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宋及 后世文人的作品中咏梅的诗词极为常见,在《全宋词》中题为梅词者近九百首,《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收录的万余首诗中,咏梅及涉梅诗却仅有二十六首,大都集中于南朝梁陈之际。可以说梁陈之际为文人咏梅的开端,何逊的《咏早梅 / 扬州法曹梅花盛开》便是这一时期的代表作:
兔园标物序,惊时最是梅。
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
枝横却月观,花绕凌风台。
朝洒长门泣,夕驻临邛杯。
应知早飘落,故逐上春来。
“兔园标物序,惊时最是梅。”写梅开之“早”,先于众花独放,惊春以显时序变迁。“衔霜当路发,映雪拟寒开。”重在“霜”、“雪”、“寒”三字,以写梅凌寒而开,这也是后世文人最热衷于咏梅之处,以梅之傲骨来比德。“枝横却月观,花绕凌风台。”此二句运用了互文的手法,故而却月观、凌风台的梅花并无二致,同样是横斜疏瘦,花开淡雅,暗香浮动。“朝洒长门泣,夕驻临邛杯。”这两句诗人用典,诗人由兔园想起被梁孝王恩遇的司马相如,由此想起两段由喜而悲的爱情故事,阿娇从刘彘许以“当以金屋储之”到被封为皇后,擅宠十余年,终究因失宠而幽居长门宫。司马相如琴挑文君,文君不惜夜亡奔相如,二人当垆卖酒,情谊甚笃,可司马相如对文君终有厌倦之日,欲聘茂陵女为妾,卓文君情伤而作《白头吟》。爱情有相欢之时亦有失欢悲痛之日,更何况主仆之欢本就是不平等的,君臣之恋当中的君王居于高位,择臣而用更是常事,人臣者终生专宠者更是寥寥无几。诗人虽春风得意,深受建安王礼遇,一时得宠。但言兔园早梅拟寒而开,虽能报春绽放,却也会早早飘落,怎能不念花之飘落而生“花无百日红”之忧虑。诗人是一个难得的清醒自觉之人,没有耽溺于专宠、恃宠而骄而不自知。“应知早飘落,故逐上春来。”诗人以花自喻,意在趁着被礼遇的当下,抓住绽放的机会,及时的建功立业。
故而何逊在踌躇满志之时,能有如此的认识,可谓难得,此忧患意识亦可为后人借鉴。 然而读诗,习惯了诗人们的流落不偶,怀才不遇,壮志难酬,惯性思维之下理解何逊在志得意满之时写下的这首咏梅诗还是有一定的难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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