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APP
userphoto
未登录

开通VIP,畅享免费电子书等14项超值服

开通VIP
夷陵评论||雷开艳系列短篇小说/杂种的村庄(之二)
userphoto

2022.12.20 湖北

关注

陵区文艺评论家协会  主办
2022-318   总第1084
执编:元

晨曦,原名雷开艳,宜昌市夷陵区龙泉镇人。有一百多篇文字发表于江山文学网,湘韵文学网,兰草地,澴川文学社,微文美刊,美刊之声,短文学网,笔墨飞花,东方文学网等多个平台。系列文学评论《乡情》《追寻童年的足迹》,小说《李大伯的家事儿》散文《艳上枝头》《一段空闲时光》等多篇文章被选为江山文学网,湘韵网精品。喜欢朗读,喜欢用声音诠释文字,让声音在文字中安家,让文字随声音灵动。 现任微文美刊,美刊之声,澴川文学社等平台主播。

元辰编前语

        雷开艳系列短篇小说从村庄最隐秘的血缘关系入手,揭示贫穷状态下人生的不堪,突出他们的坚守、思变和向善,为扶贫脱困奔小康、振兴乡村求富裕提供根源性阐释,为时代巨变记传作史。我们期待她后面章节,更加精彩。

杂种的村庄(之二)

/雷开艳

这天晌午,刘翠芳在自家地里干活,天气有些闷热,她起身擦汗的功夫,眼瞅着东边山口几团乌云越聚越多,黑乎乎地向头顶压来。莫不是要下雨了?没带雨盖哩,回吧。她嘴里嘀咕着,提起篓子,紧赶慢赶往家走。没走几步,雨点便重重地落下来。她加快了步伐,胖胖的身子在田埂上急急地挪动,嘴里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雨水很快淋湿了她的衣服与头发。蓝布衫紧紧地裹在身上,把她身上的肉勾勒得一圈又一圈的。衣服要钻进肉里去,肉要跑到蓝布衫外面来。头发一绺一绺的紧贴着头皮,倒比她平时胡乱地抓几把头发显得服帖。
哪来这么大的雨啊?还是到桑万凤家借把伞去。她心里想着。
桑万凤是她娘家侄女。模样儿还齐整,嫁个男人叫柳德成。前两年自家盖房子,柳德成不小心摔下来落个终身残疾,瘫痪在床。两人有一儿一女,儿子叫柳大臣,九岁,女儿叫柳大平,四岁。
桑万凤家独门独户,在一山凹处。
她叫了两声,万凤啊,我是姑,来借把伞,在家不?没人应,推推大门,发现从里面拴着。下这么大的雨,是听不见还是睡晌午觉呢?
刘翠芳等不住了,先撒泡尿再说吧,哎哟,快憋死我了。她扭着两块肥硕的屁股,急汹汹地从外墙来到屋后,桑万凤家的茅厕就在那里。
解完手,舒服多了。她顺着墙根儿走到偏屋后面,正准备喊,听见里面传来“哎哟哎哟”的声音。这声音听着像发情的猫叫。像是万凤的声音呢。她心里一惊,踮起脚,透过一扇小窗户往里瞧去。窗户上没玻璃,用薄膜钉在窗框上。日晒风吹的,薄膜有些泛黄,看不清。             
妹子,你让哥好享受呢。一个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小点儿声儿,小心我男人睡醒听见了。女人的声音有点娇喘。
刘翠芳听清了,确是万凤的声音,那男的咋听着像村里的四狗子,桑万凤家的大伯哥?这不要脸的小妮子,胆还真大,在家里就和别的男人勾搭上了。就说咧,她男人瘫了两年多了,听说那方面也不行,这万凤还没三十呢,咋守得住?可也不能在自己家里吧。
刘翠芳心里是又气又急,脚底下一滑,重重地摔倒在地,妈呀。这一声,惊动了屋里的那对野鸳鸯。
刘翠芳干脆顺势叫了起来,万凤儿,我来找你借把伞。
只听得屋里头桑万凤有些慌乱地回答,是姑啊,咋到后墙来了呢,我开门给你拿。
门开了,桑万凤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递过一把黑伞。
刘翠芳也不拿正眼瞧她,说,明儿就给你还来,把门关好。
桑万凤一低头,没应声。
回家的路,她寻思着,这四狗子也该出来了吧?四狗子的家,和她顺道。刘翠芳心里有些不屑,这万凤,咋就找了四狗子呢?四狗子三十多了没成家,整日里游手好闲。
她在一拐弯儿的地方等着,果不其然,四狗子来了。走到拐角处,刘翠芳冷不丁儿地冒出来,斜睨他一眼,嘴里一“哼”!
四狗子被吓得一激灵,刘家他姑,这是干啥咧?吓得我尿都快出来了。
我呸。刘翠芳使劲儿朝他啐一口,打着大黑伞,噔噔噔地朝家走去。
刘翠芳回到家,看到她男人张远生嘴里“叭嗒”着个大烟袋,气不打一处来。你个死鬼,不晓得给你婆娘送把伞去。
吵啥?我给李二棍儿犁地去了。再说,雨来得那么急,我给你送去,你衣服不也打湿了?张远生说得轻巧。
你个没良心的,小心老娘不伺候你。
她家的大黄狗倦倦地躺在墙角,狗嘴里哼哼几声,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两口子吵架。
刘翠芳朝着它一吼,你哼哼个啥?叫魂儿咧,把门给我看好。
张远生嘟囔一句,死婆娘,神经病!

太阳快下山了,胡麻子牵着一头水牛从刘翠芳稻场下路过。他嘴里哼着小曲儿,手里的鞭子在半空划个圈,等鞭子快落下来时朝后一甩。牛“哞哞”叫唤一声,他也“哞哞”叫唤一声。
刘翠芳与张远生搬了个小桌子在稻场边吃饭。张远生啜了口酒,揶揄他,胡麻子,这是刚从哪个娘们儿的被窝里出来?得劲儿得很哟!
胡麻子仰头一笑,不是刚从你家婆娘炕上下来吗?
刘翠芳正夹了一片青菜放进嘴里,只见她舌头两卷,青菜叶子下肚了。就你这小身板,老娘不压死你才稀罕呢。
稀罕,稀罕。胡麻子又是一声大笑,牵着他的牛晃悠悠地朝前走。
说到我婆娘头上,想占我便宜!张远生怪笑一声,胡麻子,翠喜的被窝儿暖和不?
翠喜是胡麻子的侄媳妇儿。
去去去,你咋不问桑万凤家的被窝儿暖和不?胡麻子顶回一句。
刘翠芳骂道,胡麻子,你个老不正经的,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胡麻子一挥牛鞭,牛得得儿地跑起来。我怕你,行吧?他回头吐口唾沫,你这头老母猪,老子才不要呢。他想起翠喜那苗条的身材,白白的身子,比这老婆娘好上千倍万倍。侄儿媳妇儿咋啦?谁让我那窝囊废侄子没半点本事。翠喜稀罕我,我稀罕她,管别人逑事儿。
张远生被胡麻子的话捅了心窝子。这个烂嘴的胡麻子,也不怕牛劲发作把他那玩意儿踢碎了喂狗。
张远生,你个没良心的,敢动我侄女儿万凤的心思,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老娘才要把你那玩意儿割了喂狗吃呢!刘翠芳狠狠地掐了一把张远生的胳膊。
你个死婆娘,我是胡麻子那样的人吗?快放手。张远生咧着嘴叫道。
量你有贼心也没那贼胆儿。
这胡麻子与翠喜那事儿,村里谁不知道?翠喜那二丫头不晓得是不是她男人的种咧。你瞧那眉眼与胡麻子有几分像吧?张远生继续说。
刘翠芳吃着饭,板着脸。翠喜那一脸狐媚子样儿,谁的种都有可能。
她说完,想起侄女儿桑万凤那个三儿子柳得宝,谁不知是哪四狗子的种呢?她男人柳德成心里明镜似的,他能说个啥?
想当初万凤怀上四狗子的种,跑来找她,哭哭啼啼地说,姑,你可得帮我。四狗子说了,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以后我家的农活儿他都包了。孩子还是管德成叫爹。你知道,我一个女人家带两个娃,德成啥都指望不上,还得一日三餐的伺候他,这要我咋活呀?呜呜,呜呜。
刘翠芳心里虽气她不检点,可也可怜她。她问,德成知道不?
桑万凤吸吸鼻子,我不是找你商量来了吗?
刘翠芳叹了一口气,我给德成说说去。
柳德成躺在床上,蜡黄着一张脸,他这几天眼瞅耳听的桑万凤呕吐了好几回。起初他以为是她吃坏了肚子,可一寻思,不对劲儿,这跟她怀大臣、大平时咋一个样儿的?他自知他那玩意摔坏了,这是谁的种?他心里的火像那烧红的炉膛。他拽紧拳头,脸上青筋直冒。他想扯住她的头发,问,说,谁的种?可是,他没有力气,他如今是个废人!他无力地捶打着自己的腿,无声的眼泪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四狗子前些日子来家吃过一顿饭,女儿大平给他端饭过来时说,爹,你快吃,这是大伯拿来的肉,可香咧。大伯说,娘的手比肉还香呢,我觉得还是肉香,好多天没吃肉了。
此刻,堂屋里传来四狗子与万凤的说笑声。柳德成恨不能把那碗饭狠狠摔在地上,可他终究是没摔。
刘翠芳来的时候,柳德成刚醒来。德成,姑来看看你,可好些了?刘翠芳关心地问。
姑啊,谢谢你挂念着,我这哪好得了,等死的命。今儿来是有啥事儿吧?柳德成心里明白得很。
你别这样说。能有啥事儿?还不就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吗?刘翠芳说。
直说吧,是不是万凤让你来说和的?
刘翠芳见状,干脆敞开窗子说亮话,德成啊,姑也不瞒你,我今儿来的确是有事儿跟你说。这不争气的妮子怀了四狗子的种,她对不住你,可也是没办法不是?这一家子靠她一个人咋养活?这四狗子说了,只要给他生下这娃,这往后啊,家里家外的事儿他都包啦,孩子还是管你叫爹。
柳德成早想明白了,他就是不同意,又能咋办?这大山沟沟里,抹下脸来,不都是一家人?不管咋说,这大臣大平是我的种。桑万凤还念及着我们的情分,她就是不念这点情分,不和我说,我又能把她咋地?我这吃喝拉撒还不得全靠她呀。姑,你和万凤说,我认了。柳德成的语气透着沉重与无奈。
刘翠芳松了一口气,忙起身站起来。桑万凤已进到屋里,德成,你相信我,我会把咱们这个家撑下去的,会伺候你。
柳德成哭了,桑万凤也嘤嘤地哭起来。大成大平在外玩耍,听到爹娘的哭声,进来问,爹,娘,你们哭啥?
刘翠芳一抹眼泪,你们要有弟弟了,你爹娘高兴呢。
哦,哦,我们要有弟弟喽。大平拍着小手叫着。大臣没说话,他看了一眼床上的爹,扭头跑了出去。刘翠芳跟着撵出去,这孩子,跑这么快赶仗去啊?
柳大臣心里一点都不高兴,他对那个四狗子大伯一点儿都不喜欢。他亲眼瞧见娘做饭时,大伯从背后抱住娘的腰,娘挣扎了一下没挣脱,就任由他抱着了。他还看见大伯在他娘白白的脸上亲了一口,真恶心。可娘只是笑着把头别过一边去了。爹,真可怜。他心里想着。

李二棍起了个早,他去找张远生帮忙,把那块地犁了种苞谷,虽说这些年,玉秀死后,大柱、二柱时不时给他寄钱,让他别种地了,不愁吃不愁穿的。可他劳动了一辈子,这闲下来,浑身难受。种点菜园,种上一两亩地,只当活动筋骨了。遇上犁地等这些活儿,他就请张远生帮忙,付他工钱。他儿子来财一直跟二柱干,来财也叮嘱他爹平时照看着点儿李二棍,二柱心里明白咧。
春风春雨来了一回又一回,马背村的树青青地泛着绿光,山里头知名的不知名的花儿也悄悄地开放了。红的、白的、粉的、紫的,逗弄着人的眼。村里几户人家的烟囱里正往外冒着炊烟,做早饭呢。
李二棍背着手信步走着,眼瞅着不远处一年轻媳妇儿急急地向这边走来。走近了一瞧,这不是李满仓的三姑娘草儿吗?他们虽辈分一样,草儿比二柱大不了几岁。
老表哥,这大早上去哪儿啊?草儿心不在焉问了句。
我去找张远生帮我犁块地,草儿,你这急急慌慌地干啥去?
草儿声音哽咽,去找俺爹娘借点儿钱。儿子亮亮从小体弱,这又患上急性肺炎,需要住院。
那得多少?李二棍问。
医生说要一千多块呢,我手里头哪来的钱。
那你快去,别急。李二棍关切地劝慰她。
看着草的背影,李二棍儿叹了口气,摇摇头。草儿这妹子,这趟去不知能借到钱不?李满仓家日子过得紧巴,大姑娘李杏儿招个女婿,和李满仓关系又处不好。草儿自生下来就不受李满仓待见,他满心希望婆娘给他生个儿子,可接连三个都是丫头。草生下来后,李满仓一看,又是个丫头片子,满脸不高兴。婆娘问他叫啥名儿,他没好气地说,啥?草儿吧。草从小没穿过一件新衣裳,捡两个姐姐的旧衣服穿。李满仓爱赌,欠了邻村石保全一笔钱,石保全看他也还不上,便提出把他三丫头草儿嫁给他腿有点残疾的儿子。李满仓心中虽不乐意,但他哪有钱还呢?又一想,他儿子虽腿有残疾,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但长相还算周正。这石保全又会木工手艺,家里头不缺吃穿的,这门亲事就应了下来。草儿心中虽不乐意,可哪能拗过他爹,哭着出嫁了。嫁过去没出一年,石保全给人做完木工活回来,喝了酒,悬崖上掉下来碰了后脑勺儿,死了。家里头这日子一下变得紧巴。
从张远生家回来,李二棍又碰上了草儿。她一边跑一边擦着眼泪。
草儿妹子,借着了吗?李二棍拦住她。
没有,俺爹说他自己都没法过,哪来的钱?俺姐夫一声不吭,俺姐也做不了主。草儿边哭边回答。
李二棍顿顿脚,走,上我家去,我那里还有一千多块钱,你先拿去给孩子看病。
谢谢老表哥,谢谢。草激动得不知说啥好,她没有想到李二棍会借给他钱。在娘家时,她风闻过他们两家的事儿,这些年两家也从不来往,她怎么也想不到,在她为难的时候,李二棍会伸出援手。
拿着钱,草深深给他鞠了一躬,老表哥,谢谢你,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李二棍说,快回去吧,给孩子看病要紧。
亮亮病好后,草提着自家鸡下的蛋来感谢李二棍。
李满仓拄着拐棍儿,一双浑黄的眼睛望着远处,不知在瞅些啥。屋里头,女婿正吆喝着大闺女李杏儿,老子干了一早上的活儿,就冷菜冷饭的招呼我,还不给老子热去!
李满仓舌头不好使了,他用手甩了一把流出来的黄鼻涕,又把手在自己的衣衫上擦了擦。心里暗骂,龟儿子,在老子家横个啥,老子若身板儿好,看你敢横!

马背村来了个不寻常的客人,刘翠芳注意到了,这不是那年在玉秀坟前下跪的那老头儿吗?她想去告诉李二棍,殊不知李二棍也注意到了。玉秀的坟前跪着谁呀?他眯着眼猜测着,他得过去看看。
玉秀的坟前放着一捧菊花,想来是那老头儿带来的,他正在坟前烧纸钱。那老头儿穿着考究,头发花白,但梳得整整齐齐,一看就是城里人。李二棍看着他,问,你是?
那老头儿抬头望向李二棍,李二棍看着他眼前这张虽苍老但保养的还不错的脸,那眉毛,那眼睛,那鼻子,咋有些熟悉呢?大柱的脸忽地从他脑海里闪过,大柱,这是他亲爹呀。对,准没错儿。
他压抑住自己心中的波澜,问他,你是大柱他亲爹吧?
老头没说话,用力地点了点头,痛心又惭愧地说,老弟,我对不起玉秀母子俩,对不住老弟呀。
如果说李二棍对这男人有气,那也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如今玉秀都在土里呆了这些年了,这些事儿啊,还提它做什么?
老头儿望着面前这堆坟冢,砌了水泥墓碑。碑上刻着李大柱、李二柱泣立。墓碑前种了两棵松柏,坟墓四周用石块铺平,看得出这墓常有人打扫。
李二棍扯去从石头缝里长出的一根杂草,说,玉秀生前爱干净整洁,她死后啊,这地方也给她拾掇干净了。
老头儿与李二棍在玉秀的坟前坐下,老头儿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对李二棍说,我和我妻子性格不合,吵吵闹闹过了这么多年,后来还是离了,女儿跟她妈亲,逢年过节来看看我。后来,她妈死了,女儿随女婿去了国外,我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虽说钱方面不用愁,可这人老了,就老想着孩子们能在身边。我不敢奢望大柱能认我这个爹,我这身子骨也大不如从前了,就想着死前再来看一眼玉秀,如果能与大柱见上一面,我就算死而无憾了。
.李二棍听着,心里蛮不是滋味儿,造化弄人呢。他吃不透大柱的心思,孩子们都大了,也出息了,他们想啥也不是我这个当爹的能明白的。他望着面前这个老头,都是快闻到土香的人了,过不了几年就要下去和玉秀作伴了。他能理解他的心情。大柱家在省城,回来的比二柱勤些。两兄弟给他的钱,他也花不完,可他们一走,这心里呀,时常觉得空落落的。幸好还有一只狗,黑子做伴。
大柱把他接到城里的家玩过,儿媳妇把家里收拾得那叫一个干净,他一双脚都不知落哪里好?孙子昊昊长得乖巧可爱,他住上几日,还是觉得在自己家里舒坦。
他把大柱家的地址告诉了老头,这以后的事儿啊,随他们吧。
老头紧紧握着李二棍的手,哆嗦着说,谢谢你,老弟。
老头儿走了,李二棍对着玉秀的坟茔喃喃地说,玉秀,你不会怪我吧?大柱认不认他亲爹,我管不着了。
风吹动了纸钱灰,纸钱灰打着旋儿,有的朝天上飞去,有几片落到了那盆白白的菊花上……

这几天,桑万凤的右眼皮儿总是跳,她心里窝着一股火,四狗子好些日子没来了,她给他说过,趁地里有墒,把花生种了。昨天她让大平去叫他,大平回来说,门上锁呢,没人。
桑万凤心里那个气呀,原本指望给他生了个儿子得宝,他能帮衬着家里,这还三年没过呢,他那花花肠子吹大话的德行显露无遗。他懂那么点医术,跟他祖上学的一点儿皮毛。平时在村里,谁有个头疼头热的,还得叫上他,他也混个吃喝。
桑万凤一个人锄着地,天色不早了,她加把劲儿准备把这块地锄完。忽听得大平哭喊着向她这边跑来,娘,娘,不好了,得宝出事了!
桑万凤心里头一格愣,出啥事儿?得宝咋啦?
大平哭得喘不过气来,得宝他口吐白沫,叫不应了!
啊,这是咋了?桑万凤急得连问。
爹说,八成儿他吃了篮子里的花生米了。大平哭着。
篮子里的花生米?天哪,那是我拌了农药准备种的。桑万凤拔腿就往家里跑,一边跑一边回头对大平喊,大平,快去把你大伯叫来!   
桑万凤跑回家的时候,大成一脸惊恐地抱着得宝。柳德成在里屋里喊着,快来人,救命啊!
桑万凤一把抱起得宝,急急地喊,我的孩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她用手擦去得宝嘴上的白沫,一边拍着他的小脸,得宝,你醒醒,你快醒醒啊。
可怜的得宝吭也不吭。柳德成在里屋叫着,快喊人帮忙送医院去?
桑万凤哭着喊着,大平,大平!你大伯来了没有啊?我可怜的娃,可咋办呢?
四狗子这会儿正在村西头潘巧嘴儿家。潘巧嘴儿的男人在邻村一砖厂干活儿。昨儿傍晚,潘巧嘴儿找到四狗子,说她受风寒着凉,请四狗子给她抓几味草药。临走时,潘巧嘴一回头,嗨,我那个死鬼男人,也不知道回来,我这头疼脑热的也没个人心疼。
四狗子心领神会,当夜便溜到了潘巧嘴家里。这第二天一早,佯装帮潘巧嘴儿修补屋顶上的瓦,俩人腻腻歪歪了一日。
等四狗子知道得宝误食花生米不省人事,匆匆赶来,桑万凤已把孩子送往村外的医院了,四狗子急急忙忙又往医院赶。
桑万凤把孩子送到医院,医生翻了翻孩子的眼皮儿,摸了摸他的小手腕,摇摇头说,太迟了,孩子没气儿了。
桑万凤披头散发,眼光呆滞了一般,怎么可能呢?早上我去锄地的时候,得宝还对她笑咧,娘,早点回来。怎么可能呢?这才一天啊,孩子就没了。
桑万凤泣不成声。四狗子赶到了,呆立在一旁,他也不敢相信,得宝是我的儿子呀,咋能没了呢?他趔趄着上来,要抱得宝,桑万凤狠狠地瞪着他,滚,你滚,我不许你碰他,是你把儿子害死的!桑万凤撕心裂肺地哭着,把得宝紧紧抱在怀里。
得宝安葬后,桑万凤憔悴了不少。她神情恍惚,常常呆坐在那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得宝,本不该来这世上啊,是我没用,我造的孽呀。
柳德成看桑万凤的样子。他悔呀,但已无法挽救。
这三年,他心里头憋屈,有时四狗子当着他的面和桑万凤调情,他只能隐忍着。得宝吃拌了药的花生米他是知道的,他要是早阻止的话,得宝就不会死。得宝,他懂啥呀?他拿着花生米跑进来给他吃。他一闻就知道花生米是拌了药的,他本想阻止的,可那一刻,他看着得宝和四狗子极为相似的脸,犹豫了。他没想到吃了会死呀,他还说了,让德宝少吃点儿,原以为只是肚子痛一痛,那四狗子不是会医术吗?吃几副草药就会没事儿的,谁知道得宝会死呢!
他看着桑万凤的样子,他原以为报复了他们,心里会好受些,可他一点儿都不好过。这女人虽说对他不是全心全意的,但至少这些年还是她伺候自己吃喝拉撒。得宝死了,他是杀人犯啊!他暗下决定,这件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什么人都不会知道,不会知道的。
四狗子来找桑万凤,他不知要怎么开口,这以后桑万凤肯定不会和自己好了。事儿咋就这么巧呢?偏偏我在潘巧嘴家,得宝就出事儿了,这是老天爷要绝我的后啊。他在得宝坟前烧了不少纸钱,得宝,你莫怪爹,爹也不知道你会出事啊。要是早一点儿知道,我给你整点草药喝,不至于送命啊。我还没听你叫我一声爹咧,你一直管我叫大伯。儿子呀,到了那边,你投个好人家去吧。
四狗子落下一串浑浊的泪来,一只乌鸦在他的头顶盘旋,四狗子捡起一截树枝朝空中的乌鸦挥舞着,你个死鸟,滚远点儿!乌鸦“扑棱”一声,哇哇地叫着,朝远方飞走了。   

日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流淌着,得宝的死在马背村各家各户的饭桌上议论些时日,便淡忘了。村头王家的母猪快下崽了,胡麻子的水牛下了个小水牛,翠喜又在骂她那个窝囊男人,大半夜的徐老歪起来上茅厕,看到有男人从翠喜家溜出来……
公鸡是马背村最不知辛苦的,每天清早扯着脖子打鸣儿,似乎要把马背村的人都叫醒。
桑万凤起床做好早饭,两个孩子吃完上学去了,她又盛了一碗饭放到柳德成床前。自己下地干活儿。别人家的苞谷都掰完了,就她家山凹里还有两亩地的没掰完。她背着背笼走近田地,看见四狗子正在地里忙活。新出的太阳照在他身上,脸上的汗珠密密麻麻。
桑万凤没搭理他,四狗子看见她,说了声,来啦,也没再说话。
两个人各占一行,只听见窸窸窣窣掰苞谷的声音。
太阳出圆了。桑万凤热得有些难受。苞谷叶子挨在身上又痒,后背的衣服汗湿了一大块儿,贴在身上。四狗子见状说,万凤,你歇着去,剩下的我来掰。桑万凤依然没作声,背了一筐苞谷往家去。
走出山凹,桑万凤看见一穿着红格子衬衫的女人,看那身形打扮就知道是翠喜,这马背村就她天天花枝招展的。万凤妹子,你看见四狗子了没有?哎哟,我这月事来了,肚子疼,想找他弄点草药喝喝看。刚上他家去,门上着锁,没人儿。
桑万凤眼皮也没抬一下,不知道,没看见。
他这去哪儿啦?翠喜用手撩一把耳边的头发,看桑万凤没停下,便喊住桑万凤,你知道不,李满仓死了。
桑万凤一愣,停住脚步,啥时候死的?
今天上午吧,也许是昨晚上,谁晓得呢,反正他老婆今天早上给他送饭去,叫他没应,才知他死了。翠喜说。
桑万凤接过话,一家人又不待见他,把他放在偏房里,前些天我打那过,那个味道呀,真受不了。桑万凤想想就有点作呕。
翠喜压低声音,说,你说李二柱会不会回来?怎么说这是他亲爹呀。
桑万凤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准备离开。翠喜见状又忙说道,这家里头有病人真是不好过,万凤妹子,你家德成这些年可把你拖累了,嗨,你受苦了。翠喜脸色沉了沉,又一挥手,嗨,我屋里那个虽说胳膊腿健全,可窝囊废一个。哎,谁叫咱们是女人呢,不说了,不说了,我找四狗子去。
桑万凤把苞谷背回家,打算到李满仓家看看,要不要帮个忙?这李满仓生前虽不是啥好人,但她和李杏儿的关系还可以。这马背村就这么几十户人家,谁家有事儿,村民们都会前去帮忙。
李二棍知道他二叔李满仓死了,啥话也没说,李满仓那些年风光了一阵子,这些年受的可不是罪。
二柱打电话回来,问他身体可好,缺不缺啥?他说挺好的,啥也不缺。末了,他对二柱说,李满仓死了。二柱在电话那头停了几秒,平静地回了声,知道了。随后,二柱给他说了件正事儿,爹,我和大柱商量了,把你这房子拆了重新建。日子都看好了,就这个月开工,今年过年我们都回家陪你过年。
这消息让李二棍儿又高兴又有些不舍。好,好啊,你们咋说咋好。
李二棍走出屋子,默默地看着他住了快一辈子的房子。外墙有些斑驳,有的墙皮脱落,黑黑的瓦片,下场大雨后,就得请人爬到屋顶上检瓦检漏。它老了,和他苍老的脸一样老。木窗户、木门咯吱咯吱地响,他仿佛还能听见娘和玉秀在屋子里说话。
黑子摇着尾巴从屋里出来,走到他面前躺下,用嘴蹭蹭他的裤管。他蹲下来,摸着黑子的头说,黑子,咱们要住新家了。

二柱做起事来那是真爽快。请来的包工头田福全是来财介绍的,他妈刘翠芳的一个远房亲戚,瓦工活儿不错,为人实诚,专门带领一帮人承包房子做。李二柱与大柱没时间,二柱决定,包工包料,全交给包工头。很快,沙石、红砖、水泥、钢筋等建筑材料一车车运来了。
李二棍儿变得忙碌起来,他担心这些材料买的质量行不行,每天都盯着。田福全笑着说,放心吧,大爷,您儿子二柱对我有恩。那年,我家老婆难产,需要一笔钱救娘俩儿的命,所有的亲戚朋友都借遍了,还是差钱,我找来财借,来财把他的工资都给我了还是差,我没办法了,准备去卖血。来财给公司说明情况,预领了三个月工资,您儿子二柱又借给我5000块钱,我才渡过难关。您说他放心把房子交给我做,我咋能不讲良心呢?
李二棍听田福全如此说,还有这个事儿?没听二柱说过。好,我放心咧。
通过这些日子的接触,李二棍也觉得这包工头蛮实诚的,不投机取巧,是当自己的事儿在做。
叔,我保证啊,今年过年就让你们住进新家。田福全爽朗地笑道。
张远生没事儿就来李二棍家看看房子的进展。田福全看到他来了,喊他,三姑父,来财打电话回来没有?
没有咧,这小子也不给俺找个儿媳妇,俺和你婶儿都想抱孙子喽。张远生回答。
您莫急,说不定今年来财弟弟就给您带个城里的媳妇儿回来。田福全宽慰张远生。
众人嘴上说着,手里的活儿可没落下。张远生和李二棍儿看着师傅们干活儿,不时递个铁锹,搭把手。
张远生,张远生。听得刘翠芳站在她家稻场里朝这边大声地叫唤着,快回来,快回来。听着声音有些急促。
他婶,这是出啥事儿了?李二棍问道。
柳德成死了。刘翠芳回答。
嗨,前些天说是不行了,今儿就死了。张远生叹口气,我们这就过去。

张远生和刘翠芳来到桑万凤家,已经有热心的村民在帮着张罗了。桑万凤坐在柳德成身边哭着,大臣和大平挨着她也放声大哭。刘翠芳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嘴一张,眼泪便像绿豆粒般一滴滴滚落下来,她双手拍着大腿,一边拍一边哭,我造业的侄女婿吔,你的命咋这么短呢?你活着虽不能动,可好歹与万凤搭个伴,你这撒手一走,呜呜,我可怜的万凤连个说话的人也没了。
她哭完一阵,抽抽鼻子,又接着哭。我可怜的万凤啊,你咋就这么命苦呢?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德成就成了残疾,得宝死了,现在德成又走了。我可怜的侄女儿,呜呜,呜呜。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大哭的时候,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
张远生走到她身边说,你别哭了,去劝劝万凤和两个娃。
刘翠芳压低了声音,又哭了一阵,眼泪一抹,去劝桑万凤母子。她拿了条手绢给桑万凤擦眼泪,对她说,万凤儿,德成走了是福,在床上瘫了这些年,你伺候他吃喝,还给他带大俩孩子,对得住他,你可得为自己的身子骨着想。
在村民们的帮助下,柳德成一天后安葬了。出殡这天,两套家业班子吹打得甚是响亮,众亲友拿着花圈,送葬的队伍拉得老长。提斗的徐老歪把纸钱一路抛洒着。
落棺,掩土,一个散发着泥土气息的新坟做好了。亲人们手拉着手,围着坟堆,在家业声中正三转反三转走完后,所有人在坟前磕个头,烧点纸就算结束了。人的一生就这么没了。
柳大臣在他爹坟前跪了很久,刘翠芳去拉他,他也不起来。柳大臣对着坟堆说,爹,你放心走吧,我长大了,会担起这个家,照顾好娘和妹妹。我答应过你,每年给得宝多烧点纸钱。
柳大臣知道他爹的秘密。那天得宝死的时候,肚子疼得在地上打滚儿,手里还拽着几颗花生米。得宝,你吃啥了?柳大臣焦急地问。
哥哥,花生米,爹说,让我……少吃点,我没听……他的话。得宝断断续续地说。
得宝死后,大臣想起弟弟的话,猛然惊觉,爹是知道得宝吃拌了药的花生米的。爹?他?大臣只觉一股凉气从心里往外窜,他不敢细想下去。
  他平时总有一种感觉,爹对得宝与对他和大平似乎有些不一样。大臣听村里一男娃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过,得宝是四狗子大伯的儿子。他和那个男娃子打了一架。
他多么怀念爹没瘫痪的时候,那时爹和娘虽说也拌嘴吵架,可一家人在一起多幸福啊。爹每次放工回来,抱住他亲一下,放下他抱住妹妹亲一下,有时还亲娘一口呐。可自从爹瘫痪了,家里再也没有笑声了。后来,四狗子大伯和娘好上了。我好多次瞧见爹一个人偷偷抹眼泪。我讨厌大伯,爹是好人!
柳大臣抬起头,对着苍茫的天空大喊了一声,爹!
这一声,凄惨忧愤,又似乎解脱了一般。刘翠芳等人走在回去的路上,听得心里一颤。眼泪就滚落下来。可怜的娃,孝顺咧!

李二棍的房子封顶的时候,大柱回来了。这房子封顶是建房中的一件大事。按农村的规矩,这房子封顶,主人要请建房师傅们吃顿饭。包工头田福泉体谅李二棍,李二棍抹不下脸,给大柱打电话,大柱说,不能亏了师傅们。他买回了许多菜,把这些菜交给师傅们自己做,师傅们也乐意。
李大柱在房子里四处看了看,田福泉问他可还满意?大柱点点头,辛苦了,兄弟。他边走边看,并给田福全指出了几个问题。
田福泉点头应着,大哥,您真是有学问的人,您不说我还真没注意到呢。
大柱笑了笑,我没有你这么多实践经验,有啥问题咱们还要多交流交流。看这进度,春节搬进去不成问题。
一点问题没有。田福泉拍着胸脯回答。
吃饭的时候,大柱掏出烟递给师傅们,双手一拱,说,我家建房的事,麻烦各位师傅们了。
田福泉摆摆手,大哥莫客气,我们不也挣工钱了吗?大哥,你和二柱是咱们山里人的骄傲,咱们山里娃要想有出息,还得像大哥你这样多读书,学文化。
李大柱回想当年他为什么要读书,一种莫名的情绪涌上心头,但他很快便让这种情绪从他身体里溜出去。
李二棍插过话,哎,山里娃读书比不得城里娃,山里人经济困难,手里头紧巴巴的,没个挣钱的法子,就咱马背村,几个娃都快上不起学了。
李大柱听闻后问他爹,谁家的娃,怎么不上学了?
李二棍说,翠喜家的二闺女,徐老歪大儿子的闺女,姑娘家家的,长大总要嫁人。家里供不起几个娃儿读书,就让她们不读了。
李大柱心想,山里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啥时候能改变呢?
吃过饭,李大柱到母亲坟前去烧烧纸。每次回来,他都会到母亲坟前去看一看,他亏欠母亲的太多了。李二棍也跟着去了,他有话要问大柱,憋心里很久了。
大柱跪在母亲坟前烧纸钱,娘,大柱回来了,来看看你。他用手摸着墓碑,凉凉的。如今的他,已为人父,只有自己有了孩子,才能体会当年母亲的心啊,她是怀着怎样的勇气与信念把自己带到这个人世来的?
那个人去找过他,他没与他见面,见了面说什么呢?说他们母子俩这些年受的屈辱,质问他只顾自己的地位与名誉,老了,觉得孤单了,想享受天伦之乐了,又来认他这个儿子?他想,如果真见面了,他要么沉默如山,要么悲愤如海。还是算了吧。
他买了许多玩具,趁他不在家的时候来过家里,儿子很是喜欢。妻说,儿子与他很亲近,血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儿子并不知道他是谁,妻告诉他,是爸爸公司里一个退休的老爷爷。儿子亲切地喊他爷爷,他满脸是泪地答应着。
他临终前给他写了一封信,只有五个字,对不起,儿子。他收到信的时候,他已安葬在公墓里。大柱独自一个人,买了束白色的菊花,放在他的墓前。
李二棍拍拍大柱的肩膀。人哪,得往前看。
也许这一刻,他们都释然了。
李大柱转向他,说,爹,你去问问那两个要失学的女娃要多少钱,我资助她们的学费,让她们继续读书吧。

这年春节,是玉秀死后,李二棍家最热闹的一个春节。大柱一家、二柱一家都回来了。连四间的新房子连着一个大院子。窗明几净,家具一应俱全。漂亮的窗帘儿,大红的灯笼,红红的对联儿,喜气洋洋。厨房里,两个儿媳正忙得热火朝天。火塘里的火烧得旺旺的,腊蹄子的香味儿溢满了整间屋子。
大柱和二柱的孩子在外面玩鞭炮,有一种擦炮,孩子们很喜欢玩。黑子在两个娃身后跳跃着,不时汪汪地叫两声。它也有新家了。李二柱在香樟树下,给它搭建了一个狗棚,里面铺着厚厚的稻草和旧棉絮。李二棍爱怜地拍拍它的狗脑袋,待明年开春,你也要下狗崽子了。
雪,飘飘洒洒地从天而落,不多时,山林、田地、屋顶仿佛盖了一床薄薄的白色棉被。北风呼呼地吹着,李二棍穿着崭新的棉大衣说,明儿早上这雪怕是下的有两尺厚。
新年的钟声敲响了,赵忠祥、倪萍等春节晚会的节目主持人在电视里恭祝全国人民新年快乐。鞭炮声响彻云霄。爆竹声中一岁除,马背村的村民迎接新年的到来。
大年初一早上,二柱起床,推开门,好大的雪啊,马背村在白雪的掩咉下,简直像人间仙境。
来财和村里几个年轻人来给他们家拜年了。翠喜的二闺女,徐老歪大儿子的闺女也来了,他们来给大柱拜年,如果不是大柱,她们可能已经失学了。
大柱和二柱的孩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他们忙着在稻场里堆雪人,打雪仗,用树枝在白雪上画画儿,写自己的名字。
来财对二柱说,哥,这几个兄弟想到咱们厂打工去。
几个年轻人连忙说,二柱哥,你把我们也带去吧。
二柱回答,行啊,我今年打算再增加一条生产线,正需要招收一批工人,只要咱们村的年轻人想去的都可以。只是这村里的年轻人一走,马背村就只剩下些老人和妇女孩子了。
大柱望着白雪皑皑的山坡,说,咱们马背村太偏僻了,要想改变,年轻人一定要走出去,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有解放思想,才能打开人生格局。
二柱笑他,哥,你做报告呐。来财等人也笑了,咱大柱哥就是有学问,他说的话我们爱听。
翠喜的二闺女长相清秀,她拉着李二棍的手说,爷爷,我们老师对我们说了,要好好读书学文化,将来长大了要像大柱伯伯一样,做个有出息的人。小姑娘说完,一脸崇拜地望着大柱。
都别站在外面了,快进来吃饭,饭菜都摆好了。大柱二柱的媳妇儿站在大门口,笑意盈盈地招呼着大家。          

本站仅提供存储服务,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举报
打开APP,阅读全文并永久保存 查看更多类似文章
猜你喜欢
类似文章
【热】打开小程序,算一算2024你的财运
上经(上品) 米谷 ----胡麻
民间故事:恶少当着木匠的面抢走其妻,木匠说太好了,邻居很不解
欲练此功,必先自宫
神农本草经·上品·米谷部·胡麻
家中婴儿都活不过三岁,祖坟被挖,棺材里居然多了女人头发
小说《兄妹情缘》作者:田少滨
更多类似文章 >>
生活服务
热点新闻
分享 收藏 导长图 关注 下载文章
绑定账号成功
后续可登录账号畅享VIP特权!
如果VIP功能使用有故障,
可点击这里联系客服!

联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