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历代诗选》纪事

经过两年多的努力，2017年9月初，由黄石市档案局主持、刘远芳编著《黄石历代诗选》由武汉出版社出版。它是《黄石历代文选》的姊妹篇，二者同为《黄石档案文化丛书》的组成部分。

一、内容简介

本书所录作者，以本籍人士为主，酌情选录占籍、寄籍或流寓本地者。既非本籍，又非占籍或寄籍，然所作诗词与黄石人事确有关联者，亦酌情选录。本书收录的作品，只限旧体诗词。为与《黄石历代文选》对应，故称《黄石历代诗选》。

入选作品时间无上限，下止1949年；在世者不录。全书以时代先后为序，作者以生年先后为序。对人物、史实、僻典、难词略加注释，生僻字后括注汉语拼音。部分作品加有题解，主要补充介绍作品背景。简介、题解和注释一般不作评论，力求平允客观。

本书入选作品，最早的作品约产生于公元前540年-前529年之间，时间跨度为两千余年，朝代涵盖了春秋、汉、南朝、唐、宋、元、明、清、民国。

入选作者共280人，其中不乏大家名家，排列起来是一串光彩夺目的名字：江淹、李白、元结、张志和、王建、刘禹锡、皮日休、苏轼、苏辙、黄庭坚、陆游、李攀龙、王世贞、张问陶……入选作品共448首，其中不乏脍炙人口、传播海内外的佳作，如元结《石宫四咏》、刘禹锡《西塞山怀古》、王世贞《道士洑》、吴国伦《高州杂咏》……

二、编撰大事记

2015年5月，开始《黄石历代诗选》的编选工作。5月18日晚，去李声高先生家，就历代诗选的编选事向他请教。此后搜集图书，整理资料，构思体例。8月初，正式着手编纂。

2016年9月2日，完成初选第二稿。9月18日，拿出第三稿（首次合并稿），开始撰写、修订题解和注释。10月17日，将书稿交印刷厂排版，同时继续增删修订。

11月1日，党组会通过了我拟订的编撰出版方案。

11月30日，印刷厂送来黄石历代诗选一校稿。目录33页，正文和附录520页。12月20日，拿到二校稿，很厚实。经过多次增删，有263名作者，529首诗词；目录35页，正文563页（含参考书目和序、跋等）。共出8册校稿，我和局长各一册，一册快递给出版社，其他五册分送李声高、李全修、刘法绥、黄瑞云四位编审和胡光波老师（拟请胡写序）。

2017年1月10日，召开历代诗选编审座谈会，收集专家意见。3月3日，拿到了第三个校稿，602页。三校稿共收作者349人，作品554首。又作增删后，保留共287名作者，433首作品。

3月29日，拿到《黄石历代诗选》的第四个校稿，一式五册。其中一册送出版社审查，一册送胡光波老师。四校稿收作者277人，选诗词433首；目录28页，正文512页。5月24日出版社寄来二审二校后的书稿。原署名方式是“黄石市档案局编，刘远芳选注”，出版社要求与历代文选一致，因此改为“刘远芳编著”。

6月３0日，将五校稿报出版社作终审三校。8月1日，出版社发来图书条码和CIP数据，编号为2017第182275号；中国版本图书馆网上已查到出版信息。8月20日，签字付印。出版社统计是572页，33.5印张，42万字。

9月6日，星期三，晴。拿到首批成品。9月16日，在市档案局会议室举行首发式暨座谈会。市委宣传部副部长毕正洁、市文联常务副主席吕永超、市政协文史委副主任朱俊峰、西塞山诗社副社长江祖祯和本书编审黄瑞云、李声高、李全修、刘法绥，序作者胡光波应邀与会，黄石图书馆、湖师图书馆、理工图书馆、湖师历史文化学院、黄石历史文化名城创建办、大冶市档案局、阳新档案局，黄石日报、东楚晚报等部门和单位各派代表参加。同日，东楚晚报8-9版报道了本书出版的消息和对编著者的访谈。9月18日，黄石日报读书版发表书讯和李全修先生的书评。

三、几点考量

（一）作者与数量的考量。一个作者一般选录一首，最多选录十首。选录五首以上者，视为本书重点作者。吴则礼、王质、吴国伦三人各十首，三人皆为本籍人士，皆为当时著名文学家，其文学成就不仅代表本地最高水平，而且在全国范围内有较大影响。吴国伦既是名列“后七子”的文学家，也能领兵杀敌，可谓文武双全。他的诗较多，选录的作品以歌咏本地者为主，有两首军旅作品之所以入选，是为了突出他在广东高州为官时的政绩事功。王十朋选录八首，因他是南宋状元，且为著名爱国文人，声誉好。周紫芝只是在兴国州为官，因属著名文学家，故亦选录五首。费墨娟为女作者代表，选录五首。因大冶八景由赵鼐首定，有开创之功，且有善政，有文名，故其八景诗全部选录。描写兴国、大冶八景的作者和诗词作品很多，择优选录，尽量照顾到不同作者。

宋代冯京为历史上罕见的“连中三元”之传奇人物，其籍贯有多种说法，难有定论，其中有大冶一说，且确在保安、沼山等地有遗迹留存，故予选录。明代大学士吕调阳与吴国伦是儿女亲家，官阶很高，官声也较好，他原籍为大冶，并曾回大冶寻根问祖，但其祖上五代便徙居广西，应属广西人，故不收其诗。

（二）诗品与人品的考量。人诗俱佳者，自然优先选录。诗品与人品不一者，或以诗存人，以人存诗。以诗存人，指诗或不佳，但其人品或事功突出。以人存诗，指人或有争议，但诗格较高或有文名。但具体原因又有所不同。

刘慧澄是阳新县乡绅，大地主，为教育事业作过贡献，被游击队杀死，生平亦较复杂。但编者综合考虑，收录了五首。其中四首分别与赤马山、小箕山、半壁山、白沙埠有关，这些都是黄石境内的地名，读者见之会生亲切之感。另一首题为《送石蘅青孝廉游学欧美》，则又有特殊考量。

石瑛（1879—1943），字蘅青，名顺松，阳新县燕厦（今属通山县）人。石瑛曾师从于刘慧澄，颇受爱重。清光绪二十九年（1903），石瑛乡试中举。同举之士多赴京殿试，以求仕进。石瑛受新潮流影响，以为欲改变中国之命运，非改弦更张不可，遂入武昌两湖书院求学。稍后，参加湖广总督张之洞举办的湖北省官费留学考试，得中。1904年秋西行，先后入比利时、法国、英国等地游学。1921年任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秘书。1924年当选为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1927年后任湖北省建设厅长、武汉大学工学院院长、南京市市长诸职。石瑛1905年结识孙中山，参加同盟会，自此终身追随。1925年孙中山逝世时，他是抬灵的八个人之一。

石瑛一生特立独行，廉洁奉公力抗权贵，被誉为“民国第一清官”“现代古人”。编著《黄石历代文选》时，我曾选录其《辞职书》。因宋教仁被刺、袁世凯违法借款，身为国会众议员的石瑛，在第一届国会上和邹鲁等人提了弹劾，要求国务院全体罢职。未果，遂请辞。这是他写《辞职书》的背景。通过收录文章并且加以解说，可以彰显作者的志节。石瑛之诗，少而未精，不便选录，于是我又以此种方式（收录他人所作与之相关联的诗词），表彰先贤，实现以（此）诗存（彼）人之意图。

本书收但焘《怀曹亚伯》诗，刘复《送宋教仁赴日本》《悼唐才常就义》二诗，收柯抱冲、黄申芗、陈其武、刘汉中诸人之诗，都是为了以诗存人，让世人了解并记住这些为抗击外敌和国贼而慷慨捐躯的烈士们，故对其生平事迹也着墨较多。选录陈其武、盛浩如、黄炳章（均为民国时期人）的作品，也是为了表彰英烈，使其芳名垂之久远。本地作者王希尧、王伯超、马文等，编者选录之诗，为纪念某个重要人物而作，而非一般咏事应酬之作，亦出于此种考虑。

本书收录了程荆门的《雉城感怀》诗：

密云不雨又清明，旧地重游感慨生。

富水楼前悲旧约，沧浪亭畔喜新晴。

十年戎马成虚幻，一领头巾迭变更。

忍辱救时谁识得，薰莸留待后人评。

雉城指阳新县城，因阳新曾名下雉。程荆门，阳新县大王镇程九房人。曾在乡间任教，因常调解宗派纠纷，渐有威信。抗日战争爆发前后，在阳新县金海、源口、太子、大王一带拥兵自重，被称为“金海王”。1939年被国民党湘鄂赣挺进军收编，任支队长，有人枪千余，经常残杀共产党员。

新四军挺进鄂南后，程荆门暗中伏击新四军小股部队，同时抗击入侵日寇。经共产党争取，1942年秋参与阳新抗日联合政府，任中共阳大政务委员会副主任兼人民自卫团团长。1943年程部归附国民党别动军。1945年4月，阳（新）大（冶）政务委员会、阳大支队和新四军十四旅一部将程部全歼。

这首诗写于1930年代末1940年代初，程荆门对时局感到困惑，乃作《雉城感怀》。国家内乱之际，下层知识分子和地方士绅当局者迷，徬彷歧路，不知何去何从，这首诗正是此种心境的反映。选录此诗，既可展示程某的诗才，又能展现当年时势的复杂性。

当然不是谁都能享受此种待遇。在本书的初稿中，我曾选录了阎夏阳的辘轳体诗《一枪一笔一诗囊》一组五首。阎夏阳（1901—1943？），鄂城金牛镇（今属大冶）阎家庄人，山西大学毕业，国民党军统上校参谋。1941年捕杀中共湖北省委委员、湘鄂西特委书记何功伟（何彬）、妇女部长刘一清（刘惠馨）。后任大冶县长，被鄂南地方武装成渠部伏杀。阎夏阳既反共，又抗日，其五首之一云：“莫怪书生衣武装，一枪一笔一诗囊。轻裘缓带输羊叔，席著藏锥壮子房。苟利国家无祸福，不因生死便仓皇。非关介胄夸侪辈，国难家仇两未忘。”这一组诗意气高昂，风节凛然。然而，正如汪精卫那脍炙人口的绝命诗一样，说的是一套，做的是一套。纵然喜欢其诗，但一个罪恶深重之人，收其五首诗未免太多，便酌收一首；可是辘轳体诗非全收不能尽其妙。在后来的反复增删和考量中，便删除了阎夏阳。

（三）意义与意思的考量。所选诗作要么有意义，要么有意思。如二者取一，则倾向有意思者。因此，本书选录了舒邦佐的《夜坐》、袁煦的《追悼意中人》、刘邦贞的《村居》、费世佳的《赠表妹》等诗。另一方面，有不少作品格律谨严，对仗工整，而内容空乏或趣味寡淡，编者便断然剔除。

（四）注释与题解的考量。题解主要介绍作者或作品的背景，便于读者理解诗作。注释力求简明，直指本源。所有诗题，均不作注，如需解释，则以题解出之。如有用典，通常加以简明的分说。如石炬诗《在兹阁》的注释三，介绍白马清流之典。洪昇诗《赠大冶余相公》的注释二、注释三，介绍老莱娱亲等典故。周蓼恤诗注释二，介绍“橘千头”之语源。有的题解或注释比较详细，例如邓克志的《花月夜》二首为连珠体诗，编者以题解的形式，对连珠体作了较为全面的介绍，既追根寻源，又比较辨析，而且酌情选录若干名人名作，意在扩充本书的容量，给读者提供更多的知识，并且增加可读性。

（五）作者与作品的辨析。

一是作者的辨析。本书收录有《重修十咏堂》一首，全诗如下：

十咏名堂岁月深，我来访古但荒榛。

依村结屋临山北，种柳移花傍水滨。

琬琰旧刊清唱在，沧浪初棹绿波新。

此心乐与邦人共，要使浑如郡北春。

首先须对十咏堂作一介绍。十咏堂，清光绪《兴国州志》载：“在（州城外湖中）沧浪亭。北宋庆历时知军王琪有《望江南词》十首，绍兴时知军黄仁荣建堂，取以名之。（南宋）光宗绍熙（1190-1194）时知军赵善宣重修。”

据《宋朝历科状元榜眼探花进士录》，有赵善宣者，系太宗（赵匡义）七世孙,高宗建炎二年（1128）进士，高宗绍兴三年（1133）知通山县。时通山县为江西路兴国军属县。又《宋会要辑稿·职官七四》载：“庆元三年（1197）……（十月）二十二日，知湖州赵善宣放罢。以臣僚言：'善宣天资凶狠，怪僻徇私。昨守常州，专事掊尅；今任湖州，惟务燕饮。’”可知赵善宣又曾任湖州知军。然高宗三年距绍熙年有六十年之久，二赵似不太可能为同一人。编著者不敢妄下断语，便将此两种记载一并转录，存疑并留下线索。

另外，本诗也含有若干典故，如不加考释，会给读者理解造成障碍。如颈联就涉及“招鹤咏”“换鹅经”两个典实，一与苏轼有关，一与王羲之有关，须查明出典，并略加解说。宋苏轼《放鹤亭记》有句云：“乃作放鹤、招鹤之歌曰：'鹤飞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览兮，择所适。……鹤归来兮，东山之阴。……”《晋书·王羲之传》：“山阴有一道士，养好鹅，羲之往观焉，意甚悦，固求市之。道士云：'为写《道德经》，当举群相赠耳。’羲之欣然写毕，笼鹅而归，甚以为乐。”两个典故描写的是那种隐逸的生活，可能正是黄子久画作中的意境。

本书收录周傅之诗《追和铁崖先生题黄子久图》：

最爱山居养性灵，空山为几翠为屏。

乱峰雨过云犹合，小洞春深草更青。

对月漫题招鹤咏，临池长写换鹅经。

兴来还解吹箫管，有约离人夜半听。

这首诗所涉及人事较为复杂，须细心考察。铁崖先生，疑指杨维桢（1296—1370），字廉夫，号铁笛老人，又号东维子。元泰定四年（1327）丁卯科进士。官至江西儒学提举，道梗不行，避地富春山，旋挈家徙钱塘，久之徙松江。著有《铁崖文集》《丽则遗音》《铁崖诗集》等。明成化刊本《铁崖先生古乐府》十六卷收入《四库全书》。黄子久，即黄公望（1269—1354），本名陆坚，字子久，号一峰，常熟县人。元代画家，擅画山水，与吴镇、倪瓒、王蒙合称“元四家”。又擅书能诗，撰有《写山水诀》。存世作品有《富春山居图》《九峰雪霁图》《丹崖玉树图》《天池石壁图》等。

光绪《兴国州志·进士》载：“周傅，嘉祐二年（1057）丁酉科进士。”雍正《湖广通志·选举·历朝进士·宋进士》载：“周傅，兴国人。”按其诗咏元人事，则其人必非宋人，《邵氏诗词库》作明人，所据不详，然应可信。又，清书画家翟大坤《空山雨过》图款识录此诗并云：“乾隆戊申春三月，云屏翟大坤写为远翁学长先生雅鉴。”故有人误作翟诗。紫禁城出版社所出《溥心畲书画集》之《秋意图》，溥心畲亦题此诗。故又有人误作溥诗。

明崇祯年间兴国州永城里（今大冶大箕铺镇）人曹景参有《再游赤壁》诗云：

五百年来续此游，水光依旧接天浮。

徘徊今夜东山月，仿佛当时壬戌秋。

有客携鱼过赤壁，无人载酒出黄州。

诗成一顾西山晚，孤鹤横江掠小舟。

清康熙间大冶文人尹煜亦有《游赤壁诗》二首，第二首与曹的作品几乎雷同，只个别字词有异。按照常理推测，当是曹的作品，故收曹作而不收尹作。又，清康熙年间出产的青花瓷笔筒、提梁壶，绘有赤壁图和相关诗词，其中七律一首，与曹景参的诗大致相同，后四句为：“有客得鱼临赤壁，无人载酒出黄州。吟成一啸千山寂，孤鹤横江掠小舟。”或许即出自曹诗。

因古代女姓受压抑，读书作文者甚少，故编者希望能尽量多选女性作者。过去几种本地诗词选本，选录了若干女性的作品，然而几经辨别，几乎删汰殆尽。如梅氏、佚名（女）等人的诗，并非其人所作而是名家之作，故不录。梅氏诗《寄夫》云：“珠泪纷纷滴砚池，含愁忍写断肠诗。自从那日愁分手，直到而今懒画眉。无药可医长夜恨，有钱难买少年时。赤心付与传书雁，飞向江南劝客归。”编者查阅资料，发现非其人所作，故只好舍弃。原诗为《南越杨氏寄夫郑必捷书》：

珠泪纷纷滴砚池，含愁忍写断肠诗。

自从昔日别君手，直到今朝懒画眉。

无药可医长夜恨，有钱难买少年时。

高堂白发今何在，游子奈何尚不归。

最终收录的，只有石绣云、费墨娟姑嫂、范薇、金丽珍等寥寥数人。

二是地名的辨析。如歌咏西塞山、普济寺、将军林的作品不少。过去有些诗选已经选录，经编者分辨，有的确证是咏怀外地景观，或不能确定是本地景观，只得删除。当然有的存在争议，如张志和的《渔歌子》和韦应物的《题西塞》，有人认为所写非黄石西塞山，编者亦予收录，正是为了表明自己的意见。

三是姓名的辨析。如曹璇，过去选本名为曹竹坡，编者发现璇为其名，竹坡为其字。詹青萍情形略同，有的作詹凤仪，其实凤仪为其字。鲁仲岱，有的书作鲁宗岱，编者根据鲁的学生万里鹏的回忆文章，确定其名应为鲁仲岱。几种诗选中的刘菊坡，经编者综合比对，发现其人本名刘复，号菊坡。还有其他，如生平的辨析。敖天印，一般介绍其官至一品振威将军，但实际上是从一品振威将军，等等。

四是作品的考辨。本书选录的苏轼的五首诗词中，有一首《满庭芳·归去来兮》：

归去来兮，吾归何处？万里家在岷峨。百年强半，来日苦无多。坐见黄州再闰，儿童尽楚语吴歌。山中友，鸡豚社酒，相劝老东坡。

云何，当此去，人生底事，来往如梭。待闲看秋风，洛水清波。好在堂前细柳，应念我，莫剪柔柯。仍传语，江南父老，时与晒渔蓑。

这首诗，过去黄石的诗词选本均未收录。从诗本身，看不出与黄石有何关联，但细加考察就有所发现。此词题下原有序：“元丰七年四月一日，余将去黄移汝，留别雪堂邻里二三君子，会李仲览自江东来别，遂书以遗之。”众所周知，苏轼被贬黄州，事起于乌台诗案。苏轼好友黄庭坚之舅舅李常（1027—1090）对苏轼、苏辙兄弟十分欣赏和爱护，神宗熙宁九年（1076）二月，李常转齐州太守，苏辙在其下任事一年左右。李常因多年庇护苏轼而受牵连，屡遭贬谪。神宗元丰七年（1084），苏轼被贬黄州已达五年之久。李常时任吏部尚书，拟起用苏轼，受阻。神宗下诏曰：“苏轼累出居思咎，阅历资深，人才难得，不忍终弃。”苏轼乃得量移汝州（今河南临汝）。又，《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三四二：“元丰中，轼系御史台狱，上本无意深罪之……遂薄其罪，以黄州团练副使安置，然上每怜之。一日，语执政曰：'国史大事，朕欲俾苏轼成之。’……于是卒出手札，徙轼汝州。”

当时的兴国军知军杨绘，立朝忠正，敢于直言，且与苏轼交好。杨绘派遣生员李翔到黄州邀请苏轼路过兴国军时上岸停歇几日。南宋著名文学家、兴国军人王质《雪山集》卷七《东坡先生祠堂记》载：“杨元素起为富川，闻先生自黄移汝，欲顺大江逆西江，适筠见子由，令富川弟子员李翔，要先生道富川。”苏轼本来就很赏识李翔，因作此词赠之。元丰八年（1085），李翔考中进士。南宋王之道《相山集》载《跋李仲览所藏东坡<满庭芳>法帖》：“吾观李公仲览之从先生游，初非有求，徒以慕先生之高风，乃至于此。想其心固断之天地，质之鬼神，正复以此获罪上下无所憾恨者，是岂小丈夫之所为哉？先生喜公诗，至谓'气节刚迈，读之使人肃然自失’。逮其还朝，遇公于富川，又书异时黄冈所制长短句以遗公。公之于先生亦至矣，而先生之所以待公盖不薄也。”李翔为了纪念苏轼，后来在兴国城中修建了怀坡桥、怀坡阁。这是一段值得纪念的佳话，这首词也是大文豪与黄石那段缘分的见证之物，故而应予选录。

（六）收录时的特殊考量。有些诗，并非作者的名作，但与黄石有关；有些作者或许文名不高，但其诗作具有特殊意义，这两种亦适当收录。前者如李白的诗《流夜郎至西塞驿寄裴隐》，表明唐代已有西塞驿。后者如雷作霖的诗《书富池驿壁》，可证当年富池设驿站；刘储秀诗《白沙铺》，韩阳《梁公铺》，虽不十分出众，但所写均本地地名，且沿用至今，本地读者读之有亲切感，故予选录。范轼的《大冶铁山歌》，用典多，生僻字多，难读难解，但其诗专记大冶铁山事，矿冶为黄石立市之基，而少见古人吟咏，故予收录。

谢百炼《绝命词》，载于同治《大冶县志·人物志·忠烈》，夹杂于对谢的事迹的介绍中。谢本一介平民儒生，平生无任何功业可述。编者爱其诗，更敬其志，故予选录，以彰其姓名事迹于后世。方瀛是清代军旅诗人，24岁应招从军，咸丰十年（1860）入曾国藩幕府，因功升同知，以知府用。积劳成疾，客死他乡。他们叙事诗如《土钱谣》等，继承白居易新乐府的现实主义传统，揭露政府和军队中的种种不堪情状，可补史籍记载之缺。本书选录其四首作品，数量本不算少，若以篇幅计，则超过多数作者。

（七）作者的断代问题。尤其是明与清、清与民国的作者断代，颇费思量。以懒拙和尚为明代作者之末，邓汉仪为清代作者之始，妙音为清代作者之末，以《劝夫应试》为民国之末，均有一定考量。

值得一提的是，有些诗作，是作者多方搜求所得。余国柱词《青玉案.寄怀宜章学博刘衣荷》，编者从郴州地方志搜得。柯逢时诗《访三游洞》，此诗不见于文献记录，刻于宜昌名胜三游洞内。李增荣的《西塞山题壁》，录自西塞山石壁，《火车行》，录自铁山寺内墙面碑刻。其他如沈继祖的《杏花村》，南宋萧成之的《春日感怀》，也是从不常见的旧籍中寻得。

这部书中，还隐藏着许多秘密，涉及阳新罗氏的来源，三国名将甘宁由人而神的传说，陆游宝砚失而复现的传奇，朱国桢状元得而复失的原委，吴国伦与李攀龙、王世贞、李时珍等人的交游，道士黄菊山与皇帝朱元璋的“陛对”以及与一代文宗宋濂的交谊，顾天锡、顾景星父子的江湖生涯，石绣云与费墨娟姑嫂的惺惺相惜，这里有世界上第一首写火车的长诗《火车行》，第一首专写铁山的长诗《大冶铁山歌》——编者为这些诗作的考证辨析花费了不少心力，可谓一言难尽，读者自有明鉴。

与编撰本书有关的值得记述的人事颇多，本书的遗憾之处也不少，说来话长，就此打住。

2017年10月8日记于余梦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