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杨胜凡
离开生活了十余年的那座小镇二十多年了，镇上的风物给我的印象极深，尤其是那条小溪。
那是一条西北——东南流向的小溪，名曰凉峨溪。它蜿蜒着穿过小镇的中心。两岸别具特色的苗乡侗寨星罗棋布。它如一根主动脉颐养着两岸的生灵。我先前工作的单位位居小溪的上游，小溪从其左侧擦身而过。小溪的源头离镇所在地十来华里，那里四十多年前曾经是原始森林，公路修通后，因没有节制的砍伐，原始森几乎灭绝了。三中全会后，随着植树造林绿化荒山运动的声浪迭起，荒山至此由黄而绿，再经多年的封山管理，到我工作调动离开那里之时，从源头至小镇边，夹岸的杉树、松树等树种，从坡顶绵延至溪边，一棵棵长得高大挺拔，生机盎然，满望是一片林海。而这条小溪则如碧绿的海洋中一根闪烁飘浮的银带。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这是绝妙的佳句，更是生活的总结。小溪的清澈得益于源头及两岸良好的植被，当然最终的受益者是临水而居的我们。
俗话说“鱼儿离不开水”，人又有谁离得开水呢？小溪成了维系我们生命的不可或缺的乳汁！春夏秋冬，我们所有的生活用水都依赖于小溪。我们与小溪朝夕相处，小溪的清浊枯盈，一切变化都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
尤其是夏天，当烈日炎炎暑气逼人的时候，小溪就是我们散热消暑嬉闹的所在。在中午，如你一个大男人热得真的熬不过，一趟小跑就可到达上游一点的深塘，一条裤衩，扑通一声跳下，便可与一群小不更事的光屁股娃儿们打水仗，寻开心。如果你输了，也没关系，他们顶多罚你充当一回水牛——一两个“放牛娃”骑在你背上，叫你绕着深塘凫上一圈而巳。不过，此中会有那么一两个“孽报崽”充作“潜水艇”潜入你的身下，伸出柔软的小手，冷不丁摸一摸你的下身，让你肉痒难耐而呛水“翻船”呢。当然，这时他们大多会笑得前仰后合，东倒西歪，而在一片天真的笑声中，你会觉得小溪又让你回归了一回自然。
当时光飞速前进，到达傍晚之后，小溪便是大人们的天下了。此时下了班收了工的人们，三三两两，陆陆续续从大街小巷走来，沿溪而上，各自寻着没人或少人的水塘，将装着待换的干净衣服的小包甩在岸上，三下两下把身上汗湿的衣服脱下扔在一边，接着，红红黄黄花花绿绿的“三点式”、“三角式”甚至“零点式”(一丝不挂)，扑通扑通地将自己扔进塘中。在暮色的掩蔽下，“倒柜翻箱”“掘地三尺”对全身进行一轮一轮的“大扫荡”。然后，或蹲或坐或卧或仰地任小溪温柔的手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地按摩抚慰，尽情地享受小溪的那一份温存与豪爽。渐渐地，身感难耐的酷热，心浮气躁的烦恼，萦身绕体的疲劳便从你的身上悄然隐退。每年整个夏季，我们就这样伴着小溪舒心地度过。
如果说夏季，小溪让人沸腾，那么秋冬时节，小溪则让人宁馨了。干旱无雨的秋冬，小溪的水随之浅了许多，这时到小溪里“翻渔”，便是小孩乃是大人们最怡心的娱乐活动了。
每当晴空万里，艳阳高照的天气，小镇上的人们三五成群，提着漏斗似的渔具走来了，他们沿溪散开，将小溪中自认为隐藏着鱼儿的大块石头或大堆石头，用渔具团团围住，然后把石头掀开，紧接着在水中双手合围，各自朝自家渔具口子好一阵猛捞，之后顺势将渔具端出水面，迅速地检阅和收获他们的“胜利果实”。那些活蹦乱跳光滑水灵的钢鳅鱼、趴岩鱼、壳壳鱼、蛇花鱼等等等等，不时给他们带来阵阵的惊喜和欢笑。
小溪田园牧歌般的生活，在许多的双休日，我曾与妻儿们一起分享，如今每闭上双眼，那清晰的画面便立即呈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人生在世，每个人或许会遇到许多美好的事物，然而当我们拥有之时，却常常觉得它是那样的普通，那样的平常，那样的不足挂齿。而一旦失去，便猛然感到它竟有那么多的长处，那么多的优点，那么多的让人留恋。这或许因生活所迫，我们疲于奔命，还来不及回首，来不及咀嚼的缘故。然而失去的东西或许不能再拥有，那么就让她流淌在梦中，成为美好的记忆。而拥有的东西当百般珍惜，让她永驻心怀吧！
小溪如歌，小溪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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