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倒好水的林凌手中一顿,若无其事地将热水壶放回原处,她刚从外边回来,随手拿的还是家中的一次性杯子,她很想当作什么都没听见,就这样溜出去,可是屋里的男人明显不肯再放过她。
在男人第一次提出离婚的时候,林凌便早有预感,三年了,两人聚少离多,说过的话寥寥无几,男人做的是销售,东奔西走,四处开发市场,林凌是一名小学教师,日子安稳,收入可观,养活自己绰绰有余。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林凌却觉得,她能够修得一张结婚证,似乎已是上苍额外的恩赐。
离婚,或许也是一种解脱吧。
这是林凌落荒而逃在闺蜜家呆了好几天得出来的结论。
她和骆天宇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无非就是一个人长达十三年的单相思。初二的时候,林凌就喜欢上了坐在自己身后的少年,她总以各种各样的借口朝后转,腰酸脖子酸也浑然不在乎,越瞧越觉得少年真好看。每天早上,她都会在通往班级的唯一校道上徘徊,直到少年在转角处出现,才若无其事的拉拉书包带,假装自己也不过是刚转个弯。少年数学成绩一般,她眼红地看着少年向学霸请教,便卯足了劲地学数学,将一套套练习册刷了一遍又一遍,如愿以偿获得了数学成绩的第一名,也如愿获得了他的目光。
他们的关系其实也不算差,朋友间嬉笑打闹也是有的。直到有一天,她在数学练习册的扉页写到:我喜欢你,真的好喜欢你。
而借她练习册的少年也翻到这句话,少年嬉皮笑脸:“你喜欢谁呀。”女孩则羞红了一张脸:“就是坐在我身后的那个人呀!”然后就飞快地转过身去。她满怀期待,等来的却是一句
面对少年的疏远,林凌只能将内心的喜欢埋藏进心里。
只是,无言的尴尬已经形成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他们再也无法像过去随心谈笑。毕业好几年的林凌告诉表妹:“永远不要做最先告白的那一个,与喜欢的人好好相处,做最亲密的伙伴就很好。”
真的很好。只是年少的林凌未意识到这一点,她努力的想要跨越那道沟壑,回到他们无话不谈的状态,可少年只是草草敷衍。她上课迟到,作业不写,课本不带,受到老师的通报批评,不在乎全班投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只在乎,那目光里有没有他的。
她紧紧地盯着少年,少年在和同桌谈笑风生。
于是,被誉为学霸之一林凌改变了作战策略,她将交好对象转移为与少年走得近的同学,并试图排查出哪位女生会是他喜欢的类型。真正意义上的让少年无时不刻地感受到她的存在。骆天宇忍无可忍,那是自从告白后他一次主动找林凌交谈。
心中雀跃不已,却还是嘴硬的回答:“我没怎样啊,我一直都这样的。”
年少的我们,习惯将一切好感称作喜欢,形成偏执后,称之为爱。
后来的林凌,感情淡漠的可怕,她试图从男朋友身上找出一丝让自己心动的迹象,均以失败告终,舍友早已习惯她换男朋友的频率,并笑称:“渣女!”是啊,所有的热情、冲动和长久,汇集成三个字,骆,天,宇。
林凌有本厚厚的笔记本,写着关于骆天宇的一点一滴,他们说过的每句话,骆天宇让她心动的每一个瞬间,她都完完整整记录下来,一笔一画,刻进了骨子里。骆天宇说的那句“有喜欢的人了”。她其实并没有当真,大概是知道喜欢一个人会有什么样的眼神,什么样的表情笑容,她可以判定出这句话是假的。
他们上了同一所高中,分在同一个班级,骆天宇不再是她的后桌了,他坐在她的右后方,稍微一个侧头就可以看见的位置,没有之前需要转过大半个身子来的辛苦。
林凌甜蜜地想着:就这样看着他,就好了,至少骆天宇对自己已没之前的排斥。等高中毕业,再向他告一次白。
前提是没有徐玉的出现。
徐玉是高三时从市里的重点高中转学下来的。据说身体不好,家里人不忍自己的女儿在外承受太大的压力,便接回县里的高中读。学校自然是欢迎的,班里同学对新来的转校生充满新鲜感和好奇心,也经常围在徐玉桌前问东问西,其中就有骆天宇。
凭着女性生物的本能,林凌便不想和徐玉认识,若不是有天早上,刚下过一场大雪,她哈着气,看见骆天宇从她身侧跑过,直接奔向前方的身影,郎才女貌,好不刺眼,好不冻心,她也不会凭借作为徐玉邻居的这份优势,迅速建立起一份并不单纯的女性友谊。
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人,相处再久,也不过是萍水相逢。两个女生喜好相近,她们同样的喜欢吃辣,喜欢看动漫,喜欢打篮球,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和乐趣。面对如此契合的朋友,林凌不禁想要避开所有关于骆天宇的话题。
可是,当你很喜欢一个男生时,难倒不想要和最好的朋友分享吗?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林凌已记不清,在徐玉笑嘻嘻的从房间翻出那本笔记本时,林凌没有阻止。于是整个下午,两个女生就这样一页一页地翻看,评论其中的文笔如何,有多少个错字,哪里语句不通,徐玉回去时嘘叹一声:我曾经也这样很喜欢过一个男生。
林凌认真地讲:“我依然很喜欢着。”
所以,你不要和他在一起好不好。
晚自习常有学生溜出去,或买点小吃,或操场散心,当然还有一种让教导主任格外“关心”,那就是情侣约会。
徐玉和骆天宇实在不巧的在学校某个角落头被逮住了。同学们私底下传得沸沸扬扬,号称“小灵通”的薛八卦朝林凌挤眉弄眼:“碍,你不是徐玉的好朋友吗,她有没有跟你讲过她和骆天宇的事,啧啧,被发现的时候衣衫不整呢,够激烈的。”
林凌笑得可难看了:“没有啊,徐玉从来没跟我讲过骆天宇的事。”
一直都是她在喋喋不休,骆天宇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支巧克力味的维他奶,骆天宇不仅打篮球很酷,打乒乓球也是棒棒哒,骆天宇的最大的天敌是英语,他最讨厌背单词了,骆天宇的唇色叫樱桃红,不知道亲上去会是什么感觉…
林凌试想着,如果徐玉坦白承认和骆天宇在一起了,她或许还是可以祝福下的。然而,她首先等到的并不是徐玉,而是更为痛心的话语:
“你不就是因为我才和徐玉交朋友吗,以前你就喜欢这样。”
“拜托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靠近徐玉,你真的让我觉得,很烦。”
自从骆天宇和徐玉的关系被捅明后,两个人的交往越发得光明正大,或许因为两人都是优等生,老师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视而不见。有同学问骆天宇:“你和徐玉是认真的吗?”骆天宇笑:“很认真,自从遇上了她,我才有了娶老婆的想法。”只是毕业后,一个去了上海,一个去了湖南,异地恋两年便分了手。
林凌和徐玉一直保持着联系,她难得遇上一个投合的朋友,既然徐玉不说,她便不问罢了,她俩之间并不是只有一个骆天宇可以交谈,林凌想得很开。在大学的时候,她答应了学长的告白,开始没日没夜的秀恩爱,可无数个梦醒时分,少年微微扬起的嘴角,便让她泪流满面。
一天夜晚,徐玉在电话中欲言又止:“你怎么看待异地恋。”林凌笑了:“异地恋啊,无论是开心还是难过的事,都不能面对面的分享,迟早得分。”
七年未见,骆天宇对林凌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总喜欢跟在自己身后,招之即来,挥之不去的短发妹子身上。父母总催着成家,眼前就有一个眼神坚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的对象,骆天宇鬼使神差因为林凌那句“你未婚,我未嫁,婚姻就是一场赌博,你敢不敢和我赌一场”而点了头。
有些东西,一旦得到了,就发现不是想象般的珍贵。林凌曾以为自己嫁给爱情会很幸福,然而,始终谈不到一起的话题,丈夫频繁的夜不归宿,让林凌意识到,最初喜欢的那个少年,早已遗失在时光之中。
“徐玉和我分手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现在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林凌,你有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我们话总聊不到一处。你能不能别提以前我做了什么事,说过什么话,穿了什么样的衣服让你很心动,我完全不记得。你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你的丈夫,三十岁的骆天宇究竟是什么样子,行吗?”
“所以你不是因为徐玉回来了才要和我离婚。”
林凌红了眼圈,就算骆天宇不再是年少时模样,她也依旧不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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