，远空又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只是变的更加灰暗了。落日只在远山与远空交汇处那几缕云絮和积雪上遗留下一团淡黄的光雾，像从飞翔的鸟儿身上脱落的片片羽毛在空气中轻轻飘荡。落日下的鸟儿是最温暖的词。它们有轻灵的双翅和足供翱翔的万里长空，是天地间最为自由的物种。可鸟儿们似乎从不远行，总是在黄昏时飞回巢来。莫非它们也有爱家的性情，无论飞多远都难以留舍一片殷殷牵念的旧林？像我这样的漂泊者，暮晚的归鸟最是能够引出甜蜜而忧伤的思乡之情。我总是在遍地夕烟时痴痴地望着鸟们从遥远的地方越过山岭飞会来，又消隐于蓊郁苍黑的松林间，心中便不由想起了故乡和远方的亲人。一直以来，我认为日落黄昏是一天里最为幽静安谧的时刻。无论是在闹市还是原野，一天的声响在那时突然消沉了下去，当落日的余晖把一抹昏黄的色彩涂抹在大地上时，大地便融入到一种莫可名状的静中去了。当我在这雪山环缭的远村坐守黄昏的空寂时，这种感觉尤其真切。这或许只是一种错觉，大概在一日的时光形将结束时劳累了一天的身心突然松懈下来的缘故。诗家档案:王更登加，藏族，甘肃天祝县人，甘肃省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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