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车谣

作者：高水旺

水车是农村用于抗旱或排涝的一种汲水工具，水车是木制的，全长五米多，由车架、车轴、车轮、车叶、车筒、车槽和龙骨链组成。车筒为木制盒状水箱，分上下两层，下层三面密封，不透水，供上行的车叶将水带到高处；龙骨链为长串短木一节节连缀而成，有几十上百个，车轴两旁各有一拐手。车水时先在池塘边排水口围一个半圆，再将车头放置于半圆中，车身放斜，车尾放置于池塘中。四人或三人各拿一转筒套在拐手处，用力拉、推转筒，车叶就带着水从池塘里沿着车槽哗哗流出。

制作水车是一件很细致的活儿，没有十年以上的木匠功夫，那是做不来的。做水车没有固定的尺寸，水车大小车轴不一样，做起来十分繁琐。水车涉及到面、圆周率，还涉及平角度等几何原理，一般的木匠不敢接这活儿。我堂哥是个木匠，在乡里是出了名的能工巧匠。做时，他拿出纸笔，算上两天，算好大小车轴、车叶的尺寸、距离、长度，做好图纸，然后才出工。一般师徒两人花三天才能做出一个水车。水车做好后还得涂上一层桐油，然后风干，这样使用才长久一些。

车水是一件辛苦而又快乐的活儿，辛苦是要不停地用力前推、后拉，身体要随着车水而前俯后仰，时间久了，脚下有如踏着棉花，一点力气都没有。车过水的人说，“头一伸脚一蹬，白天车水夜里哼”。快乐的是三四个人可以边说边干，生产队长总是安排两男两女或两男一女搭配着干活，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那时只要队长安排二婶来车水，大伙儿纷纷要求要享受那种痛并快乐的生活。二婶是个爱热闹的人，有一副好嗓子，也喜欢说笑。车水累时或是休息时，大伙儿总爱叫二婶来一段《走进团陂街》。

二婶也不扭捏，开口就唱：“走进团陂街，大门朝南开，人家有个女裙钗，胜似祝英台。头发黑如墨，脸上桃红色，生的面貌冇得话说，满街都晓得……”

男和：“二姑娘你好人，向你求个情，婚姻事儿你答应，记得你一生……”

歌声伴着吱呀吱呀的车水声，随着哗哗的流水流入干渴的田间，滋润着秧苗，滋润着未来的日子。

车水要到冬日那才热闹，那时田间没多少活儿，村里就准备来年的肥料，干塘挖泥就是一好办法，那些沉到池塘里两三年的淤泥就是上等的好肥料。那时架上三台水车，全村老少全上阵，说的说车的车，好不欢庆，像过大年似的，大姑娘、小媳妇，都上车车一阵，有时还唱上了，用的是大生产的调子。

“农闲时，忙车水，嗬嘿……”

“抽干塘，抓大鱼，嗬嘿……”

“抓大鱼，过大年，嗬嘿……”

水车干后，队里把大鱼抓上岸，按人头分到各家各户，那些小鱼小虾，只等队长一声令下“抓去吧”，岸边小孩一窝蜂扑向池塘，哪管是隆冬时节，摸的摸，捞的捞，不到半小时，就把池塘的鱼虾抓得干干净净，人人都成了泥人，只哈哈笑时，露出洁白的牙齿。

后来，随着分田到户，水车因笨重，一个人难以搬动，车水时还得四个人，不方便，天旱时村里人就花钱雇抽水机抽水，用不到一小时，就能把水浇上。水车就静静地待在祠堂里，直至成柴火，水车从此从村里消失了，留给人们的只有记忆，但村里人永远忘不了它，那些大灾小灾的年月，村里有了它，全村人生活虽说不是温饱，但很知足。

水车和村里人一起度过了激情的岁月，见证了村里人的朴实与勤劳，见证村里人善良与和气，那吱呀吱呀声将永远留在村里人的记忆深处，回荡在这碧绿的原野。

（原载于2022年6月3日《鄂东晚报》)